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补课的周六，本该是个很好的休息日，可惜总有扰清梦的人。
当房门被用力推开，紧裹的被子因外力剥离，任星桐崩溃地睁开眼，对着床边的罪魁祸首怒吼：“余闻！！！！”
余闻承受着怒吼，故作意外地接话：“嗯？你怎么知道我又上国服第一了？”
“……”任星桐困得两眼冒金星，根本不想配合他的表演，抬起发颤的手指着门口，气若游丝地回，“出去。”
“国服第一——”
无论任星桐说什么，余闻都只会重复那两句话，听得他都生无可恋了。在第N次对话死循环后，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扯过被子重新窝回床上，懒得再跟某只鹦鹉废话了。
余闻恢复正形，贴着床沿坐下，带着笑意说：“星星，你加把劲啊，快撵不上我了。”
任星桐一顿，捂着被子没接话。
因为学业的原因，他打游戏的时间非常非常有限，尤其是初三尖子班有强制的课后补习，连双休日都被压缩成了只有半天。
去年改玩中单后，余闻说过他其实还算有天赋，只是缺乏游戏经验，说白了还是玩的少，几百局的天才遇上几万局的努力型选手，终还是技不如人。
他知道自己差在哪里，天赋不算拔尖，又不够努力。
余闻比他认真多了，几年前就已经是王者，这两年更是成了国服前两百的常驻选手，到如今已经联蝉两个赛季的国服王者第一了，而他却在刚刚摸到王者的门槛。
任星桐迟钝半晌，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闷声说：“是不是又有战队联系你了？”
“嗯。”余闻坦率承认。
从前年余闻一改从前半吊子，发了狠的上分，掐着赛季的尾巴闯入了国服王者前十，也是在那个年末，他收到了第一个职业战队的邀请。
任星桐清楚地记得那个跨年夜，得知余闻被职业战队青睐，他先是感到无比的激动，可当那阵强烈情绪过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无尽落寞。
余闻已经半只脚踩进了职业圈，而他还只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子。任星桐心慌得厉害，试探着问：“闻哥，OX战队好像还挺厉害的吧？你会去吗。”
听了这话，余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了点无奈，他伸手轻敲了一下任星桐的脑袋，说：“不去，不是说了么，战队要一起进。”
任星桐有点开心，压着喜悦说：“可是我现在连门槛都迈不过去，如果一辈子都不行呢？”
余闻很无所谓地耸肩，说：“那就不去了，不打职业也挺好的，自在。”
“那怎么能一样？”任星桐摇头反驳，他吸了一口气，“闻哥，你等等我，等开学这段时间忙完了，我就每天抽空在家打。”
他光说还不够，抓起余闻的手，郑重道：“我一定会追上你的，你再等等我。”
余闻垂落眼皮，视线落在下方，他滚动喉结，没了硬气劲儿，偏头以拳抵唇，含糊道：“嗯，等你。”
余闻一等就等了任星桐将近两年，这中间有非常多知名战队来邀请过，他都没答应。
任星桐一听没否认，心底闪过一丝急躁慌乱，他干脆直接掀被坐起来了，盯着余闻的侧脸，试探问：“你会去么？”
“不会，不说了等你么，无论哪个战队，我都不去。”余闻回得果断。
任星桐心踏实了不少，面上装着不在意，特大度地发言：“你要想去也行。”
余闻抬手弹了下绷脸小孩的额头，乐了：“别跟我这儿玩欲情故纵，你闻哥不吃这套。”
任星桐被拆穿，顿觉羞耻，气急败坏伸手推人：“……滚蛋。”
余闻后仰让那双手落了空，不要脸地撑着床沿说：“我要是真滚了你又该委屈了吧？”
“你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快走，别烦我睡觉。”任星桐不承认，背过身拿被子捂耳朵。
“好好，我走。”余闻就喜欢逗他，笑弯了眼，边缓慢往门口挪动边示意，“真走了啊？”
“嗯，走。”任星桐说完停顿了半晌，扭回头特霸道地问，“去哪儿啊？”
“查岗啊？”余闻就知道还有下话，抵着门口一直没走。
“我根本不想知道，是余阿姨非让我监督你。”任星桐说。
余闻把多余的解释当耳旁风，不咸不淡地回：“去网吧。”
任星桐一听，稍微坐起来了点，追问：“去打工还是去上网？”
“既打工也上网。”
余闻丢下这句话，不等任星桐回复，摆着手离开。出了任家，他骑着单车慢慢悠悠前往世纪网吧。
高中每个月都会摸底考，余闻没法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去兼职，只有每个礼拜周六日可以去两天，他在这家网吧也兼职好几年了，和老板关系不错，所以兼职时间比较灵活，要去提前说一声就好，不过赶上个礼拜月考，也有半个月没去了。
掐着点抵达网吧，午休是个高峰期，打眼一看基本没有空座了。余闻插着兜直奔前台，特霸气的拍了下桌子。
林空正专注看视频呢，一听这动静吓一哆嗦，抬头正想骂人，看清是谁后，意外地“哟”了一声。
“半个月没见，又变样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指着余闻的头顶说，“终于把你那个破蓝不蓝灰不灰的变色鸡毛掸子染回去了？”
“你懂不懂审美？那叫渐变蓝灰色。”余闻皱眉纠正。
“不懂，你这么懂怎么还染回去了？”林空乐了，“不当不良了？”
说起这个余闻就挺不爽的，撑着桌子没好气道：“教导主任直接上我家来了，堵着门拿喇叭喊，我丢不起那个人。”
“哈哈哈哈。”林空笑得直拍桌子，“你们教导主任可真是个人才，也给你留面子了，起码不是在学校广播。”
余闻脸都黑了：“他最好不要，不然我容易犯|罪。”
“还是这样好，顺眼多了，挺帅一张脸，你天天弄得跟个葬爱家族一样。”林空憋着笑说。
“……都说了，那特么叫时尚潮流，男团风格你懂不懂？”余闻心累地摆了摆手，“懒得跟你个快三十的老男人说。”
“没事儿，我愿意跟你这位十七岁的年轻不良小伙说话。”林空逗完，问，“你考完试了？怎么样，有把握吗？”
余闻轻车熟路坐进前台，手翻着旁边零食架，说：“有把握。”
“嚯，可以啊，够自信的，这次能突破自己了？”空哥有些意外。
“嗯，突破下限，有把握倒数第一了。”余闻开了一袋饼干，说。
“……”空哥一把抢过余闻手里的饼干，骂道，“那你特么还有脸吃，马上都高三了还这么不上心，滚回家学习去。”
余闻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学了，到头了，有这功夫不如赚点钱实在。”
“小小年纪……”林空盯了他半分钟，末了还是叹了口气，迟疑着问，“阿姨最近怎么样？”
余闻顿了下，再开口声音低了两度：“老样子。”
“升上高三可不能再这样了，好好学一年。”林空没接那句话，“也为你以后的前途想想，难不成你想光靠打工过一辈子？”
余闻没吭声，特别讨厌地转过椅子玩起了电脑。
今天值下午，晚上八点就结束了兼职。余闻走的时候网吧新招来那个夜班小伙正好到，他跑到楼上休息间和林空告别，迎着秋风踩车归家。
小镇不在街区管辖范围内，老旧的连排洋楼和大院平房混在一起，虽然乍一看与时代割裂，可并不算落后。
余闻家就在任星桐家对面，两栋背对着背，之间距离并不算远，隔着一条三人能行的小道，两人平时一开二楼房间的窗户就能看见彼此。
他把车停在门口锁好，抬看了眼任星桐房间的窗户，拉了层薄薄的纱帘，暖黄色灯光占满了房间。
余闻盯了两秒，伸手捏了下车铃，铃铃的声音划破天际，不一会儿窗户旁边出现个人影。
任星桐拉开纱帘，推开窗户，板着脸斥责：“都八点了，你吃饭没？”
“还没呢。”余闻双眼含笑，“好学生怎么还没睡？明天不是要早起上学吗。”
“写作业呢，白天光顾着打游戏了，卷子还没写。”任星桐皱了皱鼻子，“不跟你说了，我要加班加点去了，有事没事都别烦我。”
话音还没落，楼上的窗户砰地关上，连带着纱帘都没放过。
余闻无语，呢喃：“还怕我偷看写作业不成？”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揣好车钥匙绕到前门，铁门没关，轻轻一推就开。他进门反锁好大门，穿过小院轻手轻脚地推开客厅门。
屋里留了盏小灯，餐桌上扣着红色饭罩，余闻靠过去掀开罩子看了眼，青椒炒千叶豆腐，一碗米饭，没了。
他刚把盖子扣回去，客厅的灯忽然亮了。
“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轻柔虚弱的女声从背后传来，余闻扭过身，面前瘦小纤细的女人是他亲妈，人如长相，典型的江南女子。
他收回视线，皱眉道：“你怎么又吃这玩意？不是说了吗，下次等我回来给你弄吃的。”
“那我得等到几点？”余岚带了点气音，埋怨，“那次准点回来过？”
“我要是准点回来，那咱俩喝西北风去？”余闻不咸不淡地说。
余岚裹了裹肩上的薄丝毯，无力地柔声争辩：“你不要操心这些，好好上学才是正事。”
“我不操心谁来操心？指望他每个月打得两千块钱过日子吗？”余闻淡着脸没有多余的表情，反问，“两千够你吃药看病，还是够我交学费？”
余岚嘴唇翕动，没接话。
余闻舒了一口气，倚着餐桌含糊道：“回去睡觉，明天我准点回来，给你炖点汤喝。”
余岚向来拗不过余闻，顺从地转了个方向：“妈妈做得不好吃，你对付吃了一口吧好吗？吃完上去睡觉，明天去学校不要迟到。”
余闻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休息。
客厅重新落入沉寂，余闻拉开椅子，端起已经冷的饭，夹了一筷子千页豆腐，无奈又沉重的叹息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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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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