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着回到京中,已经是申时,与沈明月告辞,宁知晓也回了王府。在外头整整一日,疲惫充满身子骨,但她还是在晚膳去了东川王府的书房,将今日在南郊的所见所闻据实汇报。
她或许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但如今的东川王在通政司是有话语权的,他总归能有方法,明面上整治实则也不过只是相熟的朝臣间几句话的事,便能惩戒了下面的贪官污吏,究其根本,还得是帝王去定夺,这她也就无能为力了。
终于躺在房中软榻上时,宁知晓心中又自愧,这些时日都在躲懒,向云间教她的那些武力招式,她就没勤加练习过,看来自明日起还是要拾起来才行,不然久而久之的,筋骨也就退化了。
“郡主!郡主!”
“何事这么着急?”
木槿人还未进屋,那声儿早从入院门时便传进房里了,宁知晓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步子,便从软榻上直起身子。
“郡主,方才去后院取东西,途经后门处,发现有一人在门口鬼鬼祟祟,奴婢便多了个心眼躲在门后,却不想那人从门缝中塞进一封信来,奴婢拾起一瞧,上头竟写着让郡主亲启。”
“此人如此这般,也不怕信被别人取了?说明他清楚你在门后,且,他应当认识得你,才确保这信最后能到我的手中。”
木槿将信交给宁知晓,她仔细端详,果然如此。但她不明白,何人会这样做,写信本身不奇怪,但却要鬼鬼祟祟的送进来,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起了封,取出其中两页纸张,这一瞧,竟是女子的字迹。看向最末尾的落笔,居然是孟蒹葭。自上次一别,宁知晓现在也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关雎楼那边似乎也对将关于她的所有都隐藏了去,如今她悄然送来这封信,意欲何为?
宁知晓从头看起,逐字逐句,才知这封信关乎甚大。离开关雎楼后孟蒹葭找到了为霜,大难不死的两人却没有按照她原先的想法隐居他乡,其中缘由她并未明说。
她告诉宁知晓有四件宝物,若干年来这四件宝物使得许多人趋之若鹜。传说若有人集齐四宝,便能在某一处秘境中启动机关,寻得一把平定世间乾坤的宝剑,拥有此剑者,必为帝王。
它们原本只在两个地方有记录,一是悬亭山隐夜阁,二便是京中书楼徽文轩,直至有一天徽文轩的册子遗失了,这意味着偷走册子的人最终的目的便是那把宝剑,那么他的动机不言而喻,云楚或又将陷入一场朝代更替的危机。
可孟蒹葭之所以要把这些线索告诉宁知晓,只因她早已怀疑那是平南将军所为,她清楚云间是在收到帝王诏令之前私自回京的,又在淇州时见识了他与为霜打斗时的武力,才有此怀疑。
武功能达那般水平的人又不是多如牛毛,而隐月阁本就有一份记载,他们更无需再去偷窃徽文轩的那份,京中多年来也已安定,就算还有武功高强之人,若有想法早年间便就行动去了,何须再等如今。当下便再无人打这册子的主意,这样一来,云间即成了最大的嫌疑者。
不得不说孟蒹葭的猜测贴合实际了,但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呢,转念一想,宁知晓明白了。为霜是个杀手,他们二人又常伴一处,她又那样聪慧,总会发现三三两两的痕迹,也就是说,为霜是隐夜阁之人。
宁知晓不停地思索,捋着一段一段线索,从为霜在冬园害了人命开始,直至现在。如果她什么都不知情,单凭孟蒹葭的一面之词,她断然不会相信,但云间不止一次的隐瞒她,他还对她说过抨击当今圣上的话。
加之当初在皇陵里时,他的确拿走了属于四宝之一的玄玉玺,这便让她心中想为他开脱,也开脱不了半分,这样下细想来,他的确有太多可疑之处。宁知晓当即看完便将信烧成了灰烬,一时间,困意全无,可脑中却宛若一堆浆糊。
另外,她想不明白悬亭山隐夜阁究竟要做什么,为霜既是隐夜阁之人,那么要杀自己的就是隐夜阁,山村里的毒亦是其所投,如今,又涉及与他国私通贸易一事,这隐夜阁倒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郡主,你没事吧?自打看了信后,这面上就像覆了层霜似的,今日都累一天了,不然早些歇息?”
“不,我先去找父王!”宁知晓起身走到了房门口,却又忽而定住脚步,喃喃道:“不成,这事还不能告知父王,万一暴露点蛛丝马迹,那......暂时还是少一个人知道为好。”
在府中待了两日,不是思虑便是练武,忧心忡忡的宁知晓两日里可没少头疼,本月已经过了快一半,下月十五就是婚期,可她如今却犹豫上了。
今日是与沈明月约好的时候,她那庶弟怕是又要出门了,整好了着装出发,这回俩人早早便等在钱庄附近。不出她们所料,还是在原来的时辰,她的庶弟踏进了那家钱庄,若是跟进去目标太大了,宁知晓索性遣了木樨低调进去,她们仍等在马车里。
约莫过了两柱香,木樨才回来回话,然而,她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
“郡主,沈姑娘,奴婢起先跟着那沈小公子进去,便也没想太多,哪知他好像早察觉到咱们跟着他呢!便在钱庄里左绕右拐的,庄上人多拥挤,奴婢不甚被那钱庄管事撞了一下,回神过来便不见神小公子身影了,请郡主恕罪。”
“不太对劲,他何时变得如此警惕了?”
听沈明月的语气不似玩笑话,宁知晓也看出了些不同寻常,木樨也向来是稳重的,好端端的走着,却会被人撞开,莫不是对方故意在为那沈小公子打掩护?
宁知晓直觉有事,但眼下找不到沈小公子,宁知晓只好与沈明月一同回了都御使府,可直到晚膳时分,都不见沈小公子回来。这一时之间,小公子的姨娘也着了急。
“月儿,时辰不早了,我便先回府了,我请我父王帮忙一起找,若是小公子回来了你明日再遣人告知我一声。”
“好。”
回府途中,因着渐晚的天色,周遭已经没几个人影了,宁知晓正透过车窗帘幕的间隙瞧着天穹发呆时,忽而听得一阵破空声,一瞬间她的心提到嗓子眼,暗道这下不好了,估摸是那些要追杀自己的人又来了。真是走了一个为霜,后续还有千百个为霜。
一把按着木樨的头,两人趴在马车里,摄入车中的是一支支弓/弩,尖端上泛着寒光,如若刺在了人身上,那就得原地驾鹤西去了!前头的马夫死命驾着车,马车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狂奔着。
即便如此还是有武力高强者跳跃飞身而来,扒住了马车车顶。宁知晓从车座底下拔出一只七寸短剑,对方此刻一手扶着车顶,另一手也握刀朝她劈落,她眼疾手快扯过木樨的后领,差一点就要血溅当场。
她学的不过是些简单的防御术,对上死士根本没有胜算可言,但无论如何她也得顽抗下去。就在此时,前方有人骑着高头大马,恰逢及时雨一般出现。
“晓晓!你还好吗?这阵子刚查到几间药铺分批次购取了大量药材,觉得很可疑便盯得久了些,忽略了你。”
是云间的声音,他得到下属的消息,知道有死士在此,便要来一探究竟,没成想正赶上英雄救美。
宁知晓木讷地摇摇头,他带来的人迅速解决了乱局,她都闻到了周遭的血腥味,双眉颦蹙,有些恶心。不知为何,她如今看眼前的云间,心底里总会想到那些诡谲之事。
“云间。”她面无表情地唤他的名字。
“你怎么了?晓晓?真的没伤到吗?”
他察觉出她此刻情绪的异常,只当她是被吓到了,哪个姑娘家三番五次遇上这类事能不害怕。
宁知晓拂开云间的手,神情复杂:“你会诓骗我吗?”
云间不知她这是何意,不由得皱了皱眉,却没有马上回答,她看上去并没有受伤,让他心中也松了口气。
“究竟发生了何事?晓晓何故有此想法?”
宁知晓转过头去,她思及每每自己在问他一些严肃的话题事,还要么搪塞过去,要么闭口不答,他一定是摸不准自己这样问的欲意。即便他不说,她也猜到了。
“你可以什么都瞒着我,倘若有天我知道你在做任何大逆不道之事,我不会原谅你的,云间。”
云间的神色也不同于方才那般满是担忧,原本满怀爱意的眼眸中附带了一分审视,又似是夹杂着,一分仿若立在寒风中的冰冷石柱所散发出的戾气。宁知晓并不畏惧,仍是那副表情,看着他:“云楚百姓们已经很艰难了,能吃饱穿暖的,怕是只有几座繁荣州府的人吧,所以,请你不要再给他们多一分一毫的痛苦了。”
云间也脸色冷了下去,他注视着宁知晓的双眼,不紧不慢道:“我做的任何事都绝对与大逆不道无关,我比你更想让百姓过得好,比你更想看到云楚国的繁荣昌盛,你若觉得我在诓骗你,那我也无话可说。”
他少有如此,除了在他们初次遇见之时,光阴如梭流逝得太快,宁知晓几乎忘记了头一次见到他时,他那一副对自己威逼利诱的模样。直至方才,他又展现出那样久违的疏离感,宁知晓才顿觉自己有些过于鲁莽了。
她见到云间,便迫不及待的想弄清楚那张信纸上所言之事,自己早已将他当成了亲近的人,她以为,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她问他,他便会告诉她。
“是我之过,昨日去到南郊,看了许多,心中不忍,因而今日就同你多言语了几句。”
“无事,我送你回府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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