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入口会设在这般荒无人烟之地,竟是半个守卫也没见着。
栖尔的紧绷的神经却未放松,疑心或许有诈,只谨慎地四处打量着小心移动。
倒是她多虑了,这处的入口向来如此:对现在的七州而言,大多数人并不知晓荒境的存在,知道荒境和七州间的入口的,更是凤毛麟角。因此荒境这边自行进出入口的,只能是荒境一方的人,用不着守卫。
但那头魔族女子分明知道柚岷村的荒境入口已经泄露,却为何仍未采取任何措施?
却说这女子一回到荒境,便在这处细细思量起来:要将这事通知上头加强戒备么?若陈文德确实叫那修士跑脱了,这般做法倒也不算错,但要是这修士的确是死了,不是多此一举反倒暴露我失职?
两害相权取其轻,女子当即便打算无所作为,权当没有此事好了。
且就算日后真有人类修士出现在荒境,就只能是从南城的入口进来的么?
如此,魔族女子心安理得悠然离去。
栖尔全然不知,此刻正提着细剑自顾小心行事。
“沙沙——”
栖尔耳朵微动,迅速转身面朝响动传来之处。
一只黄绿相间的巨大蜥蜴掩映在蕨类中,露出若隐若现的细窄菱形瞳仁,冷冰冰地盯着这边。
在栖尔转过身后的一瞬间,蜥蜴也迅速发动了攻击,它张开了巨口,一股厚重的黄色黏液自上颚喷射出来!
栖尔忙就地一滚,勉强躲过。
但在黏液大范围的溅射下,她身上不可避免沾上了斑斑驳驳的一些,这些黏液一挨上物体就极快地腐蚀开来。
“嘶——!”栖尔脸上沾染的地方烂得很快,来不及擦去就迅速钻入皮肤侵蚀皮肉。
她迅速将灵力聚成薄刃,削去被黏液侵染的皮肉,又截住血液外流。
那巨蜥见一击不成,又猛地一摆身,粗壮的巨尾划破空气猎猎作响扫向栖尔!
栖尔足尖用力,同时使上灵力,整个人高高跃起,同时用力甩出细剑。被灌注了灵力的细剑直直钉入巨蜥眼睛!
却见巨蜥瞬膜一眨,铁皮似地挡掉了细剑。
啧,竟忘了这茬了。
这时栖尔已经落在巨蜥尾巴中部,甫一沾地便迅速提脚向前疾驰而去。
巨蜥又是长尾一甩,她立即扯出另一把细剑插入它粗糙的皮鳞中卡住,又借着它回摆的力道拔剑向旁的一跳,勉强插上了巨蜥的尾巴根。
栖尔上臂一撑,细剑将鳞肉划出不浅的口子,身体轻巧地搭上巨蜥的背部,又是迅速反手一提剑再次插入!
“嚇————!”巨蜥发出嘶哑难听的怒吼。
它沉重的身体狠狠地压在植被上,猛地一翻身想要将栖尔碾碎!
栖尔迅速一蹬脚,伸手吊住旁的一只藤蔓一荡,脚勾上了树冠一个旋身隐匿其间。
巨蜥开始频繁地伸出信子,接着巨尾一甩,准确地击中了栖尔所在的树木!
并不粗壮的树干当即折断,眼看就要倾倒在地。
借着枝叶倾斜的趋势,栖尔箭矢一般自茂叶中穿出,举剑瞄准了巨蜥的眼睛!
将全身的力气灌注于这一击,加之灵力附刃,细剑终于刺穿了它的瞬膜!
“嚇——!”感知眼睛痛楚的巨蜥发出尖啸,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将栖尔从头顶摔落。
栖尔用手指狠狠地卡在鳞片间,一脚插进巨蜥眼眶稳住身形,一脚高高抬起狠狠砸在剑柄上!
细剑登时又深入几分,巨蜥开始更剧烈地挣扎!
死死抠住鳞片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栖尔再次抬脚砸向剑柄!
多次击打,当剑柄都快要没入眼眶时,巨蜥动作终于渐渐微弱,最后停了声息。
栖尔缓喘息着,缓了半晌才取出了自己的右手。
“嘶……咳咳咳咳!”
这一番打斗,将此前生受了那魔族女子一掌的旧伤牵动了出来,栖尔胸口钻心似的抽痛。
好在巨蜥鳞中无毒,顶多是有些脏污。手上的只是些皮肉伤,用灵气温养着过几日便能愈合了。
栖尔用灵力控制着收回了细剑,又取出拆解灵兽的器具开始处理巨蜥的尸体。
刚好此前从安家拿到的灵石所剩无几,这些材料便等出了这地方拿去淘换吧。
方才自己同巨蜥缠斗动静这般大也未见人来,虽不知是何原因,看来此处确系没有守卫了。
但带不走的巨蜥尸块很可能会引来其他食肉类野兽,还是得尽快离开。
栖尔只得打开了神识,预备寻找出去的路。
这片湿热的雨林可比柚岷村外那处的大多了。栖尔将神识延伸出很远的范围,方才探到了边际。
一路上虽遇见不少中小型的毒物,倒也好对付。待栖尔走出雨林,一抬眼,便远远瞧见一座巍峨绵延的城池屹立于高地之上。
这便是此前所言的荒境南城了。
栖尔打算先入这城池内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再慢慢打探赤魔勾萌和销骨青毒液的消息。
又是枯燥无言的一段赶路,栖尔走到城外不远处,方才发觉有些不妥。
自己一身衣袍先是被巨蜥的毒液腐蚀出了好些个大洞,又被雨林里刺刺拉拉的植物划得支离破碎,已经不成样子。
她又翻翻储物袋,往常袍子脏了只需一个洁净的小术法便能解决,因此很少准备换洗的衣物,现下除了一件从柚岷村抢来的黑斗篷,别无他物。
无法,栖尔脱下褴褛的外袍用火烧毁,拿出黑斗篷抖落一二便打算套上。
不曾想,这一抖落的不仅有脏灰,还有一条细细的小绳。
“哎哟!”
栖尔手疾眼快一脚踩住“小绳”的七寸,全身贯注不敢分神。
竟是一条销骨青!
比起冒着被杀死的风险自行取这销骨青毒液,她自是更愿意多花一点代价直接购得。
只是方才似乎听见了有人呼痛之声,应当是自己精神太过紧绷所致的幻听。
栖尔手上动作着便要凝气成刃斩杀了这毒物!
“壮士饶命!我自愿成为壮士的‘引芯’!”
说话的正是这一条通体透明泛青的销骨青。
所谓“引芯”,是柚岷村人对寄居于自己体内的销骨青的称谓。栖尔在柚岷村滞留了这么些天,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村中秘辛。
她竟闻声停住了手里动作。并非是不怕死地想学柚岷村人养一条毒物在自己体内,而是,这竟是一条会说话的毒物?
自己过去数十年猎杀过不少灵兽,还从未碰见过开口说话了的,据闻妖修中也得是血统不凡方能未修得人形就口吐人言。
这销骨青能口吐人言,要么是年份久远,要么是天赋异禀,不管怎样这一身皮肉骨必定皆是当世罕见的品质……
这厢销骨青莫名一阵生寒,不知道栖尔正盘算着将它剥皮拆骨。
“……壮士?你……答应了?”它期期艾艾道。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跟来的?”栖尔双眼微敛,有些难以相信自己这般大意,竟叫这毒物潜伏在自己身边这许久。
“啊,我那日见壮士你打算从地下出去,就进到斗篷里了。这几天壮士你都没将斗篷拿出来,我都快饿死了。”销骨青语气略带幽怨。
这销骨青本打算乘着栖尔这“顺水船”从祭庙跑出来后,便趁她不注意自行逃跑的,谁知外头这般冷,便犯起冬困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同斗篷一起呆在储物袋内,从此再没有见过外边的光景。
栖尔想起彼时,自己出了祭庙嫌袍子笨重,便随手塞进了储物袋中。
瞧它比一般销骨青瘦不伶仃的模样,似乎确实是这几日在储物袋中瘦脱了相了,无怪乎跟条细绳似的。
栖尔却仍心有疑虑:怎么可能身上平白多个活物自己却一无所觉?
这销骨青却是个罕见的老实蛇,所言皆是大实话。
仔细算来,它也已经百岁有余,乃是百年前最后一支野生销骨青之一。当时整个族群一起被抓进祭庙用以人工畜养,因它从小就是个顶老实的,不喜狩猎,不喜活动,不免被同类孤立,倒也因此从未卷入竞争王蛇的厮杀中去。
以同伴和柚岷村投入的肉块残屑为生,竟也苟活了这么些年,成了最后一只存活的野生销骨青。活了这百年,也是生了灵智出来,渐渐也从进入祭庙的柚岷村人口中习得了人言。
“壮士,我和那些坏蛇不一样,我从未想过害人哪!”销骨青说着,嗓音有些颤抖,不知是饿的还是如何,似乎无辜得快要落下泪来。
“我从地下逃出来,也是实在受不了他们的残忍好斗!我心里是想着外边世界的多彩的哇!”
这销骨青原也是个知足常乐的,打算就这般混吃等死在祭庙里呆一辈子。但听那些人说得多了,又是初生灵智心性如孩童一般,不免对外头的花花世界产生了好奇。
它便计划着逃出祭庙,而这次栖尔引出的混乱倒是成了它的机缘了。
栖尔饶是心存怀疑,却也未打算即刻就杀了它。
左右自己现在还未将炼化根骨所需的器具准备齐全,这蛇又被饿得如此瘦小,现在就直接杀了未免浪费,且先养养再说罢。
不过,这“养”的方法,可得好好想想,毕竟养这剧毒之物可不比得养只小猫小狗。
栖尔言语淡淡,略带试探地道:“那你知道要如何成为‘引芯’么?”
这话叫销骨青一噎:……难道不是人族都会的么?
它言辞委婉:“壮士你,不会吗?”可它也只是听村民提过,言辞间似乎是能叫销骨青和人族共生,相互帮助的好方法,却不知道具体施行步骤。
栖尔脚上微微用力一捻:“我当然会,只是这法子与你往日所知不大相同。”
“好的好的,就按壮士您的方法来。”销骨青疼得嘶嘶叫,只要不杀了自己,随便她了。
饿了这么些天,销骨青已经没有逃跑的力气。它早在储物袋里时就打算着,出来后得想办法说服栖尔成为自己的长期饭票。
栖尔便仍旧踩着它,手上捏着与灵兽签订契约的法诀,口中轻声又迅速地低念术言。
只见点点白色荧光自两人周身升起,在空中凝成两道光斑,分别飞入栖尔手背和销骨青额顶,这便是普通的主仆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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