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于执面前时,完全迈不出脚,空气冻住不流动。
半个小时前,于执救了她一命,从一只“野兽”手下解救出来,被紧紧护在身后的她错愕不已,架势阴戾凶狠得仿佛那个从前阳光明媚的少年被另一个恶鬼吞噬,她怔住,伸手,却拦不住态势:四周嘈嘈杂杂围了很多人,他睥睨临下,再抬几脚,恐怕那人就血流成河了。
许荆想道谢,犹犹豫豫怎么开口。
头顶传来两声爽朗的笑,少年先道,呐,多亏了我哦。
许荆的眼睛躲在刘海里,不敢看他的眼睛。
于执说,你要怎么感谢我?
是长达十秒的静默。
他眼波恍惚,低下头擦拭着嘴角泛红的伤口。白色运动鞋阴明两道交替,扇形影子在地面上晃啊晃,掭撩着他的心脏,直痒痒。
几阵金黄从栏外高大的银杏树上洒落,骤急地倾瀑而下,打着旋飞驰,卷着帘袭奔,催赶天空之下的人。
金黄的银杏如果能开满整个世界就好了。
他嘴角上扬,想和你明天去看看银杏可以吗,就算是感谢我了,秋天的银杏很美。
她顿了许久,最终答应下来,好。
接着他长长地叹息。
许荆疑惑地抬头,看着他,干涩的眼球向上转动,差点能听到齿轮的声音。
于执举起右手,朝前面伸去,仿佛碰到什么隐形障碍似的紧急收了回来,指着自己左腕关节那。
许荆看着他的动作,发现自己的手腕关节受伤了,尺骨茎突蹭破了点皮。还未等反应,几张创可贴盖在她的手心,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创可贴被他攥起来紧了紧,贴着对方的手,然后咧嘴笑道,我希望明天见到的是一个健康的同桌,你一定是太疼了吧,才一直苦着一张脸。
许荆面不改色,眼眉淡淡,不语。
少年的发丝拂在风里,转身离去,接着消失在走廊尽头。
太阳没有记忆,只会一轮又一轮机械的重复落下和升起,到了水汽浮沉罗网世界的时候,许荆神丝依然游离在外。
像塞了一大口苦心巧克力,舌苔很苦,神经麻痹——有什么东西逝去了,其实它早就离开,只是她选择堵住耳朵逃跑,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痛苦后知后觉。
她正在那节自习课上背单词,一旁的同桌埋在手臂里睡觉,于是特意将书翻得很小声。
可是常七的声音很大,他用夸张的语气在不到一米的地方喊许荆的名字,“许荆,你看!你的照片!这不是你么,一模一样!”纷纷抬起的头颅中,他挥舞着所谓的照片,还隐约夹杂着“他喜欢你”的字眼。
“吱——!”
椅子拉出刺耳的声音,许荆惊慌地看着他。
“许荆,有人暗恋你!”
照片中青涩的人确是她无疑。
“照片你哪来的?”她努力平静情绪。
常七拍着大腿,“地上捡的,可让我发现了于执竟然有个这么大的秘密!”随后又邀功似的笑道,“原来于执喜欢你啊,我说他当时怎么要跟我换位置,合着就是为了跟你挨着,蓄谋已久!你们两个成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好兄弟!”
“常七,你吵什么吵?你不自习也不让别人自习是吧?”班长在人群中发了话,不少人乖乖地收回头。
“你个疯婆子你懂什么?正常道理你都不听,更别说爱情这种高尚的东西了!爱情啊,不懂吧,疯婆子怎么懂爱情!”常七手执真理,一如既往的勇气可嘉。
来回两句,两人都快吵起来了。
许荆脑子“嗡”的一声宕机,被忽如其来的信息砸得眩晕,她的目光跟随着那张被人攥在手里的照片,只觉周围的目光太过火辣。却有一道身影挡住视线,她第一次觉得他的身影那么不同,甚至让人捉摸不透,少年的眸子盯着她闪动两下,泛着睡意惺忪的水光被眉头拧得垂然欲滴,嘴唇微启却又隐忍地闭上。他仿佛只剩转身的余地。
常七没有察觉到好兄弟的脾性不淑,没头没脑地说:“于执你小子藏的够深哈!之前看不出来啊你对许荆有意思……”
此话一出,常七随即被勒着脖子硬生生拽了出去,无论他怎么白费口舌地叫喊和求救,也只能收到同学们同情的眼光。
班长一向掌管风云地拉着嗓子喊:“别看了别看了,作业不够多是吗!这么闲的话我就让老师多布置一点!”
众人不响,教室变得静悄悄。
一整天,于执再没有找她说话,而后又是一天沉默,三天、四天……一个星期的石沉大海。
许荆初中时,基本对这个同班同学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的名字叫于执。高中入学第一天,于执在远处朝她招手,热乎地聊天,略带失望地说,真希望我们能分到同一个班,你知道吗,人山人海中遇到一个认识的人真的很不容易,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于是于执成了窜班客,有时会携带小零嘴,有时会大路迢迢赶来就为讲一两句笑话,他常常分享学音乐的趣事:那个跑调王果然不负众望、老师又夸我有音乐天赋……当然也有小难过,比如钢琴真的很难。还有,他最擅长最喜欢的是吉他,和弦之间,草地之上,于执嘴里总是吟着《虫儿飞》,许荆问他为什么这么对一首儿歌执着,于执笑笑不答,阖上眼,牵琴弦。
仍然是夜,许荆的手机一响,收到两条消息,是于执练好的曲子。未容多想什么时候加的联系方式,辄被吉他声吸了魂,初是缓缓溪流,铃叮,后有水石相涌,引人入了仙草之境,宁静安宛,有萤火作席,森林缭绕而轻飘飘与风共入云端夜。不知觉,许荆听到于执那日的长吟,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偏要追溯,启开记忆的匣子,她不单单是只记住了他的姓名。某年某月某日,许荆差点因为真心话大冒险翻白眼,幼稚无趣的,对面那两个女生挤眉弄眼,讳莫如深地笑,利索的把桌上的课本一扫而光。
几轮猜拳——
“我选真心话。”
另一个女生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嗯……有!”
“你喜欢谁啊?!”
少女淘气道:“这是另一个问题哦。”
许荆忍不住揶揄,“夏沅湘,你应该直接问她喜欢的人叫什么。”
坐在左边的女生撅噘嘴,眼睛转了几圈,“你就这么问她哈哈!快问快问!”
许荆正襟危坐,两手齐放腿上,故作庄重,神神秘秘开口,“——你——喜欢什么颜色?”
“粉色!”
对面两人一喜一哀,这边少女大歇口气,捡了一条命,那边已经鬼哭狼嚎地囔囔许荆偷换游戏概念,一点也不刺激!惊天地动鬼神呢?我看别人玩的可有意思了!哼!
“是‘惊天地泣鬼神’。”许荆掩笑,认真纠正。
这段时间,豆蔻总角间流行着一种游戏,用猜拳来判定输赢,输者有两条路可选,要么“真心话”,要么“大冒险”,赢的人掌握提问和让他完成一项出糗任务的权力。许荆常闷着一人学习,背着英语单词,被突然冒出的同学吓一大跳,那人脸颊微红,横跨两脚,地动山摇的在面前青蛙跳,羞涩的挂鬼脸,那憨态和丑劲引得哄堂大笑,许荆却僵直,挤不出笑,讪讪了之。风波后,有好心人告诉她那是名为“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而她就是那场游戏的另一个幸运儿。
风水轮流转,但许荆自有保护自我的方法,“我选大冒险。”便一言遏住了夏女的报复。
夏女用手抵住头,万般无聊的随便一指,“就他吧,加个联系方式。”她似更想知道别人内心深深的秘密,至于拿人取乐,表面功夫,不够尽兴。
一个毫无征兆的阴影盖住少年,许荆颜色正然,语气僵硬。
拿到联系方式后,她辗转反侧,猛然一起,还是乖乖搜索账号,怕的是夏沅湘知道她敷衍了事后又大闹特闹。
紧接着一张照片飘落到地上,有人眼疾手快地捡起,寂静荡然无存。早已忘记那天夜里的月是什么形状,或圆,或如钩,人们总喜欢给特殊的日子赋予意义,便于日后回忆,寄予自己无法言说的情感:白月闻琵琶,江月敬英雄,初月见人闲,明月夜,短松冈。就像今夜一样,夜空发出“磔磔”的声响,月光若人的骨头一样白,平静地扫过每一寸哀叹着的土地,这样的恐怖,许荆却不恐惧,她想让自己产生恐惧,强迫自己直视月亮。她确信自己没花眼,看到有团丑陋的东西撑开了月亮,撕出流黄,它戴着漂亮的面具,脚步轻盈,在星星之中踏跃,它会在你耳边栩栩如生地描绘天上宫阙,让你以为它真的存在美好。只有许荆知道其惨不忍睹的真面目,因为它来源于她。
“嘎吱——”,开房门的声音如木讷的百年古木的惨叫。许荆警惕地看着光亮的门口。
一道黑影稳稳立着,紧紧扎根而浸出三尺寒凉,一时间竟分不出是活人还是锁在极地里的老树。
许荆顿了一会,眼色如墨,“没人教你不能随便进别人的房间么?”
“我敲了三声,可是没有任何回应,我很担心。”
那方,黑衣黑裤埋住高挑的身姿,碎发规矩而齐整,眉目舒展,悠然自得,周身横人千里的冷漠不自觉间转化成了平易蔼蔼,好不让人为刚刚的莽撞无地自容。
许荆心中一屑,管你什么话,通通都是狗叫。
“什么事?”她坐在床边,保持刚刚和它对话的姿势,远远地望着他。
黑人语气平平,“阿姨让我喊你吃饭。”
许荆无加理会,走出房门,和他擦肩而过,脑子里的记忆突然翻了一翻,自觉停下脚,回头,幽幽盯着那人,用唯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那个东西你拿回去了,就不要让它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可能回头,我贱不贱?你贱不贱?”有这样一个事理:一条干净的河夹在青翠的大山中流淌,天空飘着朵朵白云,河旁边可以有草原,草原上也可以有骏马在奔腾,风景可以是辽阔的,因为河流干净它周遭可以有很多美好的颜色。有一天,河水的侵蚀作用忽然大于泥土的硬度,涌出很多很多泥沙,它渐渐浑浊污秽,肌肉的跳动是生命的征兆,也是死亡的推手,这条河不再美丽,联结的美好也变得面目可憎。
她看着眼前那人的无动于衷,摇摇头,祈祷能摆脱所有的苦楚,算了,他也不学地理,不懂我在说什么。
黑人久立空荡荡的卧室中,灯光从头顶射下,扯模糊了他的脸。
她顺着暗淡的梵高下去,不用仔细瞧,偌大的客厅似蝴蝶颜色明亮,寓居的兰花白瓷、书柜架、素银饰品一路翩然起舞。总体亮白色的调子,扑面而来的却不是素净,是禁闭室般的冷寂。
饭桌上冒着仙气,氤氲烟雾透出两双炯炯的眼睛,母亲的声音隐隐,她一边系鞋带一边回答:“出去有点事,我晚点回来吃饭。”
街上空零响着浓烈的秋风,许荆走在黄昏里,只身往前,扑进哗啦啦掉落的银杏,走到路灯锃亮,空气腾升起凉凉的湿气。她停在几颗孤星下,正左是一家红色装横的奶茶店。
有人微微颤颤从店里出来,腿脚不稳,一个摇晃撞到许荆身上,女孩连忙道歉,许荆默言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就这么走了啊?!有没有搞错?什么人啊?!”泼天大嗓如一道正宗的四川菜,火火辣辣打在耳边。夏女围着许荆转了三圈,抬手看看,又朝那人离开的背影咒骂几句。
对方嘿嘿卖笑,“怎么不进去等,外头怪冷的!”
“你巴不得这风把我吃了才好。”许荆睨眼瞧她,瞧的她汗颜,经久,才缓缓开口,“你觉得我们的话题适合在人多眼杂的奶茶店聊吗?”
两人沿着脆响的小道一路下去。
淡黄色大呢簇着一张白皙圆脸,夏沅湘的眼珠飘忽不定,心悬到了嗓子眼,支支吾吾,“许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别生气了……对不起……”
许荆一言不发,踩一脚因干枯而发出呻吟的黄叶。
夏沅湘急了,“许荆!他又不是有意的,我已经狠狠地说过他了,我保证下次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再给他一次机会!你慢慢了解会发现他挺好的……”
许荆意味深长地盯着她,面目严肃地开了一个玩笑,“他这样——以后会家暴的吧?”
夏沅湘大叫一声,像没得到心爱玩具的三岁小孩撒泼,咿咿呀呀,喧许荆总是不近人情、不善解人意。
没人生来就像石头一样捂不暖,或者绝交一切可能,这只是你的可选项。
许荆亦不是。
她打破自我枷锁数步之一,是初中参加的学生会。当时不巧错过学生会招新,交际花夏沅湘可热的跟主席聊上几句,对方就同意了,但要交个申请书给管事的老师过目。
女孩忙活一个大夜,两页工整,顺顺利利进入学生会。
纪检部的一个主要工作是检查校服。状元楼楼梯口一站,对面那个橄榄球同事问她,“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许荆应了一句。
橄榄球上下打量她几番,翘嘴,“就你这小身板怎么敢来纪检部啊?要是遇到两个拽的不得了恐怕会挨揍,学生会的名声不要啦——?这样吧,你认我做大哥,以后我罩你!”
这方,许荆才给足面子掀眼皮督他两眼,只不应承,随后面无表情地投入工作。
“诶你这人……不做我小弟也行,交个朋友总可以吧?我叫方峻,你是什么名字?”
远远的声音像是从旷野传来,许荆毫无疑问是不属于那片野的山顶洞人,直到有人放飞了她的风筝,许荆追上去,“同学,你的校服呢?”
那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试图蒙混过关,“洗了没干,我是初犯,你宽容一下呗,下次保证穿好校服!”
许荆把纸笔递过去,“班级和名字都要。”
方峻顶着中间宽两头小的身段跑过来,瞧着初犯,突然间笑得贼眉鼠眼,“是你——你走吧,不记你的名字。”
不顾另一个人的阻拦,初犯一溜烟跑没了影。
许荆隔着窸窸人群,“你认识?”
“不算认识,经常一起打篮球,见过几面。”
许荆诙谐一笑,面露轻佻,“你怎么进纪检部的?”
方峻没听清话语,向着正在关状元楼小门的背影喊:“啊?你说什么?”
第一次工作给许荆的体验非常不好,用她的话说,她很难接受有人做出超出规矩的事情,何况亲眼见过,幸亏这次抽签换搭档没抽到他。一旁,夏沅湘听吐槽听得不亦乐乎,咯咯地笑,问是哪朵奇葩。
后来抽签随机换搭档,许荆再也没有跟他有过交集,直到从夏沅湘的口中听说。那年初三,这一辈的学生会干部面临下岗,组织了场集体散伙宴,各路英雄,各展才艺,美食佳肴,垂涎三尺,好不热闹。一向不合群的许荆果然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细数时间的沙砾。
这边刚放下装着雪碧的玻璃杯,辄瞥到夏沅湘着急忙慌的神态,夏沅湘对主席说,突然有点事,要先走一步。
许荆跟出去,她问,怎么了?
夏沅湘那张精致的脸加上少见的忧愁颜色,抿着桃花唇,娇气凌人,甚我见犹怜,活脱脱一个偶像剧女主。
许荆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更觉狐疑了,但她尊重别人的选择,“还好吗?你要着急就先走吧。”
夏沅湘不说话。许荆深叹口气,缄默不言盯着她,欲透过美躯瞧出什么端倪,只因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爽利的夏沅湘,只怕所藏的事情与她有干系。
“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生气……”夏沅湘声如蚊蝇,“我……我交了一个男朋友。”
许荆善察言观色,眼一量,整个人便同石像般凝住,“你男朋友不会是那个方峻?”
“啊!我先走了……!”少女像吃醉的小虫,一转头撞到墙壁上,东倒西歪两步并做三步飞下了楼。
等到夏沅湘忙活完终于有心情蒸热这盘凉菜,才招供,“我跟他谈了有一个星期了。”
“……怎么认识的?”
一个纪检,一个宣传,明明八竿子打不着。
“不是在学生会认识的。”夏沅湘小心翼翼地说,默默看着她的脸色,两人心里都清楚许荆看他不顺眼,“就是,有一天……我忘记穿校服了……方峻给我放了……我……我每次忘记穿校服他都罩我,人还蛮好的呀,还主动跟我表白……就……就在一起了。他昨天说生病了,实在难受给我打电话……”
许荆无心听后面的话,则缓缓闭上眼,肉眼可见的无语至极。
“你们之前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对你搞特殊?”
“他说我长得好看,当是交朋友了。”
“配我一脸。”
“诶诶诶,你别生气了,你跟他熟了会发现他人真的好好,大暖男,特别照顾人……”
同样的话术,许荆听了两年,耳朵都听吐了。夏沅湘却喜不胜收的把橄榄球当宝一样,时常炫耀她这段山无棱天地合的爱情。而许荆觉得自己的朋友哪哪都好,她那男朋友哪哪都不好,有时听不耐烦,就会赶紧堵住她的嘴巴。
不知道什么缘由,夏沅湘很在意她对方峻的看法,也许是知道朋友看他不顺眼,也许想让所有人见证他们的爱情——许荆安慰自己。他们上了高中没分到一个班,两周才放一天假,星期天,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第一次夏沅湘约她出去玩,她记得那天天空很蓝,串起了好心情,好心情中却闯入了个不速之客,她远远地看见了他,顶着橄榄球样的身段站在夏沅湘旁边,美女与野兽,天鹅与癞蛤蟆,橄榄球像个容器,装载着最糟粕的废料。她拒绝了,她做不到毫无理由地接受一个第一眼就看不顺眼的家伙。夏沅湘找了很多理由,央求他们“三人行”。这么久才放假一天,想见你们两个我真的挺难的,她说。
许荆低头看着比她矮一点的夏沅湘,她把手插入衣兜,想起来,这些年每每听到夏沅湘的哀求都是因为她的男朋友,毫无例外。
可是,她说,语气有点沉闷,你们每天放学不是都一起回家吗?
夏沅湘傻在原地,他们每天放学回家都一起走,这很明目张胆。
许荆没打算理会,内心有个不好的念头,她想离开,后来有人在身后发出质问,为什么,方峻发出怒声,我做了什么,你这么看我不顺眼?!
许荆转过头,只是看着夏沅湘,她的神色很难为情。她的男朋友正是她的嘴巴,替她发怒,替她生气,替她不妥协,却替不了回避。
很快,许荆就印证了为什么看他不顺眼,她本想无视了他,在走廊上,他愤怒地抓起她的手臂,嘴里说着脏话,他妈的,你昨天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看不起谁呢,他的眼珠大的快要瞪出来,你这样的人都算不上是朋友!许荆尝试挣脱,他的力气很大,拽得她手臂上的肉近乎变形。她用空出来的手擦一把溅到脸上的肮脏的口水,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恼火、害怕、难受、疼痛、乞求,甚至没有不屑,像回应昨日之质问一般,保持默言。她总能轻而易举知道激怒对方的痛点,这项能力看起来无所不能,她完全能大变脸色,像个白痴一样双手赞成他们,从“野兽”爪下把自己解救出来,将伤害减到最小化。但她没有任何情绪,活死人一般机械地看着他,无疑狠狠刺痛了对方。
许荆在抗衡,她很在意这点。外在疼痛可以修复,但如果志气被碾压,往后很难东山再起,她不愿意为了一时的解脱而自圆其说。
野兽遏喉,众目睽睽,七嘴八舌,电光火石间,一阵秋风,习习吹来一个少年,那人宛有天人之姿,一袭纯白发亮的衣服走在白日里有些惊叹到刺眼。许荆看到他的背面,一时晃了神。
想到于执,许荆颜色黯然。
全然还是听不得夏沅湘歌颂她的爱情。
许荆也不追究这件难堪的事,毕竟一个恋爱脑,没有妨碍友情就得,她只好说两句真假参半的话,“也许他真的是顶顶好的人吧,但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夏沅湘,你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自己幸福最重要。”
夏沅湘愣了良久,抱住她假惺惺哭道:“呜呜呜……许荆我知道你最好了……以后,我保证,以后只跟你出来,再也不让他一起出来了。”
“还有就是,别再难为我这个路人了。”明晃晃的路灯折射出许荆甜蜜的笑,笑得具有危险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