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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终

我想象不出来与父母相处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会不会教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他们会不会不苟言笑,严厉地询问我学习成绩。

事实证明,刘女士跟江先生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像两个皆穿着简约的西装款式,却常常像个小学生一样斗嘴打趣,辩论到激烈的地方,刘女士还会蛮不讲理地使用**。

一点都没有为人父母的样子。

可这样鲜活的他们,我却很爱很爱。

“闺女!看看这个喜不喜欢?”

“来啦!”

他们陪我逛遍了整个游乐城,玩了很多项目,鬼屋,过山车,旋转木马,我们就这么吵吵闹闹地,直到夜幕降临。

刘女士冲我微笑,连同手中的花一起,将我抱了个满怀。

“我的小江昧,你要永远幸福快乐。”

烟花在空中炸开,无数璀璨划破天际,大梦一场,人在其中再分不清是真是假。

午夜的钟声响起,灰姑娘的礼服开始变得暗淡,紧接着怀中的鲜花燃起火焰,跳跃着的火苗吞噬了手中的一切。

待到无数灰烬随风散去,跌跌撞撞的火星吹打在脸上,使得我再次变得灰头土脸起来。

他们....消失了。

“陆衿!陆衿!”我开始发了疯似的喊着他的名字,他一定有办法,他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他一定有办法,能够复活他们!

嚎到最后,陆衿果然出现了。

他被我猛地拉住,脚步有些不稳,直到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我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刚刚做了手术。

“等等等....”他有些疲惫地扶着腰,“叫魂呢?老子还没死!”

他直乎乎瞪了我半晌,才不情不愿解释道,“这些只是试验版,等数据测试成功后,便可以真正让你们见面了。”

路灯下将我们的影子拉着很长很长,那黑色的影子随着他敲击键盘的动作而微微颤抖。

我坐在台阶上,伸着脑袋看过去,只见他正对着几个人的建模反复比较。

我又向前凑了凑,精准指向自己的建模,发表了自己的愿望,“我想整容。”

“你做梦。”他秒回道。

真是个冷漠的人。

我踩住他的影子,狠狠在头的位置碾了又碾。

我问他,“你创造这么一个游乐城,还让我见到了他们,到底是想杀了我,还是出于真心觉得我可怜?”

他又秒回:“真心想杀了你。”

我们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忽然开口:“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这是在威胁你。”

12.

没有人知道,我当年并不是因为霸凌自杀,而被人所谋杀的。

当初被汪淼等人走后,匆忙跑回家的我途中遇到了酗酒的罗建国,他故作问路的外乡人,将我引进了深巷。

自此深不见底的高墙,冰冷刺骨的湖底,吞噬了一切。

事实证明,陆衿的程序设定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之前循环这么多次,哪怕我将自己反锁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要午夜的钟声响起,罗建国总能凭空出现。

将我杀死在睡梦之中。

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罗建国一斧子劈开整个大门时,陆衿手中的苹果掉落在地上,他依旧维持着微微张开的嘴,显然被吓得不轻。

毕竟上一世被刺穿胸膛的痛仍记忆犹新,他很快便从沙发上惊跳起来,开始从游戏商城中找寻适合的武器。

“凭什么你要为了她,抹杀我的存在?”罗建国举着斧子,直直对着陆衿。

仅仅一句话,便让陆衿放弃了挣扎。毫无疑问,罗建国也觉醒了自己的意识,用常规的方法再抹杀不掉他的存在。

天才啊陆衿!

能让手中的角色一个个觉醒,堪比现世女娲啊!

我叉腰走过来看热闹,经历了这么多世的循环,我对罗建国由最初的恐惧害怕,变成了如今的无奈,有时候我会可怜他,他只是陆衿手下一个没有任何动机的杀人工具,一个用来渲染恐怖氛围的工具人。

他没有来处,没有去处,更没有家。

“我要杀了你。”罗建国一字一句说道。

他要杀了我。

哎不对,他怎么还要杀了我?

这下轮到我跟陆衿大眼瞪小眼。

“我...从创始之初,只给了他一个设定,就是杀人。”陆衿解释道,“所以....觉醒后的他,仅仅是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但他没有身为人基本的认知与情感,也就是说.....”

觉醒后的罗建国,拥有了不死的buff,除非化解他心中的执念才能彻底除掉他。

那么他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答案显而易见,在陆衿的设定下,罗建国唯一的执念,那便是杀了我。

我冲陆衿耸耸肩,“要不,这一世我先死一死?”所幸的是,我从不畏惧死亡。无非一切重启,再活一世。

在罗建国的注视下,我像个英雄一样,坚定地朝他走去。

“等等等.....”

我看向他,只见陆衿从书包中抽出电脑,“要不,你跟他先打一会儿?我改个程序....”

“?”刚踏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我心中隐隐有些不详地预感。

陆衿十分真诚地说道,“江昧,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你说得对,这是个糟糕至极的游戏。所谓救赎从来都不是以暴制暴,也从来都不是谁一定要成为谁的光,能让我们走出来的只有我们自己.....”

所以...所以他改了程序!他关闭了游戏入口,切断了循环的程序.....

“江昧,你不会再变成怪物了。”那是他第一次低下头,向我道歉。

可这句话翻译过来——游戏已经关闭了,你没有来世了。

啊啊啊啊啊活阎王啊!

眼见着罗建国冲上来,我尖叫出声。

13.

今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重生第102次的江昧,终于要踏进高考的考场。

“数学选择题第五题选....”

“陆衿!”我捂着耳朵狠狠踩了他的脚。

是的,我们对抗了命运,在最后罗建国的斧子劈下来的刹那,陆衿成功修改了程序,随着罗建国的彻底消散,我们如愿重启进入了下一世。

这一世,没有人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当新的玩家们进来时,看着美好的世界傻了眼。

“恭喜你,解锁了彩蛋剧情。”我拉着陆衿等候在入口,热情朝他们挥手。

“愿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干杯!”

“喝!今夜不醉不归!”

第二天江城新闻报刊多了一则头条新闻——《陆家少爷与麓山派道士在深夜扛炮前行,原因竟是...》

14.

我睡得越来越多了,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与我的意识争夺身体的使用权。半睡半醒时,我感觉到一声抽噎。

“你瞧我没有骗你吧,等成绩出来,了却心愿,我就会乖乖离开。”

他一个劲地摇头,倔强的拿出医院的诊断书,“医生说了,这只是抑郁症,只要按时吃药,都会好的。”

“我哪里抑郁了,你瞧,我还会笑呢。”

陆衿哭得更伤心了,“我明明已经修改了程序,没有人会死....都不会死的....”

嘻嘻,我故意的。

一想到曾经嚣张跋扈的天才设计师,如今哭得像个小孩,心情就格外开朗,就连精神也好了许多。

或许我从未发现,一个写出这样阴暗世界的人,内心却是如此的纯粹,纯粹到他从未意识到这世间真正的恶与善。

.....................

“陆衿,陆衿...”

在这里,我提笔写下最后的日记。

我叫江昧,出生于江城。

我不知道这篇笔记该写给谁,也不知道究竟有谁会耐心的将它看完。

我并不是所谓天才创造的智能程序,我也不想是谁的原型。我身边这位缺了大德的设计师曾经说过,这个游戏设定的初衷,是为了反对校园霸凌,而我身为这个故事的女主角,身上所担负着重大的责任。

我不明白,这个世界好生奇怪,为什么那些受害者只有付出她自己的生命才能引来社会的关注?是不是只有我死掉了才算是霸凌吗?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同学之间的口角相争,组团孤立,造谣诽谤嘲讽,那些所谓小孩子之间的恶作剧,为什么他们却视而不见?好像只有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高喊着几句口号,便是对受害者的救赎。

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力量让我有了可以呼吸的生命,可以爱与恨的灵魂,但与此同时,我也拥有了无限的记忆,两个月,一年,三年,十六年.....在这些记忆中,我无数次的被他们所杀,又在化作厉鬼时悉数奉还。

我不禁在想,这双沾满鲜血的双手,又与他们有何不同?

那群玩家欢呼着,他们将其称之为救赎。

究竟怎样...才能让这段记忆结束...

“陆衿,我实在不懂该如何走出去,我走不出去,所以教教他们吧。”

下午十六点整,手机微微震动,我点开成绩单。

至此数据瓦解,世界崩坍,这充满着

“江昧!”我看到陆衿冲我跑来。

这个骗子,明明之前不还是说我是污点吗?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江昧,你是我的奇迹....所以,你能不能别走....”

不能,再见。

故事的最后,我给了他一巴掌,潇洒地离开了。

14.

今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重生第103次的江昧,带着释然,彻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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