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浔真的很想叫出声来，但是大半夜扰民的羞耻心拦住了他，更何况这么做还有可能会召唤来隔壁的家长。
迟惊暮简直比他还震惊：“你能看到他？你不是见不到鬼吗？”
此话一出，迟惊暮也沉默了。
因为……这是言浔的声音！
迟惊暮害怕极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占据言浔的身体啊！这下更解释不清了，言浔会真的把他当作想要抢他身体的坏人！
言浔比他还崩溃，他已经不在乎能不能见到鬼的问题了。
虽然他还存在，没有被迟惊暮抹杀，还能拥有自己身体的五感，但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那明天的课怎么办？！迟惊暮能学得明白吗？
【你有办法把身体还给我吗？】言浔弱弱的问。
迟惊暮在脑海中给言浔传音：【一定会有的，你信我】
什么叫一定会有的……
言浔有些绝望，他天天挂在嘴上的考不上大学只是说着玩的，这下好了，真没大学上了。
好耶，前路一片光明！
被扼住喉咙提在“言浔”手上的学长鬼见“言浔”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再加上他像是天人交战一样复杂的眼神，很难不胡思乱想。
莫非这孩子身体里还有只鬼？
但是不论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在附身在言浔身上的迟惊暮，学长鬼都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怨气。
相反，学长鬼反而在言浔身上感觉到了痛恨物理的怨气。
那迟惊暮应该就不是鬼了。
那他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言浔学精神分裂了！
天啊他到底在折磨怎样一个小孩，言浔每天要和人格斗争已经很辛苦了，他居然还压榨他半夜做卷子。
自己简直太不是人……啊不，不是鬼了。
简直是白天沉睡了都要坐起来给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如果这个学弟没关注到自己的学习状况是因为此等原因的话，学长鬼简直不敢想象此前他挑选目标的时候到底因为调查不仔细耽误了多少学生。
我可真该死啊，学长鬼想。
学长鬼不仅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要不你们等会再吵，还是把我杀了吧，我有罪，我不该这么对待这个学弟。”
迟惊暮：“？”
言浔：【？】
迟惊暮摇摇头，郑重其事：“尚不至于此，你因何冤屈留存于世？有何执念未解？我可帮你消除执念，送你入轮回。”
学长鬼震惊：“果真吗？义父！”
“果真，”迟惊暮肯定道，“请开始你的自我介绍。”
说完便坐在了床上，作倾听状。
学长鬼见状也要往床上坐，却被迟惊暮拦住：“欸~你坐椅子上。”
学长鬼比了个“ok”便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我叫戚宇航，两年前在上高三，虽然没活到高考也没机会复读，但现在应该算高五了吧。我那会啊，可爱打游戏，游戏打完还爱看小说。看小说算了还看得春心萌动想谈恋爱，结果那个成绩啊就一落千丈咯！”
迟惊暮点评：“牛逼哥们，你还挺自豪。”
戚宇航摆摆手：“嗨，哪跟哪啊！我家里人不管我，我们班主任可关心我，找我谈话，问我还记得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吗？那我哪还记得啊？我就记得我小学的时候说自己要考top2，我现在一本都考不上啦！”
“然后呢？”迟惊暮洗耳恭听。
脑海中言浔一直没说话，估计是因为拿不回身体自闭了。
“然后班主任他就沉默了一会，和我说我刚分班的时候提交的理想卡片上写的是想当飞行员，他希望我好好想想，我的目标和梦想真的不重要吗？真的没办法完成吗？他说我一直是个聪明小孩，一点就透，让我一定要想明白，对自己负起责任。”
“我就想呀想呀，小说都看不下去了。但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得劲，就想着要不继续好好学习吧，结果下一次成绩放榜你猜怎么着？”
迟惊暮那是相当配合：“排名上升了？”
“那包不能啊！不然我还死啥你说是不是？”戚宇航摇摇头，扭头透过言浔房间的窗子看向窗外的夜空。
顿了一会，戚宇航继续说：“我的努力没有结果，我很茫然，我想找到原来的我，找回之前考进这个班的学习状态。于是我上了天台，吹着风，我看着天空，幻想自己在其中飞翔。结果……我不小心踩空了……就，嗯……就摔碎了。”
迟惊暮：“……所以你的执念和冤屈是什么？”
戚宇航也茫然了：“我不知道啊！”
【我有冤屈……】装死了半天的言浔终于开口，语气里全是怨念。
【两年前我上高一，就是因为有人晚自习站在天台上一副要跳楼的样子，全校都不给学生出教室，也不给上厕所，怕有人去凑热闹。】
【那一晚……是膀胱之战啊！】
迟惊暮只感到荒谬，把这段话转述给了戚宇航。
戚宇航泪流满面：“呜呜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好好想想，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动机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要怎样才可以不留遗憾地离开。选准角度，确定立意，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得泄露个人信息，不得少于八百字——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小浔让我转达的。”
戚宇航：……呜呜。
戚宇航呜咽着连连说好，他说自己会写的，明晚还来找言浔他们。
随后又化成一团黑气钻进了手机里面。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很久，迟惊暮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和脑海中的言浔说道：【晚安，小浔】
言浔并没有回以晚安，而是很严肃地问迟惊暮：【你到底为什么会抢走我的身体？】
【我说是你的身体强行把我拉进来的你信吗？】迟惊暮有些心虚。
他也不知道啊！他当时就是想在梦里抓住戚宇航不让他逃，结果梦境一碎他就接管了言浔的身体，手上还掐着戚宇航的脖子。
【我不信！你快还给我！我明天还要上学！】
言浔很难过，他讨厌迟惊暮，如果这样下去永远都拿不回身体，言浔就再也不是言浔了，就只会是迟惊暮，真正的言浔就会被所有他在乎的人遗忘。
迟惊暮能感受到言浔的情绪很低落，他犹豫了一会，说：【其实，有两个办法】
言浔根本不想搭理这个骗子。
【第一种，只要我消失就好了，你联系上十方云的人，联系电话在官网上，你可以直接查到，让他们带着容器把我接走】
【第二种，你可能不知道，你身体里有种能量可以修复我灵魂上的损伤，等我再过半个月伤好的差不多了，我就可以主动离开了】
言浔冷哼：【倒是编得有模有样的，随便扯一个旅游景点出来你当我会信吗？你吸收的是我的生命力吧？你伤好了，我就该死了是不是？】
【身体给你了，我的灵魂消散了，我是不是甚至连和戚宇航一样变成鬼都不可以？】
【真的不是，小浔，你看，我说我是天师，我能抓鬼，这世界上有鬼，这些都没骗你对不对？】迟惊暮放软了语气，安抚性地解释道：【你记不记得第一天我在题目上画的问号？这说明，我其实一直都是有能力占用你的身体的，但我没有，对不对？既然之前没有，现在难道就有必要有了吗？更何况，如果我真的要害你的话，我是不是也没有必要去阻止戚宇航？至于那个能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它会优先修复你的身体，再修复我的魂体，消耗它或许会对你的身体有损伤，但是……】
迟惊暮说不出让言浔为拯救世界不计得失这种道德绑架的话，只得连连道歉：【我很对不起你，我会尽快离开的，并且想办法补偿你】
言浔没说话，迟惊暮对那些被噩梦侵扰的同学们的担忧和对戚宇航的态度他是看在眼里的，他确实不像坏人，也不像不讲道理的人。
【……嗯】言浔应了一声。
迟惊暮见言浔能听进去，松了口气，他当着言浔的面用指纹解锁了言浔的手机，搜索了十方云，并点开景点官网，翻到最下面，复制了景点负责人的电话。
随后打开了拨号，把号码黏贴了上去，拨通。
虽然已是半夜一点半，电话还是很快被接通了，听筒里传来的是个少年的声音：“喂，您好，十方云，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不过温馨提示哦，现在是半夜一点二十七分，不属于工作时间哦，有事还烦请您留言呢！”
“于染，是我，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把我的魂体弄丢了。”迟惊暮说。
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随后是于染不可思议的叫声：“什么！我说呢！这次的千年紫苑草怎么这么耐用，原来是你小子压根就不在身体里。”
“坏了坏了，要是给你师父知道我把你魂体弄丢了不得把我肉噶下来泡酒啊！”
“于染你先别叫，我现在在新流省南溪市，你想办法定位到我把我带走。”迟惊暮难得被吵得头疼。
“哦哦好，我们尽快，”于染连连应道，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始尖叫，“这不是你的声音啊迟惊暮！你抢了谁身体吗？这可不兴干啊！你小心师父知道了抽你！”
迟惊暮沉默着挂了电话。
言浔也沉默了。
迟惊暮有些尴尬地解释：【咳，其实，他们有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言浔才不关心这个，他又问迟惊暮：【我为什么突然能见鬼了？】
这话问得迟惊暮有些意外，他侧过头看向窗外，问：【能看见吗？那外面飘着一只小猫的灵魂？】
言浔和他共享视野，一同看了过去。
窗外什么也没有。
言浔懂了。
【晚安】言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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