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又是一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铃声。
下课了。
压抑的呼吸声依旧紧绷，直到最后一声的铃音彻底消散，有人哑声问：“结，结束了吗？”
漆黑的教室里桌椅只能模糊看见几个人影，起伏的身形昭示着他们不平静的心。
“好像没声音了。”搭话的是个女生，软软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听不出是累的还是怕的。
柔柔地拖着长调的声音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多少有些诡异，先前问话的男人浑身一哆嗦，瞪了一眼旁边：“你能不能闭嘴。”
显然不是第一次说那个女生。
女生缩着身子往旁边蹭了蹭。
教室里又安静了半分钟，突然一个人站了起来：“时间紧，咱们各自前往一个方向，8分钟后在这里集合，记着，务必要在铃声想起来回到这里，千万不能落单。”
窗外的月光照亮了他半张脸。
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原本笔挺的西装此时皱巴巴的，头发胡乱地抓了抓，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脏兮兮地垂在两侧，额头上还有没擦净的泥巴，眼底满是血丝，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
一道宽厚的影子将他切成了两半，他转头看向窗外，那是一幢高耸的钟楼，秒针正一点点跳动着。
十分钟，是他们有限可以安全行动的时间，西装男说。
这是一座废弃的学校，谁也说不清怎么到了这里，他们只知道，上课的45分钟若不能找到安全区域会死，若不能尽快找到出口，他们同样会死。
其他人陆陆续续站了起来，七道身影，五男两女。
话虽如此，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去。
哗啦一声教室门被人拉开，伴随着一声轻蔑的笑声。
是一个年轻人，此时正架着另外一人站在了门口，吊儿郎当无所谓地说：“我跟沈梧一伙儿，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胆小的就留在这里等死好了。”
“沈梧，我们走着。”手臂力道不小，挂在叫做沈梧的青年身上，胸前手腕上的手表于外面的时钟如出一辙地转动。
走廊的视野比教室好很多，能清楚地看见空荡荡的两侧和斑驳的墙壁。
月光各自照亮两个人的半张脸，沈梧睫毛很长，低垂着，阴影笼罩了瞳孔，高挺的鼻梁成了黑白分界线，他嘴唇抿得很紧，嘴角上方有一颗很小的痣，让他看起来总像是在笑。
沈梧蹙着眉似乎很不喜欢年轻人的这个举动，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挣脱，而那个年轻人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熟络地揽着。
“沈梧，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联合了别人一起搞我？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老同学就这么对我？这到底是个什么破地方，还闹鬼，哪来的鬼？”年轻人明显不信那些人的话，对于这个场景也存疑，说话间四下打量着，普普通通的走廊，与寻常的学校没什么区别。
这话沈梧没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怎么会碰上岑玉泽。
岑玉泽家庭条件很好，高中毕业后就出国了。
岑家祖上有钱有势，这么多年经营下来规模不小，走到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和沈梧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俩人虽然是高中同学，毕业之后就再没见过，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岑玉泽放在沈梧肩膀上的手臂一直没有拿下来，他本就比沈梧壮实，一身肌肉硬邦邦的，反观沈梧个子虽高，却有些偏瘦，岑玉泽强行带着沈梧到了走廊的尽头。
没了月光，这里阴森森的，岑玉泽脚步一顿，笑着推了推沈梧：“逗你玩呢，你脑瓜好，先到前面看看有没有钥匙，我在这等你。”
沈梧被推的踉跄了半步，好在地面平整，他又穿了板鞋，扶着墙壁站稳时整个人已经进了阴影。
不等沈梧反应，岑玉泽接着说：“你看看角落里有没有藏钥匙的地方，不过一间学校，开门出去不就得了，那些傻B只哇乱叫个什么劲儿，我打电话找几个人来接咱们。”
岑玉泽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点了一根叼在嘴里靠着窗户，他看着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沈梧，催促道：“去啊，站着干什么。”
楼梯间的角落里倒着一把扫帚和一个水桶，有几团废纸，并没有值得翻找的东西，反倒是上下延伸的楼梯好像没有尽头，黑咕隆咚的像个随时等人自投罗网的巨口。
沈梧看了眼靠在窗边摆弄手机愈发烦躁的岑玉泽，想了想就要往楼上走，刚踏上一个台阶，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诶诶，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我胆子小，你陪陪我。”
声音挺远，来自他们刚刚出来的教室，是个个子稍矮有些可爱的学生，看起来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左右的样子，沈梧不认识，眯眼看清来人的容貌后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很快松开，没有等他的意思。
这小孩之前就在他旁边，两人没说过话，并不熟悉。
小孩跑得飞快，沈梧才走了三步，学生便已经快到身后，原本玩着手机的岑玉泽这时突然伸出一只脚。
学生猝不及防被绊倒，“哎呦”一声，正好摔在台阶下，沈梧一回头就看见他正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看起来摔得不轻。
沈梧往上的步子怎么都迈不下去了，犹豫着要不要看看这年轻人，就听那小孩儿哼哼唧唧地叫道：“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沈梧自认不是那么同情心泛滥的人，能这样吱哇乱叫的大概跟“死”也沾不上边，便不打算理他继续往上走。
原本就黑的楼道此时不知为什么似乎更黑了，不知不觉间气温也降了几度，沈梧只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抵不住一点冷风，而那阴凉的气息又好像几万根针，透过毛线往骨子里扎。
这个角度看不见钟楼，便没人看见钟楼上的分针突然快速动了起来，学生还没喊个尽兴，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原本躺在地上要死要活的学生诈尸似的突然站了起来，一改之前的吱哇乱叫，拔腿就往回跑，这一跑还不忘拉将台阶上的沈梧拉下来。
沈梧本还是个向上的姿势，动作一下子变了形，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一连两次踉跄。
那学生力气特别大，丝毫不给沈梧反应的时间，甚至能将沈梧歪斜的身子拉正，动作灵活哪里还能有之前抱着膝盖哭天喊地的样子。
岑玉泽这会儿还叼着烟看热闹，反应过来时续学生已经拉着沈梧到了原本那间教室门口。
沈梧没闹明白情况，小孩儿以为他顾虑后面的那个，撇了一眼岑玉泽说：“让他死在那吧。”
铃声还在刺耳的响着，像一道催命符，走廊里能听见几道急匆匆归来的脚步声，这时小孩儿已经拉着沈梧进了门。
教室并非空荡荡，墙边靠着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沈梧记得，是之前被训斥过得那个。
那女生头发很长，穿着一件白色外套，模样与她声音一样，看上去柔柔的，另个女生则穿了一件黑色棒球服，女生脸色不怎么好，披散着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白衣女生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拍着她的肩膀似乎在安抚，可惜用处不大。
沈梧听见白衣女生叫她小琳。
小琳此时将脸埋在膝盖上，呜咽道：才3分钟，这次只有3分钟……3分钟……”
她的精神似乎崩到了极限，说完话后开始拼命抓自己的头发，一缕缕发丝掉到地上，可她恍若未觉，依旧疯狂地抓着。
两女神似乎很熟，白衣女生一边努力压住她的胳膊，想要制止她自残的行为，一边还在安慰着。
慢慢地，小琳的情绪终于逐渐平稳，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声啜泣着。
沈梧没看几眼就被学生拉到了靠近黑板的角落——这个角落起初被西装男霸占着，这会儿西装男还没回来，学生先一步占领了。
铃声停止的那瞬间，七个人竟然全都回到了教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梧似乎听见拉着自己的学生“啧”了一声。
沈梧看了眼自己的手还在对方手里，抽了一下没有抽回来，他皱着眉说：“你……”
哐——
教室门关上落锁，沈梧被青年拉着蹲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的气温似乎又低了几度。
“听那人说你叫沈梧？”所有人都一脸紧绷，唯独这学生还能笑得出来，拉着沈梧的手更是没有半分松开，似乎很开心能跟沈梧这样接触，自我介绍道，“我叫牧一。”
眯起来的眼睛像只猫。
“沈梧，你别跟那个人组队了吧，他不像好人，不如跟我一起。”牧一两只手一同捧着沈梧的手，虔诚地好像在教堂里祷告，星星眼盯着沈梧，“你不觉得我们俩很配吗？”
沈梧：“……”
对于这个初见就十分热情的小朋友，沈梧一时不知道他原本就脑子有毛病还是刚才摔傻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只是近距离看见这张脸，沈梧之前心里不适更明显了。
牧一脸上还有未褪尽的稚嫩，睫毛很长，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却很薄，一如沈梧。
是的，牧一和沈梧很像，除了嘴角的痣和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牧一的瞳色很黑，比无星的夜还要黑，而沈梧的瞳仁很浅，琥珀色犹如清澈的山间小溪，一眼望到底。
刚进来的岑玉泽正好听见牧一的句话，大步走过来想要推开牧一。
牧一看起来小小的，力气却很大，岑玉泽这一下只是让牧一的身体有些偏移，很快回正，他拉着沈梧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打算，甚至挑衅似的晃了晃。
“你……”
岑玉泽想骂人，这时有人在旁边低呵道：“都别吵，想死滚出去，别连累其他人。”
岑玉泽从没被这么骂过，并不打算就这么过了，可他刚伸手准备，外面突然有了动静。
咔哒、咔哒，来自身旁的墙壁，似乎什么东西在有节奏的敲击着。
教室的墙壁本就不厚，敲击声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却好像敲在了脑袋里，听得人心发慌。
先前情绪不稳的女生此时身子随着声音一颤一颤，身边的男人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生怕她叫出声来，所有人身子都变得紧绷，牧一贴着沈梧小声道：“有东西来了。”
沈梧到这里很晚，他睁眼时在顶楼吹着冷风，漆黑的天空，一轮月亮孤零零地挂着，紧接着就碰见了岑玉泽。
他们是被尖叫声吸引，而后莫名其妙跟着一起跑进了教室，沈梧并不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与他一样一无所知的还有他的老同学——岑玉泽。
岑玉泽此时站在牧一身边，其余人靠着墙根蹲着，只有他一个人直挺挺地站着。
虽说铃声响起后，岑玉泽跟着其余人一起回到了教师，可他依旧觉得这只是某些人的恶作剧，本就心情不爽，刚刚摆弄手机发现不仅没信号，连手机界面也变得奇奇怪怪，许多没印象的人出现在通讯录里，还有一些记不住的聊天记录，若不是置顶的几个是他的铁哥们，个人信息里也明确是自己的东西，他都怀疑手机是不是也被热掉包，当然，这不能排除手机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毕竟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连再往前的记忆都模糊。
咔哒，咔哒——
声音还在不疾不徐地响着，岑玉泽不以为意，垂眼看着跟前的牧一，攥着手机的手突然用力。
气血冲破头顶，岑玉泽心中突然一阵烦躁，莫名的火气冲破了理智，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椅子，两把横在墙边，是留给老师旁听的位置。
岑玉泽嘴角动了动，脚下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方向，手伸向椅子的方向，就在这时，随着动作转动的眼珠突然扫到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看过去，下一秒，眼珠子好像被一根钉子牢牢钉在了眼眶里，瞳孔颤动，却半分动弹不得。
墙壁之上的小窗，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无声无息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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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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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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