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这一天，医生再次联系了何笑的父母，在医生的百般劝说下，父母答应接他离开两天，两天之后再送回来。
李暮时很高兴，觉得何笑可以重新回到他的世界了。
李暮时走到他的病房，跟他说了这件事。
“呵，”何笑撇嘴，“他们估计是被你说烦了，才不是真心想接我。”
医生说：“不管怎么说，能出去就是好事。”
“是吗？可我不喜欢他们。你对我很好，比他们都好。”何笑还是开心不起来，父母不会好好对他的，还不如医生对他好。
“可是再怎么样，他们生你养你，和你有着血缘关系，我再怎么样都比不了的。”医生这样说。
“是吗？”
“是。”
可是我觉得你好，你最好，我想要你，不要他们。
最后话没说出口，咽在肚子里，隐藏下去了。
“出去散散心，比在医院的看着我们这群白大褂好。”
“我知道。”但我不认同。
外面的世界有了他的父母，那就是灰色的，不如医院里形形色色的人好。
“笑笑，不开心了记得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忍着，不然真的会生病的。”
“嗯。谢谢医生。”
第二天，何笑父母不是很情愿地开车来接了何笑，倒是小妹妹很高兴，喊了一路“马上就可以见到哥哥了”。
何笑从医院走时李暮时加了他的联系方式，把手机还给了他，并且告诉他有什么事就跟他说。
何笑点点头，“谢谢医生。”
“应该的。”
何笑总是觉得，医生对头很用心，和别人不是很一样。
他是喜欢我吗？他在心里想，希望是吧。
双向暗恋是比单向暗恋好一点的。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在车上，何笑一路无言，旁边的妹妹一直问他事，他只是“嗯”两声，不说什么。
他妈从后视镜斜眼看他，似乎是对他不满意。
何笑假装没看见，他才不管她满意不满意。
无所谓，反正过两天就回医院去。
比起父母，何笑更喜欢妹妹，至少会关心他，和他好好说话。
父母一路都没有给何笑什么好脸色，不是冷脸就是白眼，搞的跟他不是亲生的一样。
要不改天偷偷做一个DNA亲子鉴定？他这样想。
到家了，父母该干什么干什么，该上班的上班，妹妹也去上小学了，家里就他一个人，父母中午不回来，连吃饭都是一个问题。
何笑打开冰箱，看看有没有剩饭什么的，结果他们什么都没留下，连菜都没有，开锅都是问题。
何笑无语：“这都什么人啊。”
他离开的两个月，家里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总感觉不一样了。
去橱子里找找，也没有他走之前留下的方便面了。
“难道要我饿一天？”何笑不满意地自言自语。
之前在医院，一天三顿都是医生送饭，荤素搭配，伙食不错。医生送什么他就吃什么，反正他不挑食。
就在何笑不知道吃什么时，医生打过电话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先接了，“喂。”
“吃饭了吗？”电话那头问。
“还没。”
“走吧，我在你家楼下。”
何笑很意外，马上穿衣服下楼：“我马上下去。”
医生听到了脚步声，说：“没关系，不用跑，慢慢走。”
何笑没听话，还是跑了，到楼下喘气，看到医生在一棵树下，旁边停着一辆车。
医生抬头，看见他脸颊微红，小口地喘着气。他笑着说：“你不听话哦。”
何笑吐吐舌头：“略。”
“上车吧。”医生开车门。
何笑上车，跟着医生去一家小饭店吃了面，医生说是好消化。
“谢谢医生。”
“没事，我是你的医生，我需要对你负责。”
“嗯。”
面很好吃，跟医生一起吃，就更好吃了。
05.
饭很好吃，吃完饭，何笑跟医生聊了一会儿天，医生问何笑，回到家里感觉怎么样，何笑不怎么高兴地说，“我家不比医院好。”
医生让何笑开心点，他“嗯”一声。
“医生……”突然一下，何笑叫他。
医生温柔地摸着他的头，问：“怎么了？”
何笑压低了声音，说出了想了好久的问题：“你说，我真的是他们亲生的么？”
医生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何笑抬起头，淡淡地说：“他们对我不好。”
“是吗？”
“是啊，连饭都不知道给我留，也不管我。”
医生开玩笑说：“那可能真的不是亲生的吧。你验过DNA么？”
“没有。”他没听出来是在开玩笑，很认真地说，“没钱。”
看了他没听出来医生在开玩笑，只能安慰他：“别想这么多了。”
“嗯，他们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了，我有你就好了。”
“嗯，”医生笑着抱了抱他，“我在的。”
医生怀抱很温暖，何笑脸一红，想在医生怀里多待一会儿。
医生没有松开手，何笑得寸进尺，干脆把头埋在他肩膀里。
他喊了一声：“医生……”
“我在，怎么了？”
“你会陪着我、对我好的，对吧？”
医生轻拍他的背：“嗯，我会的。”
“医生……”
“怎么了？”
他想说“我喜欢你”，可考虑一下，如果说了，医生会怎么看他。
如喝水呛着了一般，他开不了口。
那就继续隐瞒下去吧。
一时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他只好说：“没什么，就是叫你一下。”
“那就叫吧，”医生也没放在心上，“随便叫，反正叫我又不要钱。”
“嗯。”
如果说出来应该会被医生讨厌的吧，要是被医生讨厌了，他会不理他的。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把爱藏在心里了。
默默喜欢就好了，说出口还是算了吧。他这样想。
医生把何笑送回家，车停在楼下，医生跟着他上楼。他跟医生说了再见，还说明天或者后天就会回医院的。
医生看着他进门，何笑关门前跟他摆摆手。
门关了，医生盯着门两秒，离开了。
何笑趴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发现以前感兴趣的现在也全部无感了，可能是在“无网”的医院呆太久了。
看看日历，其实也才两个月多一点而已，却总觉得自己与世隔绝了一样，融不进去过去的生活了。
平日的家里陌生无比，像是野兽的眼睛在盯着身为猎物的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出来把你吃干净。
何笑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摸了摸手臂，四处找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摄像头窃听器什么的，仔细想想，这里是他家，还生活着爸爸妈妈和妹妹，为了监视他做什么而费钱安这些东西倒也不必。
虽然如此，但还是感觉像是画地为牢，把他拴在锁链上，任人观赏，没有自由。
好想逃走。
世界太黑暗了，他渴望得到光明，他想生活在阳光下，想自由地在阳光下奔跑。
一瞬间觉得火气上来了，好似心里有声音在怒吼：逃出去！
06.
何笑无聊了一天，终于到了晚上，妹妹放学，父母下班，家里终于有除他以外的活人了。
一家四口一起坐在饭桌上吃饭，气氛很是古怪，四个人都安静地吃饭，闭口不言。
“食不言寝不语”是好事没错，但在
在这个社会，在饭桌上一句话也不说的家庭已经少之又少了。
不说话的又原因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于是没人主动开口，气氛冷得不行。
何笑早就料到会被冷落，也就没在意了。
无所谓了。
有医生对他好就够了。
只要有医生就好，别人什么的都不需要了。
妹妹多次想挑起话题，才一开口，就被父母用眼神制止了。
犀利的眼神死盯着妹妹，吓得妹妹哆嗦一下，不敢出声，连菜都不敢夹了，只小口吃着自己碗里无味的米饭。
何笑看不过去，夹了一筷子蔡放进妹妹的碗里，默默她的头，没说什么。
妹妹想说“谢谢哥哥”，但出于害怕，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吃完饭他主动收拾了碗筷，防止了父母的挑刺儿。
他可以想象到，一开一合的嘴里，会吐出什么难听的话语，想想就觉得恶心。
他讨厌听父母的唠叨，从小到大都是。
烦。
安安静静地收拾了碗筷，回到自己的小屋里，锁上门，总算是轻松了很多。
没想到才呆了一天，就已经受不了了。压抑的气氛，不那么熟悉的环境，还有对他冷眼相看的父母……一切都是那么不好。
他想逃走，逃到世界尽头，看着星星入眠，然后葬在满是鲜花的院子里，谁也找不到。
拿出手机给医生发信息：“医生，我呆不下去了。”
这个时间医生差不多下班了，所以是秒回：“怎么了？”
何笑打字回复：“家里不适合我，我受不了了。”
李暮时手握着手机，眉头微皱，心说怎么会这样。难道让他回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吗？
李暮时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开心一点而已。
正要发些什么，何笑发来条语音：“医生，我想你了。”
何笑故意压低了音量，怕被父母听见。
李暮时听了，又心疼又难受，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让他回去的。
见没有回复，何笑又发：“医生，我想走了。”
“明天就回来吧，我去接你。”医生回了消息。
“好。”
何笑放下手机，上床睡觉，想着明天就可以见到医生了，勉强地笑了笑。
受不了的不只有何笑，关上门都可以听见父母的争吵，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只是觉得很吵，很吵。
“要不是婆婆喜欢儿子，我就不把他生下来！孬种玩意儿，气死我了！”
“是你他妈要生的关我妈什么事？受不了就离婚，你以为我怕你啊！啊？”
一阵东西破碎的声音，接着是妹妹的哭声：“呜呜呜……爸爸妈妈别吵了，求求你们了，不要离婚……别丢下我……”
“我**的！”何笑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听不下去了，实在是太吵了。
于是下床翻出了之前随手扔在抽屉里的耳机戴上，点开《好运来》，把音量调到最大。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歌声穿透耳膜，仿佛要夺走他的听力。但何笑丝毫不在乎，只要听不见吵闹，哪怕是聋了也无所谓。
“啪！”
爸爸扇了妈妈一耳光。
“啊！——”
这是妹妹的尖叫。刺耳、悲伤。
“离婚！”
“妈妈不要……”
“离就离！他妈的老子不怕你！”
“爸爸……”
外面还在打、吵，但何笑都听不见了，随便他们怎么闹，马上就过去了，明天就看不见这闹心的场面了。
对，明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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