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吧台边那位美女，我还是很好奇，你和子阳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闻宇秋果然改了对邵子阳的称呼。
“顾客和收银员之间的关系。”何暖正追着剧，言简意赅地概括道。
“哦，看来子阳对你这位顾客格外的信任呐。自己去仓库里睡觉，这么放心把收银台交给你一人，也不怕你这位顾客偷钱什么的。”
“你们收银台里就那么几张纸钞，那么几枚硬币，加起来恐怕都不超过十块吧，我有什么偷钱的必要吗？在外面，连一顿饭都吃不饱。”何暖冷着脸说道。
“一个大份的烙饼，还是绰绰有余的。”闻宇秋纠正道。
“可惜外面的风雪未停，街上卖烙饼的，今天没有出摊。”
“又不只是街上有烙饼，我们这小店里也有哦。”闻宇秋纠正道。
“我有病啊！明知道便利店四处都是摄像头，我还光明正大地偷东西吃？”何暖一个冷眼朝着闻宇秋直击过来。
“得了，不跟你掰扯了，我还是认真工作吧。”此时便利店正好走进来个顾客，闻宇秋只好暂停跟何暖的争吵，用热情的语调欢迎道，“新年快乐！欢迎光临暖阳便利店，在这里找到你们想要的快乐美好！”
何暖顿时感到无语。
到底是谁先开始的掰扯啊！
不过这欢迎语和先前邵子阳的对比起来，还真是差了很多个档次啊！
人家才是真的热情欢迎。
***
“你好，店里有创口贴吗？”顾客是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女生。
“有的，就在货架第二排最右边那个角落。嗯……你们需要多少？”闻宇秋指引道。
“一张就够了。”
“OK。嗯……那位美女，帮忙捎一张创口贴过来。”闻宇秋直接指使道。
“我？”何暖一惊，抬头便对上了闻宇秋和顾客的眼神，“行吧。”
何暖无奈，只好担任起临时店员的身份，然后取了一张创口贴过来。
“谢谢。”
“不客气。”何暖咬牙切齿，强忍着愤怒回答道。
送走了这两位顾客，店里又只剩下了何暖和闻宇秋两人。
于是，新一轮的对峙交战便又开启了。
***
“你是本地人？”闻宇秋率先问道。
“你从何判断？”何暖哼哼冷笑几声。
“这大冬天的，正常的外地人都赶着回家过年去了，只有本地人才会留在北城兢兢业业地工作。”闻宇秋说着说着还演起来了，这浓烈浮夸的哭腔，听得人头皮发麻。
好了，现在何暖心里的讨厌榜单榜首有全新的人选了，恭喜曹金雪在蝉联两年冠军后遗憾跌至第二名。
“哦，差点忘了，还有子阳，虽然是外地人，但还是留在了北城，可能是因为舍不得离开我吧。”闻宇秋自恋地说道。
何暖差点没吐出来。
“你确定？”何暖质问道。
“怎么了？我们可是四年的大学同学，还是一个宿舍出来的，然后又一起在这家24小时便利店里打了两年工，早就亲密无间了，你可别太羡慕。”何暖的话语又给了闻宇秋炫耀的契机。
就不该多问的。
“我羡慕你……”
何大小姐此刻满头的黑线和问号。
“嗯，你们才认识不到一天，我和子阳可是有着将近六年的父子情谊的。”闻宇秋又开始犯病了。
“哦，那咋了？”
“嗯？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闻宇秋疑惑道。
“谁跟你说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顾客，他凑巧帮了我个忙而已，所以我为了感谢他，答应他在你来店里换班之前，帮忙看会儿店而已！”
何暖气得火冒三丈。
“哦，原来如此啊！看来真是我多想了。”闻宇秋叹了口气，终于打消了他那颗八卦无比的心。
“谢天谢地，你终于是顿悟了。”何暖又平复下来，继续追剧。
“不过，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不应该是你到底是不是北城人吗？”闻宇秋还是难以打消对于何暖的好奇。
“那我现在回答你，我不是！”何暖顺嘴说道。
“不是北城本地人，那你回家不过年？年前经过北城的火车票，我听我其他同事说，好像已经全都售罄了。”闻宇秋一副关心的样子。
“那倒未必，我一个小时前刚退订了一张去小林镇的。”何暖说道。
“你是小林镇人啊！真巧！子阳他也是！”闻宇秋激动地说道。
“嗯，我早就知道了。”何暖却是一脸的淡定。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啦，那……”
“你想要告诉我的，他昨晚都告诉我了。”
“昨晚……”
“嗯，我昨天傍晚来的，还在店里留宿了一个晚上。”何暖破罐子破摔。
“留宿……”闻宇秋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店里可都是监控，你两……”
“……”何暖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看我想搭理你吗？
“行吧，你和子阳看上去都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嗯，真聪明，猜对了。人家昨晚替你值了一整晚的夜班，半个小时前才刚去睡觉呢。”
“莫非他把他的折叠小床让给你了……”
何暖点了点头。
“真是善良的小男孩。”
“……”
这点，何暖还是十分认同的。
“不过，你既然都抢到回家的车票了，为何还要想不开退掉呢？”
何暖此刻只感觉这个叫做闻宇秋的收银员很有当记者的潜力，不停地对自己抛出问题来，毅力很强，好奇心也很足。
“刚辞职呢，怕家里人担心。”何暖还是真诚地回答了。
“看你的身姿，还有走路的姿势，是练跳舞的？”闻宇秋细致观察道。
“嗯。”
“北城剧院吗？”
“对。”
何暖现在只要听到这四个字就会犯怵，毕竟是摧毁自己梦想的地方，她怎么能够不恨呢？
“这家剧院……怎么说呢……挺黑的。”闻宇秋一说，何暖眼里便亮起光来，仿佛找到了同类。
“怎么？你也被它伤害过？”这次轮到何暖好奇了。
“那倒没有，我才不想跟那个恶心的地方扯上关系呢。”闻宇秋提起那个地方，脸上便尽是厌恶的表情。
“……”何暖沉默了。
好吧好吧，只有像她这种天真愚蠢的傻瓜，当初才会上当受骗，被拐到这家黑心剧院里，辛勤打工快两年，最后差点被迫卖身。
“我家里一亲戚在那里干保洁，多少也听闻了一些风声。”
“哦。”
“你离开那里也好，免得招惹上是非。”
“这是我从毕业干到现在的工作，辞职后，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是回老家，还是继续留在北城……”何暖迷茫道。
“我当年毕业时也有过这种思考，到底是留在北城呢，还是离开家乡去外地打工呢。”
“那你最后是怎么想通的，留在了北城？”何暖请教道。
“这……我比你稍微幸运一点，因为我有个叫邵子阳的好兄弟，我跟着他做出选择的，嘿嘿。”闻宇秋庆幸道。
“哦。”何暖感觉有点扎心……
她在大学时候其实也是有过朋友的……但最终还是因为志向不同各自为好，分开了……
到了剧院后，除了同宿舍那位，其余的同事，她都没有怎么跟她们交流联系过。要数聊天最多的，还是曹金雪……
现在回想起来，何暖也是有点后悔，自己当年为何那么高傲内向，为何就那么不喜欢交朋友呢？
现在好了，什么喜怒哀乐，都得自己承受，什么困难挫折，都得自己独自一人扛着。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从前看到他人三五成群的结伴行走聊天，还真是有些羡慕。可从前在剧院里发光发亮的她，一直沉浸在自己荣获的掌声和成就中，一直都是年轻演员中的佼佼者，她真的太自恃高傲了。
回想起昨晚梦境中，她和曹金雪走在走廊上时，从练习室里两位女演员的口中听到的那些话语，还真是有些隐隐后怕。
在自己眼中，自己的高傲是对所获成绩的一种肯定和得意；可到了别人眼里，她浑身上下的高傲，又会成为什么呢？
不知道她的同事们在背后，对自己又有多少偏见呢？
但经过曹金雪一事，她们应该也会对自己有所改观吧……毕竟正是因为她的高傲，才能把曹金雪的罪行揭露出来，她的高傲帮助了她，同时也让其他女演员们松了口气。
可曹金雪毕竟只是一枚被丢弃的棋子，北城剧院里很快就会有代替她的棋子上任。
只要根系不除，这邪恶黑暗的根茎还是会不断萌芽蹿升的。
还好自己已经成为了局外人，已经跟北城剧院无关了。
***
“人生难免都会有迷茫的嘛，不过我们都尚且年轻，还有的是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也不用太过于遗憾伤心了。”闻宇秋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讨厌鬼嘴里居然还能说出这样温暖的话语来。
“借你吉言。”说着，何暖便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闻宇秋问道。
“吃午饭，都十一点多了。”
“时间过去得这么快？”闻宇秋诧异地点开手机一看，果然已经十一点二十分了。
“你不吃饭吗？”何暖还不忘问问他。
“我还得值班。不过其实肚子也有一点饿，早上收到子阳消息的时候，我还在床上睡觉呢，匆匆忙忙赶来换班的。”闻宇秋笑笑。
“哦，那你继续饿着吧，我先走了。”说着，何暖便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刚迈出去一条腿，就被闻宇秋紧急叫住了。
“美女，能不能帮我带个饭，我一会儿把钱转给你。”闻宇秋说道，“顺便也帮子阳带个午饭吧，我感觉他一会儿醒来应该也会饿的。”
“可以啊。”
何暖开始其实是想拒绝的，毕竟外面天寒地冻的，她只想赶紧吃个午饭就回来的，但后面听到了邵子阳的名字，何暖还是答应了。
“你们两个吃什么？”何暖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准备记录。
“我要一碗热干面吧，子阳估计是想吃馄饨的，就在这条街口，那家小饭馆里有卖。”
“OK。还有其他什么要我帮忙带的吗？”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可否帮我带杯蜜雪呢？我要厚芋泥奶茶，热的。”闻宇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不愿意。”何暖很干脆地就拒绝了，然后走出门外，将玻璃门又关上了。
“好吧。”
便利店里只剩下闻宇秋一个人。
***
何暖收拢羽绒服，在冰雪中寻找着。
她走到了街口那家小饭店里，然后欣喜地投入了空调热气的怀抱中。
店内氛围很不错，有种跟北城格格不入的温馨感，让何暖找到了老家小林村才有的感觉。
正好，反正自己也没主意吃什么，干脆就在这里一块解决吧。
于是，服务员一脸不可思议地为何暖记录下了菜单——一碗热干面（打包）、两碗馄饨（一个打包，另一个堂食）。
然后，何暖就找了个靠近暖气的位置坐下继续追剧。
***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也很快。
何暖刚看完半集，所有菜品便都上全了。
“谢谢哈。”何暖跟服务员道了声谢，然后便沉浸在馄饨的美味之中。
何暖尝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
真的很有老家老妈烧的那种感觉。
就很亲切。
彻底消抵消掉了何暖这几天来的所有难过和委屈。
她又情不自禁地开始想念起家来了……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毕竟把火车票退掉的是自己，狠下心来的也是自己，把工作辞退了的也是自己。
所有的决定，都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一时冲动，都是何暖几经思考，坚定选择的。
既然身后冰雪覆盖，已经没有了退路，那么便只能迎着风雪，硬着头皮自己开创新的出路了。
***
吃完馄饨后，何暖便带着邵子阳和闻宇秋两兄弟的午饭回去了。
“新年快乐，欢迎……”闻宇秋的欢迎词说到一半不到便戛然而止了。
“怎么？我也是顾客。”何暖问道，然后将两份午饭放到了收银台前。
“你已经算是我们小店的编外人员了。”闻宇秋笑脸嘻嘻地接过了午饭，然后感谢道，“辛苦了。我感觉你来年可以来我们店里应聘的，感觉你挺适合干我们这行的。”
“不来，一想到要跟你这种人当同事，我还不如去送外卖呢。”何暖嘴硬道。
“话虽是如此，你不想跟我做同事，难道还不想跟子阳做同事吗？”闻宇秋问道。
“这……这我也得好好考虑考虑。”何暖果然动摇了。
“看吧，被我戳中了吧，你就是对我们家子阳动了歪心思，你个坏姐姐！”
“……”何暖懒得多说，就甩了两个字送给这个家伙，“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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