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绕了原路，因此何暖和邵子阳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一月二十七号了，再过一天就是除夕。
还好还好，来得及。
“前方到站林下镇！”司机大叔在前方呼喊道。
邵子阳已经提起行李随时准备下车，何暖则看向窗外的风景。
林下镇还是当年那个林下镇，风雪停息后的晨曦晕染在天边，冬日的冷风再怎么严寒，却还是没办法吹散街市早饭小摊上冒出的热气缕缕。行色匆匆的人们着急地从小摊上随意买了点饭团、米糕之类的早饭，然后便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小跑着去工作了。
客车最终停靠在了熟悉的站台边。
“小暖，我们该下车了。”不知从何时起，邵子阳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变得如此亲昵。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对这样变换亲近的称呼也慢慢免疫了。
“来了。”何暖也背上她的小包，跟在邵子阳的身后，跟他一起同司机大叔以及车上剩余的几位旅伴们道了别。
两人小跳着下了车，正好落脚在站台上，亲眼看着客车慢慢驶向远处的天际线，最后消失在蔚蓝色的边缘。
晴日阳光烂漫，只要远离阴凉处，便可以肆意感受着暖阳照射在身上的那种暖洋洋的幸福感。
何暖最喜欢这种感觉了。
她抬眸望了一眼车站牌子上的信息。
嗯……倒是找到了一辆可以到达小林村的公交车，但一天之内，只发车两趟，一次是在早上八点，眼下已是错过了，另一班车，则是在傍晚六点，还需要等上半天时间。
“那就现在这林下镇上逛个半天时间吧。”何暖心里默默打算道。
她看向了身边的邵子阳。
“先去吃早饭吗？我有点饿了。”何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问道。
“好呀！”
两人昨晚都睡得十分安逸，即使客车行驶在一条格外颠簸的山路上，可就是没有震醒好梦的两人。
或许是颠簸的路程经历多了，已经习惯的缘故。
邵子阳总是起来得要比自己早一些，何暖睁开眼睛的时候，坐在身边的他已经在小心翼翼地收拾着行李了。
小奶狗总是喜欢对着自己露出灿烂可爱的笑容来，这一道笑意，又能将何暖那颗心脏融化。
小奶狗亲昵地道着早安，而自己也条件反射地回应着。
何暖醒来时就已经快八点了，距离目的地也不到几百米的路程，因此两人便没有来得及吃早饭。
也好，正好可以品尝一下林下镇的早饭。
何暖已经好久没有品尝到家乡的早餐了。
***
街市里的早饭摊子五花八门地开了很多家，邵子阳领着何暖随便挑选了一家便落座。
何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吃甜食，点了两个豆沙包子和几个甜甜的糯米团子，还有一碗甜豆浆，然后便眼巴巴地坐在塑料凳子上等着。
邵子阳点了四个烧麦和一碗豆浆，然后趁着何暖走神期间，先贴心地用纸巾将小圆桌擦拭了一遍，确保表面黏附的油渍全部都清除干净，不会让何暖沾染到一点。
擦干净桌子后，邵子阳还顺便将小筒里的木制筷子也都擦拭了一遍。
“你可真是个打扫小能手。”何暖回眸夸赞道。
“你都看见啦。”邵子阳将筷子放在纸巾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移动到了何暖面前，尴尬地笑笑。
“有你在身边，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安心。”
“那我可要一直陪伴在你身边，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安心下去了。”邵子阳不知不觉陷入进去，已经开始了对未来的畅想。
“等过完年了，我们再见面吧，反正也没几天时间。”
“那……在这之前，我想先请你去我家做客，可以吗？”邵子阳犹豫几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出口来。
“你……你家。”何暖有些惊诧。
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不管是在北城的便利店里，还是在这一路归途中，邵子阳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其实都是出自他的爱慕之心。
何暖其实很感动，也有些心动，但还是有些觉得两人的关系发展得有些快了。
从认识到相互陪伴，一起面对困境，这才过去不到一周的时间。
这算是……一见倾心吗？
“嗯，反正距离傍晚还有好长时间呢，外面就算有了阳光，可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不如先找个落脚之处避避，所以我……我便推荐了我家。”小奶狗明显也有些紧张，他应该是第一次邀请女生到自己家里做客，有些害羞。
何暖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决定先逗逗他。
“还是先等吃完了早饭再说吧，你知道的，我一旦肚子饿了，脑袋里就是一团浆糊，就懒得思考。”何暖吊起了他的胃口。
“好吧。”小奶狗紧张得手指都开始微微发抖了。
何暖看着他手指揉着纸巾的小动作，心里偷偷笑着。
又稍等了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早饭总算是端上来了。
何暖先畅饮了一口甜豆浆，嗯，还是熟悉的味道。
她以前在林下镇读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喝这里的手磨豆浆，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在舌头味蕾上欢快的舞蹈。
何暖陶醉在这股浓郁的香味里，脸上幸福的表情像是冬日里因为暖阳而绚烂绽放的花朵。
邵子阳也捧起纸杯来，喝了一口豆浆。
同样绚烂的花朵也绽放在了小奶狗的心头。不过，邵子阳心底的幸福感要比何暖更加浓烈，毕竟，他和何暖不同，他已经五年没有品尝到这样的美味了。
包子和烧麦也是熟悉的味道，虽然和在北城吃得也相差不了太多，可就是能带给两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享用了一顿美味的早饭后，两人付了钱就准备在街市上逛逛。
***
过年前的街市氛围感很强，到处都是红艳艳的灯笼和对联，上面鲜明地用书法写着“福”字，似乎也真的能够聚拢福气，并将其撒向路过它们的人们。
何暖和邵子阳经过高挂灯笼底下的时候，自然也是接受到了福气。
小奶狗左顾右盼的，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不过，还是何暖先拉着他在一家小摊前面停了下来。
“稍等一下，我想先买些年货。”何暖说着，已经扯下来一个塑料袋，开始往里面灌入奶香味的瓜子。
“你在北城的时候不是已经买了一些吗？”邵子阳记得手里拎着的行李袋子里装了一些年货了，都是何暖离开北城之前采买好的，跟着她一起来到了便利店。
“北城的物价可比这里要贵上许多，所以我并没有买很多，本来就打算下了火车就来集市上逛逛再买一些的，虽然中途出了些意外，但总归还是来了这里。”何暖解释完，袋子正好也被瓜子装满了，一股扑鼻的奶香味顿时萦绕在两人的周围。
“真香！”邵子阳很喜欢这种奶奶香香的味道。
“是吧，我小时候就爱吃这种味道的瓜子，特别是在看电视的时候，不用一个小时，我就能把这一袋子给啃完。”
于是，何暖又扯来一只塑料袋，又慢慢装了一袋。
“现在长大了，不用麻烦老妈跑来镇上买了，我自己也可以一次性买个够。”何暖脸上洋溢着幸福感。
或许，这就是长大赋予她真正的意义吧。
那些因为年幼而无法品尝到的生活甜滋味，等到长大之后，变得足够独立成熟，就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和努力，让自己品尝到了。长大，何尝不是一种对从前的弥补呢？
邵子阳想到这里，不禁笑了。
他也是时候该跟从前笼罩在悲伤阴霾中的自己和解了。
于是，他也学着何暖的样子，扯了几只塑料袋，开始填装起年货来。
何暖看着邵子阳忘乎所以地装着自己喜爱的年货，很是欣喜地样子，心里也生起欣喜来。
他也正在慢慢找回从前的快乐。
最终，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两人走进了菜市场后面的一片小区里，在一栋楼房钱停下了脚步。
楼房显然有些老旧，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乌黑的电线就这么随意缠乱在贴满乱七八糟小广告的电线杆子上，花坛边上尽是散乱的垃圾，道路上也横七竖八停靠着生锈老化的自行车。
好吧，就算是这样脏乱差的环境，也要比何暖那穷乡僻里的小山村要好一些。
“我家周边的环境可能不是太好，请见谅。”邵子阳脸上挂着的尽是尴尬。
“没事，我家周边的情况更是糟糕，比这里还要惨不忍睹。”何暖摆摆手，表示眼下看到的“都不算个事”。
“不过，我家里还是打扫得比较整洁的，杨叔叔是个非常爱干净的长辈。”
邵子阳先上前一步拉开了铁门，然后便领着何暖上楼了。
这栋楼房的台阶也是狭小陡峭得厉害，再加上楼道里面的灯光也有些枯黄老旧了，照出的光不是很明亮。楼道里昏暗的一批，两人若是稍不留神，很可能就直接从踩空从台阶上一路滚下来。
“拉着我的手，前面不是很好走。”邵子阳说道。
“好吧。”见小奶狗这么客气，何暖也是没有拒绝。
拉起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何暖心里的安全感顿时油然而生。
邵子阳坚实可靠的背影就在眼前，仿佛一盏明灯，代替那忽明忽暗的楼道小灯，成为了何暖的光亮。
***
两人最终在五楼停下了脚步。
这应该就是顶层了吧。
邵子阳从他的小包里掏出钥匙来，有些吃力地插进锁孔，用力转动着钥匙，却始终没有将门打开。
“有五年没有用过这把钥匙了，可能有些不灵光。”邵子阳持续用力着，家门却仍旧纹丝不动。
“是不是杨叔叔期间换过门锁？”何暖轻声问道。
“应该不会，就算换过门锁，他应该也会知会我一声的。”无奈之下，邵子阳只好先将钥匙拔了出来，就害怕他再这么用力转动下去，这把钥匙都得断裂在锁孔里。
“要不敲敲门，杨叔叔在家吗？”何暖建议道。
“这门敲起来的动静有些刺耳，你捂一下耳朵。”邵子阳提醒道。
何暖立马识趣地捂住了耳朵，然后拧着眉头，等着邵子阳动手。
邵子阳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便用手掌拍了拍铁门。
顿时，撞击般的响声回荡在狭窄的楼道里，声音来回碰撞，不知道被这狭窄的空间放大了几倍，震得何暖整个人都恍惚了，就算是捂紧了耳朵，可依旧没有减弱半分。
敲门声都这么响了，可等待许久，还是没有人前来开门。
“看来是不在家了。”邵子阳失望地垂下了头。
却没想到，自己离家五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被困在了家门口，连家门都进不去。
自己进不去倒还好，还可以在门口或是小区下面静静等到杨叔叔回来。
可此刻的他身边还有何暖。
“对不住了，让你跟我白上来一趟。”邵子阳又变得愧疚起来。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可干嘛。”何暖索性将大包小包的年货直接搁置在了地上，就放在自己的行李袋旁边，跟着邵子阳一起等着。
“我给杨叔叔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吧。”邵子阳说着，便拨打出电话。
可电话也是很长时间没有接通。
正当邵子阳准备放弃的时候，电话突然就被对方挂断了，接着便有一条消息发送而来：
“我现在不方便回电话，还是直接发消息吧。”
“杨叔叔回我了！”邵子阳激动地展示给何暖看。
“太好了！”何暖也跟着高兴。
邵子阳立马打开微信，跟杨叔叔交流起来。
一番交流后，他才得知杨叔叔又去镇上的孤儿院帮忙了，刚才在给小朋友们上课，所以没时间回电话。
他下了课后，得知邵子阳回到家了，还带了他的朋友来，很是高兴，激动着直接往家里赶回来。
***
“再稍等一会儿吧，杨叔叔很快就会回来了。”邵子阳说道。
“他经常去镇上的孤儿院吗？”何暖好奇地问道。
“嗯，他以前是镇上一所小学的数学老师，辞职后就去孤儿院教小朋友们数学了。”邵子阳解释道，“不过他的课程并不是很多，讲的内容也都很简单，上课时间也不固定，都是由孤儿院的院长通知他的，一般上完课后就直接回家了。”
“我以前也经常去镇上那所孤儿院里看望孩子。”何暖回忆着。
“真的吗？”邵子阳一副惊喜的样子，看来之前是没有在孤儿院听闻过她的事迹了。
何暖心里闪过一丝遗憾，同时也多了一份小庆幸。
两人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吗？
***
正当她还在思考的时候，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应该是杨叔叔回来了！”邵子阳惊喜地说道。
两人一起趴在栏杆上，俯视看。
一个熟悉却又惊讶的身影出现在了何暖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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