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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阳光甚好

『发疯的少年在夏天的四处都洒了光,光拉得很长,好似防住了九月清风探询的目光』

夏末南城的清风,该是?

该是,

是什么样的呢……

喻谪走在米兰灰色的街道上,五年了,他在这座城市兜兜转转。中心的这座大教堂还是第一次乘车经过,第一次当一个景点认真参观时的样子。哥特式的建筑如一簇白色火焰,燃烧着文艺复兴末节的野火,耸入云霄。

他总是在下一个完全陌生的街角,相似的脏橘色圆顶后,落寞而削瘦的高塔身侧……

—— 看到它。

“仙儿在闭摊中哦”,伴随着振动的手机提示音响在这座风格处在新旧世纪交替中的城市。一切喧闹都成了背景音,带着地方调调的中国话,给夕阳余烬中的街头添上一份陌生的活泼。

喻谪划开手机,意大利的日落赠予了摄像头清晰的画面每日限定的暧昧,别墅门前的地上空空,恰是台阶上,长出了一束牛皮纸包裹的粉色向日葵。

今天,六月一号!

喻谪捧着手机,像假装自己才知道一样做出惊讶的表情。转而,笑了,笑自己如六年前的夏天一样,对日历上那么明显的红色标注视而不见。他加快步伐,地中海低压结构的推波助澜从没过如此讨人喜欢,米兰六月的大风将他送到下一个,再下一个街头。

他跑在热风里,却感到越来越凉爽。

那个九月夏末的清风它——

它一下子掺了进来!

他心甘情愿地任由视野里脏橘色与灰蓝被一笔搅和在一起,融合于奔跑的尽头,那个一切刚刚开始,发展的九月一号。

幸许,他很想很想,赶在黎明前为他的送花人写下一篇比马克吐温笔下“大理石的诗”更美的赞词……

尽头是融合好的灰色,急促的风应和着赶路的朋友,欢喜的记忆似乎触手可及。

终于,清晰:

灰色大气的南城私立大门,系着铜钱手串的少年刚大摇大摆骑进校门飞身下车,那段飞扬的时光再次被按下了倒计时。这个倒计时很长很长,好像永远不会终止……

“诶诶诶!你知道吗?超市最后一瓶东方树叶,我抢到了!”一个打扮很清爽的男生死死捂着肩上书包带,左躲右闪,向两边认识的朋友炫着开学报道第一天的战绩。

喻谪听到那声音的下一秒,脸颊上便贴上一整面透冰的水珠。

“……”喻谪深呼吸。水珠不停往下淌,领口都湿了一小片。喻谪转过头,露出一个友善正直的微笑,一手劈向那人的手腕,夺走了松了劲的手中的塑料瓶,空余的一手短暂地丢开了车把,快速且优雅地旋开瓶盖,对着这还未开封的东方树叶茉莉花茶就是一大口。在男生恍然若失的表情下,手疾眼快用脚尖抵住了差点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山地车。

“喻少侠,三日不见,武功进步斐然哪----",喻谪本还压着倒霉朋友今日怎么说话如此正常的疑惑准备回一句“华兄谬赞!”,耳边便立即传来:“如此英雄人物便在光天化日下抢良民的合法私有财产,天理不昭昭啊!”

“华弄岩,世上其实是有个词叫天理不容的。”喻谪继续深呼吸,没关系,他可以在朗朗乾坤之下对刁民的不合格知识储备寻衅滋事。

华同学承着喻谪自以为饱含同情怜悯的眼神,在喻谪给车停好上锁时酝酿半天出口:“你用这么深情的眼神看我,我会不好意思哒!”

与此同时,周围的同学默默抬起头,互相传递了一个“校草!嗯----没关系,哇哦!"的眼神。于是,已插入锁孔的钥匙断了。没错,就这样水灵灵地断在里面了。

本来还想在新学期立一个沉稳靠谱的人设的喻谪很没恒心地想:新学期,旧气象!也不错。便深情且坚定地拽住了华弄岩的手臂向办公室拖去,“我亲爱的华兄,秦哥的办公室的备用锁只能我们一起迈过重重阻碍拿到手,永结在这可怜的车轮上了。”

但倒霉朋友也许会与你山盟海誓,但绝对不会与你共赴你老班的办公室,他会无情无义,不惜透支自己一会聊天的体力在半路中逃跑。

而孤独的喻谪同学,在这个无比热闹的新学期报道的早晨,被拘在办公室的工位上列要到教务处领东西的清单,再顺便拣一张包装用的废A4纸论述自己离谱的失误及从各个方面突出强调校规的重要性及关系利弊。简称,作检讨。

此时,教室里热热闹闹的,尤其在里面空气与外面空气交界地带,就是门口,人站的最多。为什么呢?因为开着空调教室里冷。为什么不关呢? 因为开着冻不死但不开会。

这教室的空调制冷效果特别好,可不是因为是私立学校,是因为在一大早。现任高二六班都班主任秦骆曾经某天早自习如是说。学生也深以为然,毕竟都是看了空调一整个夏天都苟延残喘的人了。

东方树叶的标以最高比例占据着学生们的桌子,一些例如元气森林等颜色丰富的瓶子也一律标着“0脂 0糖 0卡”。

南城私立的学生是很偏爱岁月静好的,家里富足,自己废物,学校日子过得也挺苦。放下恩怨,淡出江湖不好吗?年轻人,气性不要太大,没事做做雅事也是好的呀。品茗(喝东方树叶),赏画(看云与天与山与水),拾花(种一种家中小番茄)。

校园一角,此时聚着三个人。喻谪在办公室远远望到,坐在长椅上的男生身影模糊但纤长舒展。两个围着他站着的一个“活力四射”,一个静静立着。若不考虑快迟到了的话,画面倒是十分和谐。不认识!喻谪垂下眸子继续当无偿劳工。

“但总有人会在另辟蹊径中出类拔萃!”远处的角落,很有活力的那位不知从哪捡到了根树枝,往旁边灯杆上一敲。

“小景,现在用不着惊堂木!”站在旁边的男生朝椅子上坐着的人无奈地耸耸肩,提醒道。

“噢,好的!他,学校校草,风仙道骨,绣口一吐,就是世间真言;妙手一算,就是天命未来。他的思想,就是我们的心之所向!”

“没错,他坚守玄学!他,恣意——潇洒!”这个声音流畅,透露着淡淡的僵硬。

两个人打完了配合,前面那位满脸自我感觉良好,后面的充满信任地看着前面的人。

无人接话。空气弥漫着尴尬的气息,于是,两位把眼神坚定地聚焦在了长椅上的男生上。

长椅上的男生直起了身子,试探性地伸出手,鼓了一下掌。

空气里“啪”一声转瞬即逝,“霏哥,你真的欣赏吗?”

“你再想想,我们今日到这的目的是什么。”蔺霏洌抬起头,好看的脸此时表现出一种诡异的温柔。

“全面了解校园,以致能在新学校混得风生水起。”

“乌每,你知道啊!”蔺霏洌恢复了他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小景要我配合。”乌每答得理所当然。

“霏哥,你不会觉得我跑题了吧?”张簌景难以置信。

“你确定自己说的不是校园奇葩人物吗?”蔺霏洌缓缓发问。

“哥,你这话说的太伤我心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想在一个地方混好,那就要了解民心所向,主流思想。他曾说过:‘凡事要立于环境之底色,凡人要学会适应环境。’哥,你不堪大任啊!”张簌景一番真情感慨。

“我?呵,你哥我是来改变环境的。”蔺霏洌冷笑。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蔺霏洌心里落寞讽刺:改变环境?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听到这话的两人怔了怔,就看到说完话的人神情恹恹,挥手道别后就拎着黑色的双肩包转身离开了。

教学楼宽敞高大,外墙色调简约不失大方,任由生命与阳光穿梭其间。

蔺霏洌走在教学楼的路上,他抬手遮了遮那跳过墙角飞奔向地面的阳光,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瞳中似是清透了些,消失的仿佛只是阳光轻扫而过留下的转瞬即逝的踪影。

在这个凉风习习却艳阳高照的八月末转学来到南城私立的蔺霏洌想到自己起好的人物新闻标题“0.9版周易先生的少年思想统一了全校”。可笑,哗众取宠罢了。

走着走着,就找到了新班主任昨天发来的办公室位置。班主任还说今日早上很忙,让他略迟一些来,但他还是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五分钟。

便不抱希望地抬手敲了敲教师办公室的门,”请进!“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蔺霏洌有些惊讶,抬手间推开门进去了。

办公室明亮宽敞,他的第一眼便看见层层办公桌后一个被淡粉的光笼着,眼神有些高深莫测的少年。眼中好似芳菲尽放,显得温暖又和煦。他想着:也许那笼着的是暖橙色的阳光吧。

于是,他给这间办公室添了个评价:阳光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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