建始二十三年，冬日的雪又大又急，将大半个大周朝都冰封了。
我从户部拨预备款给边境兵部，下令让大周各城提前做好应灾准备。
皇后死去的第十三年，对于整个游戏，我已经驾轻就熟。
连可能触发的概率事件，也摸得一清二楚。
我的属性栏里，各项数值统统逼近六位数。
远超过‘千古一帝’的任务要求。
就仿佛游戏进入无敌模式，再没有什么能撼动我。
这令我放松了警惕。
那时，边境派遣使臣求见。
宫中设下晚宴，我比平常晚了半个时辰回到长泰宫。
后宫升起熊熊大火，长泰宫的方向、一时间火光冲天。
皇后还在长泰宫，我每隔三天，就会用积分换取【青春永驻药水】维持她尸身。
对于我来说，皇后只是睡着了。
我守着她、只等着游戏公司找到办法，修补、重新唤醒她。
我的工作表每日都在记录；
我的私库里塞满为皇后狩猎得来的兽皮；
我天天坐在铜镜面前摸着脸叹气……担心皇后醒来、自己变得太老。
为了不长眼尾纹，我平时都不敢用力作表情。
我随时等待着皇后的归来。
那些人做什么都没关系，就是不应该把主意打到皇后身上来。
我赶到长泰宫的时候，火势已经到达不可逆转的地步。
长泰宫涌入无数人，禁军也好、宫人也好，里外数十排长队，附近的井、凡是能打上水的，全部用上了。
我冲进火场，宫人跟在我身后，不停地为我泼水开路。
皇后的凤榻仿佛就是起火点，里屋能烧的东西，几乎全部被蔓延。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四周再次变得线条化。
即便身处火场，我也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热。
我在众目睽睽下、用双手掀开坍塌的床榻。
我用宫人带来的湿被包裹着皇后，压下她身上的火苗。
当我抱起她灼热的身体时，我的手臂才重新有了疼痛的感觉。
我将皇后带出着火的院子，宫人的一盆冷水，浇在了我和皇后身上。
我抬眸看向他，那宫人拿着的铜盆哐当落地，两腿发软跪在我面前。
他哭嚎着，‘皇上饶命，奴才救驾心切……’
面对他的求饶，我情绪毫无起伏。
我向左右侍卫示意，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应该等火扑灭了、再出来。’
这些年，宫里的侍卫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能留在我身边伺候的，无一都看得懂眼色。
两个侍卫上前，左右擒住那宫人，头也不回地将他拖进火场。
我才得以低头打量皇后。
被烧得凌乱弯曲的头发，黏糊在怀中人的脸颊上。
我轻轻拨开，面的一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我一下子就认出那不是我的皇后。
我愣怔地将目光移向对方的显示。
【焚烧—无名女尸】
我松开前一刻抱紧着的人，任由她跌落在地上。
……
我的皇后不见了。
那一夜的皇宫，血流成河。
用百姓传唱的民谣来说，就是恶鬼临世，阎王殿长龙不见头、奈何桥堵得塌了边。
垒在宫道上的尸山，比战争席卷后留下的还要多。
这些涉事宫人和禁军死不足惜。
他们撼动不了我的权力值，只要我民生数值维持得好，减损的区区声誉值也影响不了我，不过几个月，很快又能涨回来。
我不是皇后，反对者的言论伤害不到我。
我只得民心，从不花时间在平民愤上。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反对者只敢将头埋在枕头里、无声指责和反抗。
我问审的效率很快。
寻着蛛丝马迹，线索很快就暴露出来。
长泰宫失火一个时辰后，我封锁了殷府。
他们是皇后的亲人，这些年、无论他们的权利值如何上涨，我都没有刁难过他们。
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联合外人来跟我作对，我对他们已经足够宽容和忍让了。
我明知道他们把皇后藏了起来，却没办法用对付别人的手段来威胁他们。
五更天，我和殷府的人仍然在僵持着。
殷家人看起来格外的决绝。
我还没有对他们用刑，他们就已经摆出共赴黄泉的姿态。
性情最为柔弱隐忍的殷夫人，看着身边的婢女死去，依旧面不改色。
‘没用的。今夜你便是杀尽我们所有人，你也不会得到华儿的消息。’
我提剑指着殷子睿，问她道，‘那您的儿子呢？’
殷子睿扶着殷夫人，仰天大笑，潇洒道，‘笑话，我是爹娘的儿子，阿姐的弟弟，自然是要护着家人，开路走在前头的。’
我不知第几次、卑微的请求他们，‘朕可以不追究，只要你们把皇后还回来、朕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皇上。’半头银丝的殷国丈、神色平静道，‘入土为安。老夫就一个女儿，打小就没护好她，如今她死了，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受委屈。皇上怜惜我家华儿，可我的孩子福薄，享不得浩荡皇恩……’
‘你若还有心，就放了我家华儿。’殷夫人脸色惨白，嘶喊道，‘你要疯疯你的！权力富贵随你处置。可怜我女儿一心待你，与其让她继续落你手上，不如让她跟着我们一家上路。黄泉路上，还有爹娘给她掌灯，不叫旁人欺负了她！’
‘不是这样的。’我摇头、想要解释，可是没人听我说话。
殷家一致对外，他们的脾气秉性、像是复刻皇后代码写下的一样。
拾音死后皇后对我的态度历历在目，我没办法向殷家人挥刀。
皇后向来护短，我若伤了他们，回头皇后一睁眼，绝对第一个拔剑刺穿我心脏。
当办法全部用尽，无力感席卷我全身。
大雪漫天，我跪坐在雪地里，身侧的佩剑直指殷家人，身边堆垒着殷府下人的尸体。
我蜷缩抱着自己的手臂，除了冷什么都体会不到。
我打着哆嗦，意识涣散、低头呢喃着，‘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们，你们不过是一团数据……为什么不相信我？如果是皇后一定会相信我。’
‘我没有对皇后不好，我每天都会陪皇后说话……’
‘你们不知道，皇后喜欢我、死了也喜欢我……皇陵那么黑那么冷，我怎么能把皇后送去那里。她在长泰宫每天都等我回去，每个桌椅我都擦得发亮，你们怎么能轻易把那里烧了……’
我已经不在乎他们会怎么回应我。
我身边的场景、空白到连线条都崩裂了。
我头一沉，倒头昏死过去。
……
我在殷府空房内醒来。
屋子内烛光摇曳，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隔着道帘子，问诊的太医、正向殷子睿交代着我的病情。
‘皇上受了很严重的风寒、头疼血虚是皇上的老毛病了，殷国舅您行行好，老夫问诊一事，皇上面前、还望殷国舅为老夫打掩一二。宫里现在乱成一团，老夫只怕皇上问起……’
殷子睿打断太医的话，‘我明白。皇上在此处不是秘密，朝堂之事自有殷府。只是劳累您，对皇上的病情，千万守口如瓶，一切等皇上醒来再做处置。’
‘是，是是。’太医拱手道，‘那老夫就先去抓药……’
‘我送您……’
殷子睿将太医送到门口，太医回礼道，‘您留步……’
太医离去后，我掀开被子坐起身。
殷子睿察觉我的动静，走向了里间。
我与殷子睿缄默对视着。
殷子睿沉默半晌道，‘你赢了。我爹说你不能死，你施朝于暴政、你死了大周就乱了。’
‘阿姐没出宫，距离长泰宫最近的桐鸣殿，我将阿姐暂时转移到那了。’
桐鸣殿？
长泰宫火势四散蔓延，临近宫殿，该烧的烧、只怕那里什么都没剩下了。
我凝视着殷子睿，两手紧握床沿，眼睛血红，逼问他，‘是你潜入的长泰宫，既然如此，你应该能看见皇后……你怎么下得去手。’
殷子睿冷笑一声。
他一把揪抓我的领口，眼神凌厉、饱含杀气道，‘我得见。我不在乎你是怎么维持阿姐尸身不腐的。萧廷彦你听着，我阿姐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这么待她……你觉得、你觉得她不会生气吗？’
殷子睿推开我，后退半步，说道，‘我们无论成功与否，也绝不会让阿姐再那么人不人、鬼不鬼的躺着。宫里封锁得快，阿姐的骨灰我带不出来，我已经命人，将阿姐收在长泰宫的老槐树下。你若当真有心，就不要再将阿姐折腾出来。’
殷子睿说完话就要走。
我叫住他，沙哑着声音说道，‘傅正青是你们的帮手吧？是他上折、提议设宴招待使臣……’
殷子睿转身，表情凶狠地盯着我。
想到皇后被殷家人烧成一捧骨灰，我的愤怒并不比殷子睿少。
我努力维持最后的理智，问道‘柳思锦呢？康王余党，奎韶修氏的人，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藏身地给你们打掩护……’
殷子睿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说道，‘你把他们杀了。’
我冷漠道，‘到最后他们也没供出殷家，只是但凡有往来，就少不了蛛丝马迹。’
殷子睿紧握的拳头，移抓到佩剑上，手上逐渐收紧。
殷子睿的举动没有瞒过我。
这些年里，我新建了两个猎场。
每年猎区里的猛兽，我都无一例外收归囊中。
我早已不是当初，连弓都拉不开的自己了。
殷子睿的忍耐力比我想象中要好，他盯着我许久，最后咬紧牙关，松开佩剑上的手。
殷子睿笑说道，‘你不知道吗？柳思锦，我阿姐最喜欢他了。在垅西的时候，阿姐还一心要收他当面首呢。’
留爪、留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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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解锁：前世今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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