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家了吗？”
“吃晚饭了吗？”
“我想找你聊聊。”
“如果你……方便的话……”
“杨叔叔的事，是我的原因，是我反应太迟钝了，没有看出来你们之间相处的尴尬。”
都是邵子阳发来的消息。
何暖在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跟他永别呢。
何暖白嫩纤细的手指就这么划动在聊天页面和资料设置页面之间，犹豫不定，焦灼难受。
“小暖，我喜欢你。”
还没等何暖落下自己的决定，邵子阳就已经抢先一步道出了他的决定。
“可以再给我一个表达心意的机会吗？我想当面跟你解释清楚这所有的一切。”
邵子阳请求道，并发送了一个相应的表情包。
何暖看着表情包里的那只橙色小猫，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饱含着晶莹的泪珠，就这么低头、双手合十地请求着。
看到这样可爱的表情包，何暖不由自主地便联想到了邵子阳。小奶狗此刻应该也是这么期望着的，若是自己真就这么残忍地拒绝了他的表白，是不是真的有些无情了。
既然得知真相的他都没有放弃这段缘分，为何自己却要先退后一步呢？
何暖并不是一个因为父母婚姻破裂而对感情失去信心的姑娘，她也在自己的青春年华里期待着属于自己的浪漫爱情，她也曾幻想过，会在一个白雪飘飞的冬天，有一个温暖的少年，就这么突然降临在自己身边，成为她最坚定的伴侣，陪伴着她去到更遥远美好的未来。
现在，正有这么一位温暖的少年，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可是可是……这段感情终究还是弱小的。
何暖被流言蜚语缠身，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工作，事业受阻，舞蹈梦想更是无从谈起；而她和邵子阳也才认识一周左右的时间，对对方的了解也不算很多，况且他的养父还是杨忍冬，那个曾经带给她噩梦的男人——若是她选择跟邵子阳发展下去的话，未来不可避免地要继续跟杨忍冬打交道，这也正是她所苦恼的。
曾经她和母亲何婉都发誓，此生肯定是跟那个男人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怎么现在却要亲手违背诺言了呢？
若是老妈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她会同意这段感情吗？
尽管何暖和何婉都不是真的爱慕虚荣的性格，但这段基本上没有任何物质保障的爱情，未来真的会有着落吗？
经过北城剧院这么一遭，老妈肯定不会轻易同意自己再冒险回到北城那个糟糕的城市环境中去的。自己肯定也没办法再让老妈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再入险境。
而邵子阳年后大体应该是要返回北城的，毕竟他在北城便利店的工作还没有辞掉，北城那边还有闻宇秋——他的好兄弟也在，总不能为了自己辞掉工作、跟一路相互扶持走过来的好兄弟永远分别，从而陪着自己永远留在家乡吧。
何暖想着想着，心里又很过意不去，总觉得是自己太过于自私，所以才会对这段爱情感到无望的。
邵子阳看待感情是无比乐观的，同时也是非常勇敢的。而自己，也不能说是个胆小鬼，只是自己小时候经历得有些复杂，所以考虑的因素也会比较多。
何暖知道，邵子阳的单纯并不是纯粹的天真开朗，他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少年，是个值得交往的对象。只是……只是，他喜欢上的却是自己，自己这个性格深层本是个阴雨的女孩。
面对暖阳的温热，她这阴雨天气的寒冷，真的有些刺骨。
可正当何暖还在挠头纠结的时候，邵子阳又发消息过来了。
何暖撩开被自己扯得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拿起手机，查看他发来的消息。
“没事的，一切都跟随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去做就好，就像当初你决定从北城回来那样，凭心而动。”
要不然自己对邵子阳有些心动呢？
小奶狗总是能在自己最为迷茫的时候，为自己答疑解惑。
“凭心而动”，这四个字戳中了何暖的心。
何暖将手机丢在了一旁，然后端坐在棉被上，安逸地闭上眼睛，然后调整起自己的状态，抚平情绪，放平心态，撇去那些杂乱的思绪，甩掉那些最为闹人的不安和焦虑。就这么静静地，只默念着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她感觉一阵暖意从自己身体的四面八方缓缓涌动，慢慢聚集到一个点上。而所有暖流交集的地点就是自己的心口。
何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能量，不只是身旁那台取暖器带给自己的，还有来自楼下的老妈、自己遗失在北城的舞蹈梦想、来自林下镇上那家充满回忆的倒闭的面包店、来自村子里道路两旁的雪人和那个暖意荡漾的少年。
各种各样的暖意就这么源源不断地为何暖的心脏传递着强大的能量。
何暖此刻身心舒畅，全身的疲惫全然消失，绷紧的神经缓缓舒展，混杂的思绪也被捋平。
她闭上眼睛，却还是能看见暖阳的形状，却还是能看见暖阳散发的光芒。
悬挂在冬日的天空中，融化了积雪，迎来了春天。
暖阳之下，还有一个少年的身影。
何暖恍然睁开眼睛来，然后重新拾起手机，将自己决定好的答案告诉了邵子阳。
等对方收到答复后，何暖便去卫生间洗漱准备睡觉。
今晚，会是个好梦的。
窗外的雪花下得那么安静，那么安宁。
它们是冬日的守护神，随风而舞，只为守护住儿时鞭炮声的清脆，守护住路边雪人们的甜美微笑，守护住这份宁静安逸的小美好。
***
第二天，何暖安逸睡到了自然醒。
她睁开眼睛，打开手机看时间的那一刻，自己都惊讶住了。
从来没有都没有睡到这个点过。
少女迅速从被窝里跳出来，捡起散落在被子四处的衣服，一股脑地往头上套，也没在乎正反面。
直到她穿着左右颠倒的拖鞋，跌跌撞撞地赶到卫生间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卫衣穿反了。
反着就反着吧，等刷牙洗脸完毕之后再说。
在家里，也没什么心思化妆，甚至连洗个头都不怎么愿意，就这么邋里邋遢地从衣柜里随便找了几件旧时的衣服换上，就伸着懒腰往楼梯下走。
老妈不在家，一楼安静得一批。
何暖的鼻子不知是被什么香味给引诱了，整个人都是飘飘忽忽地行走移动着，好似幽灵一般，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等来到餐桌边上的时候，何暖掀开罩子一看，发现那是一晚热腾腾的汤圆。瞅着隐隐有些乌黑的内陷，应该是她最喜爱的黑芝麻味道！
何暖激动地坐下来，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享受起这份久别重逢的美味。
还得是黑芝麻馅的汤圆，个个都馅多饱满的，一口咬下去，里面的黑芝麻顿时在嘴里爆炸开来，甜腻腻的滋味顿时让舌苔上的味蕾跳起欢乐的舞蹈。而汤圆外皮又是软糯糯的，咀嚼起来十分Q弹，还不粘牙。
这样幸福的甜味才是何暖所追求的。
还得是老妈，还得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口味的女人。
何暖此时此刻真想隔空给何婉女士投送一个巨大的拥抱。
除了汤圆散发出来的甜味之外，厨房里还有一股浓郁的糕点的奶香气，应该是老妈早上起来做面包留下来的，而何婉女士这会儿也应该出门送面包去了。
她是个勤奋的女人，尤其表现在自己的兴趣与热爱之上。
既然老妈也在这么努力地守护着自己的热爱，那么自己也不能输。
何暖享用完汤圆、清洗完碗和勺子之后，也开启了她的形体锻炼。首先便是拉筋，家里没有专门的器材，便只能借助楼梯的栏杆来伸展。
何暖拉完筋之后突然记起来自己房间里还想还有一卷瑜伽垫，于是急匆匆跑上楼，跑进房间，跑得楼梯和地板都“吱嘎吱嘎”的响。
翻找了一下柜子，终于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发现了那卷残破的瑜伽垫。
不仅残破，还有些脏，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这得是有几个世纪没有拿出来用过了，怎么感觉跟古董一样？”何暖满是失望，嫌弃地捏着瑜伽垫，然后将它丢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看来得重新买一个了，买个质量好点的。
何暖端坐在楼梯台阶上叹息。
她掏出手机来，随机找了一套舞蹈动作，然后便开始训练起来。
在便利店和车上的这几天都没有练过舞蹈，现在回到了家里，一定要好好补偿回来。
好在自己高超的舞蹈技艺还保持着，一段两分钟左右的舞蹈，何暖没扒多少遍，就能脱离视频模版完整跳出来。
而自己优美的舞蹈，正巧又被送完面包回来的老妈给看到了。
“哟，我们的舞蹈家终于起床啦。”
一开口便是一句调侃。
“别说太阳晒屁股，今天可没有太阳。”何暖一个劈叉，直接叉到老妈身边。
“外面也没有下雪，是个阴天。”何婉迈着小心翼翼地步伐越过了何暖。
“雪停了，是不是意味着马上就能天晴啦？”何暖弯腰压腿。
“不清楚，应该是吧。不过天晴了也好，洗个衣服我也不用再拿吹风机吹干了，还能顺便清理一下门口堆压的积雪。今天还是除夕，不下雪，我也正好去镇上买个菜。”说着，何婉便将自己用来装面包的竹编篮子搁在了柜子上。
“哦对，今天是除夕！”何暖这才想起来。
“你这脑子，不会是给睡傻了吧？”何婉怀疑道。
“你还说，我睡到这么晚，你也没来叫醒我。”
“那还不是看在你一路颠簸劳累的份上，想要你多休息一会儿嘛，我多体谅你啊。”何婉解释道。
“我倒是希望你能够一直体谅下去，让我每天都能安稳睡到自然醒。”何婉起身。
“你也不嫌地上脏，随地大小劈叉。”
“您不是一直都有早起拖地的习惯嘛，我看着地板一尘不染的，都能反光照出我的脸来了。”何暖笑嘻嘻地说道。
“那既然这样的话，以后拖地的任务都交给你了，反正也是你练舞需要干净的地板，我可不需要。”何婉果断地将家务分担得了何暖。
“啊？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其实也可以回房间练舞的。”
“你跳舞动静太大了，我怕你一个用力，把一楼的天花板都给震塌。”何婉打开冰箱，开始清点里面的食材。
“我有这么重吗？”何暖纳闷道。
“行了，冰箱里也没多少新鲜的菜了，虽说除夕年夜饭也只有我们母女两凑合着吃，但也不能太随意对付过去，你也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着我也要好好地招待你一顿大餐。怎么说？下午有空吗？陪你妈我去镇上买点菜来。”
“行啊，正好我下午闲着，正想找点事情做呢。”何暖欣然答应。
“行吧，午饭还吃吗？起这么晚，早饭都可以当午饭吃了。”
“不吃了，早上那一大碗黑芝麻汤圆还没有消化干净呢。”何暖揉着饱满的肚子说道。
“你胃口倒是挺大的，我煮了这么大一碗，你一顿早饭就全部给我干完了。”
“谁让黑芝麻汤圆是我的最爱呢。”
“你这半袋子黑芝麻汤圆还是早上邻居小何阿姨送过来的呢，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人家小何阿姨昨天一听说你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就给你送你最喜欢的黑芝麻汤圆来了。”
“真的吗？”何暖两眼放光。
“你可是真是村宠，就这么过年回家一次，全村的长辈都把你当宝贝看待。我去送面包的时候，那户人家也是这么惦念着你的。一个劲向我询问你的状况。”
“我多可爱啊。”何暖拥抱住了何婉。
“都这么大了，还装可爱呢？”
也只有在何婉身边，何暖才可以卸下所有的成熟，重新变成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
何暖蹭着老妈的后背，感受着她后背的温度与温柔。
“你快起开吧，再蹭下去，我后背的皮都得给你蹭下来了。”何婉推搡着。
“奥。”何暖还真的听话走开了。
“你带来的那些年货我都给你装盘子里了，你自己要吃就自己拿。”何婉指着茶几上的坚果盘子说道。
“就等你这句话了。”何暖迫不及待准备打开盘子享用美味的奶油味瓜子。
“你倒是挺会挑选年货的，都是自己爱吃的。不过也得少吃点，这么多瓜子，也不怕给你牙齿磕掉、嘴唇磕破。”
“放心吧，我会节制的。”何暖已经捞起一大把奶油瓜子，一边刷着短视频，一边美滋滋地磕着，“啪嗒啪嗒”的响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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