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被何婉请出家门后，邵子阳转而去敲何然家的门。
“谁呀？”门里面传来何然不耐烦的声音，明显是认出了邵子阳。
“是我呀，何律师。”但邵子阳还是客气地报上名来。
“你来我家干嘛？”何然将门打开一条缝，然后探出目光来打量，“怎么？还没哄好你女朋友呢？”
“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我是来取我的行李的，争取在傍晚之前赶上去往林下镇的末班车。”
“哦。”何然打开了门。
“谢谢。”邵子阳立马窜了进来，直奔二楼。收拾几番后，便拎着行李下楼了。
“你真就这么回去了？”何然问道。
“何律师这是舍不得我吗？”邵子阳反问道。
“切，谁舍不得你了，现在我们都巴不得你赶紧走呢，滚得越远越好。”何然推搡道，“你这样不告而别，何暖应该会更加生气的吧。”
“不会了，我再没资格惹她生气了。”邵子阳遗憾地说道。
“她跟你提分手了？”
“嗯嗯。”邵子阳点点头，“虽然我还没有答应。”
“单方面分手也算是分手。”
“你好歹也是个律师，这又是什么歪道理。”邵子阳嘟囔起嘴巴。
“在北城，我的确是一名优秀的律师，可是在这里，我只是何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何然说明自己的身份，“怎么着，我也算是小暖的娘家人，肯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我看你是知道小暖跟我提分手后心里得意吧。”邵子阳一眼戳穿。
“好，现在我以律师的身份警告你，不可信口雌黄，随便造谣。”何然一秒切换身份。
“我还会回来的。”邵子阳看了看何暖的家，往二楼那个窗帘拉拢的房间望去，“等到小暖冷静下来了，我再来请求她原谅。”
说罢，邵子阳跟何然摆摆手，然后便往村口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天气冷，今天傍晚很有可能下雪，你身体不好的话，就注意点保暖吧，别还没回到林下镇就冻死在半路了。”何然的这句话虽然很恶毒，但是发自真心的关心邵子阳。
“我会的，至少在获得小暖原谅之前，我都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的。”
***
等到邵子阳离开后，何然便叹着气去敲何暖家的门了。
“阿姨，是我。”见没人应答，何然也自报家门。
“是小然啊。”何婉缓缓打开了门，“你是来找小暖的吗？她上楼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应该不是很想见人吧。”
“没关系，我也可以跟阿姨你聊聊。”说罢，何然便在何婉的邀请下，来到客厅谈话。
“需要热水吗？外面天气突然就降温了。”何婉搓着手，准备去给何然倒水。
“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何婉或许早已把何然当成了自己亲儿子看待。
“阿姨，我有些心里话想对您说。”何然接过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水温刚好，刚好能够暖暖他冰凉的手掌。
“你说吧，阿姨听着。”何婉也找了把椅子坐下，就坐在何然的对面。
“阿姨，其实除了邵子阳那家伙，我……我其实也喜欢小暖很久了。”何然思索几番，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埋藏多年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阿姨看得出来。”何婉笑着点了点头。
“啊？”何然惊讶。
“你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阿姨作为过来人，你这点小心思，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也是哈。”何然尴尬地挠挠脑袋。
“阿姨其实也很希望你能够成为小暖的男朋友。”何婉道出了她一直以来的期望，“你们两个从小生活在一起，知根知底，而且也有着同样的童年经历，虽然性格相差较大，但你也是个外冷内热的善良孩子。虽然你每次跟小暖见面都会掐架，但打是亲骂是爱，一对恋人不就是在打打闹闹中发展而来的嘛。阿姨知道，其实你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着何暖，你的刀子嘴在小暖看来，确实带着些攻击性，但像阿姨这些旁观的明眼人看来，其实你的豆腐心表露得非常明显。只是……只是……”
话说到这里，何婉就不忍心说下去了。
“只是，小暖心中所挂念的那个人，并不是我对吧。”何然主动接过了话语，“她一直以来，所关心的，朝思暮想的，都是当初孤儿院的那个小男孩，也就是现在的邵子阳。”
“嗯嗯。”何婉点点头。
“这些我都知道。但邵子阳的情况您也清楚……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车祸去世了，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而且心里存在着一定的疾病。即使后来得到小暖和杨叔叔的帮助，变化了很多，但一直扎根在他心中的那根刺，终究还是很难拔除的。就比如这次，他擅作主张，最终还是惹小暖生气了……”
“子阳……这个孩子……”何婉深深叹了口气，“他这些年的成长，的确很不容易，要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扛过父母离世的阴影的确很困难。阿姨其实挺佩服他的，因为无论是小暖，还是你杨叔叔，其实都只是起到个辅助作用，真正帮助从阴暗里爬出来触碰到光明的，还是他自己。他是个坚强的孩子，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我其实挺佩服他，挺喜欢他的，也会支持他和小暖的。”
说来说去，尽是遗憾。
“我也很佩服他，很相信他……”何然同样陷入了遗憾当中。
***
而此时另一边的邵子阳顺利赶在末班车出发前抵达了车站。
“又是你这个年轻人啊！”司机大叔已经认识了邵子阳。
“李叔叔，怎么今天还是您值班啊？”邵子阳也有些惊喜，他几乎每次乘这趟公交车，碰到的都是这位姓李的司机大叔。
“今年不是大年初一嘛，同事们都放假回老家去过年啦，我家就在镇上，很近的，所以便自愿留下来了。”李叔笑着说道，“你又来找那个跳舞很厉害的小姑娘？”
“是呀。”邵子阳上了车，正准备塞硬币的时候却被李叔拦住了。
“不用了，快要发车了，眼下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乘客，这趟就算是李叔请你的吧，祝我们的子阳新年快乐，早日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李叔乐呵着，扶着邵子阳的手，将那枚硬币塞回了口袋里。
“多谢李叔。”邵子阳在这位和蔼可亲的司机大叔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这次见到面了吗？”李叔回到驾驶座，准备发车。
“见到了。”邵子阳就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放下行李回答道。
“那太好了！”李叔真心为邵子阳感到高兴，“怎么样？那个小姑娘答应你的表白了吗？”
“答应了。”邵子阳强撑着笑容回答道。
的确是答应了，但却是昨天的事。
如今他已经被何暖提出分手。
可他不愿将真相告知李叔。毕竟，大过年的，开心一点嘛。
“恭喜恭喜啊！”李叔立马祝福道。
末班车开启，此时天空也缓缓飘落了轻盈的雪花。公交车于是便往漫天飞雪中驶去。
周围是苍白的一片。
“果然又下起雪来了，还真是凑巧。”李叔唏嘘道，然后立马提醒邵子阳，“你系紧安全带哈，我视野受限，通往镇上的山路又这么危险，我怕出事故。”
“好，李叔。”邵子阳当即系紧安全带，帮着李叔一块儿打探路况。
李叔尽量减慢着车速，确保在最安全的前提下行驶。
邵子阳坐在这样一座安稳行驶的公交车上，只感觉无比安心。同时，内心也不免生出遗憾和惋惜来：当年若是父亲也能按照这个安全速度行驶在雪中的话，或许也不会发生那样可怕的意外，那样自己也不会因为失去双亲而成为孤儿。
若是没有那场意外的话，他或许也能在一个幸福安康的家庭中继续生活长大吧。
可惜，时空无法逆转。
少年虽然心伤，但也很快振作起来。
一切无法更改，命运是注定的，有得必有失。若是没有发生这场意外，他也无法在孤儿院与何暖相遇，没办法和杨忍冬结缘，没办法经历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成长历程。
若是命运更改，他失去的或许会更多。
***
雪花纷纷扬扬，再次为这个世界笼罩上一片单调的色彩。
何暖趴在床边，拉开窗帘，盯着窗外的雪景看。
“又下雪了。现在的你，会在哪里呢？”何暖尽管还在生气，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关心起邵子阳，“天凉了，你可要注意保暖。”
想起当初在归途中，邵子阳为了保证自己不受凉，偷偷趁自己睡觉的时候，把外套让给了自己，结果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他反而感了冒发了烧。
每当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何暖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
小奶狗，在对待感情一事上，还真是个傻瓜白痴。
想到这里，何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邵子阳的身影。
她正要伸手去触碰，却被何婉的敲门声阻断了。
“小暖，该吃晚饭了，你出来吧。”何婉在门外说道。
“来啦。”何暖打消了虚无缥缈的幻想，起身去开门。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既然他已经回去了，那自己也不能这样消沉着。
“小何阿姨下午有点事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所以我想邀请小然今晚来我们家吃饭，你没意见吧？”何婉这回学聪明了，知道事先询问一下女儿的意见。
“让他来吧，昨天做了一大桌饭菜，今天又让他自己烧饭做菜，怪不忍心的。”何暖同意了。
“昨天那一大桌饭菜，你妈我也有一半的功劳，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你妈我呢？”何婉吃醋。
“知道啦，妈，您也辛苦了。所以我决定，年后我便出去找工作，这次绝对不会再轻言放弃退缩了，无论前方是怎样的困难，我都不会再连累您跟我一起吃苦。”何暖保证道。
“得了吧，你现在连爱情这道关卡都还没有迈过去呢，就不要妄想战胜生活的困难。”何婉嘲笑着。
“我……”何暖一下子就又泄了气，轻声问道，“他真的走了？”
“嗯，被你妈我赶走的，现在这个点，估计都得到林下镇了吧。”何婉估摸着。
“哦。”
“你不是狠下心跟他提分手了吗？怎么还一脸不舍的样子，难道还没有完全放下？”
“妈……”何暖长声叫唤道。
“打住，你别这样肉麻地叫我。”何婉最忍受不了女儿这样的叫声了。
“妈，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放不下！”何暖承认道。
“既然放不下的话，就去追回来呀！你当初辞去剧院工作的一腔孤勇的劲头去哪里了？”
“我……他有些难搞。”
“不是他难搞，而是因为杨忍冬吧。”何婉一针见血。
“好像是的。”
“你个怂货，你妈跟那家伙都离婚这么多年了，我都放下了，你怎么还在纠结啊？”何婉反问道。
“妈，你真的……”何暖半信半疑。
“唉……说到头来，当初那段失败的婚姻，眼下这个尴尬难搞的局面，你妈我其实也有一定的责任。你爸他……”时隔多年，何婉总算是在何暖面前称呼杨忍冬为“你爸”。
这两个字说来多么不容易。
是这个坚强的女人多年来以泪洗面、辗转难眠的成果。
“你爸他，虽然犯了错，可一直都是爱着我们的。你爸追逐财富地位，也是希望我们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他虽然也有些私心在，可大部分却还是为了我们，只是……方式太过偏激了。”何婉说道。
“妈，我没听错吧？这像是能从您口中说出来的话吗？”听老妈讲完这段话的何暖目瞪口呆。
“怎么？你妈我在你心里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无情冷漠的性格吗？”何婉质问道。
“那倒不是，您这些年来如此牺牲自我，保护我成长，将自己制作的面包分送给村民们，您才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呢！”
“知道就好。”何婉得意地抬起了下巴。
“那妈，您的意思是……”何暖打探道。
“傻瓜，现在还猜不出你妈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了！”何暖立马回屋，穿上厚棉袄，戴上邵子阳赠送的围巾，取下那把从北城便利店带过来的红色雨伞，然后将手机塞进口袋，就往楼下奔去。
“路上小心点！”何婉见女儿这副不争气的模样，心里既有担忧又自豪。
谁说女人不能勇敢一点、大胆豁出去追求爱情呢？
何暖跑下楼梯，刚好碰上了何然。
“借我一下你的车钥匙。”何暖说道。
“你去……”
“对！”
“不用了，我直接开车送你吧！”何然不放心何暖一个人冒着大雪前去，所以主动提议道。
虽然……虽然他也明白何暖此番前去的目的，虽然也很不甘心就这样错过机会，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多谢了！真是我的好朋友！”
看见两个孩子急急忙忙跑出门去，何婉不禁唏嘘道：“得亏我有先见之明，还没有开始煮饭烧菜，不然又得浪费一桌子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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