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郊外密室地牢。
幽暗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有些上面还挂着鲜红的血液和残肉渣,鲜血顺着轨道滴在地上污迹斑斑,看着瘆人得很。
整个空间充斥着汗味、盐水味还有铁锈味,呼吸一口都让人够呛,忍不住咳嗽连连。
唯有中间那位闭眼打坐的白衣男子,竟不沾染半分尘埃,仿佛将周围净化了般。
一位身着紫云仙裳的女子站立在他面前:“户谱显示你父母仅有你一子,但据本宫所知,你母亲当年所怀是双胎……”
男子瞬间睁开双眼,漂亮的桃花眼里面迸射出致命的冷意,还有隐忍的痛苦以及懊悔,如果他会武功的话,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位装扮雍容华贵的女子恐早已命丧于此。
“江湖流传神秘军队现世,而你作为军队传人势必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你当真以为我皇兄是看中你的才能,破格提你这么一位偏远地区无权无势之人为文官之首的丞相吗?”
“别做梦了!”
“他一早就调查清楚你的身世,给你权力也不过是为了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好操控。”
衣衫狼狈但神情漠然的男子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癫狂的女子在胡言乱语。
女子突然眼神一暗,极尽疯狂的冲过去掐住男子双臂,偌大的地牢里面铁链碰撞声响起,洁白的衣衫很快就晕开一朵鲜艳的红花。
细看之下就会发现男子的四肢被拳头粗的铁链绑住。
癫狂的女子一手直接控制住他的脖子试图强吻他,而那男子也只是重新闭上双眼漠视,仍其摆布。
“楚知渊……你难道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只见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女子脸上划过,她的眼中满是乞求。
“既如此……你也不要怪我心狠。”
那位唤作楚知渊的男子被狠心粗暴的一甩,整个人就摔倒在地,本就虚弱的身子现在更加伤上加伤,冰冷的铁链与骨头的碰撞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嘶……”
女子转过身去,从衣袖中拿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命令手下人给他喂下去。
楚知渊见状,十分着急的直接抢过一口吞下去,眼中尽是悲壮。
“你以为是毒药吗?想多了,我是不会轻易让你离开我,所以……你最好听话!”
“否则,本宫可不敢保证天门山那位小丫头……会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危险!”
楚知渊闻言,刚还有波动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似乎是认命的躺在地上无声啜泣。
女子微微偏头用余光去观察他的反应,如同一潭死水,她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极力克制住自己眼中的痛苦。
“回宫!”
确认她离开后,额间已沁出细汗的楚知渊才无助的放声大哭起来,只是声音嘶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过多久,他的嘴角不断有黑色液体流出,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有上万只蚂蚁在啃噬,然后蔓延到骨髓里面,那种软弱无力却又彻骨的疼痛让他生不如死。
他所躺的地方,生生被他用指甲抠出一条条血纹。
*
青州城发生大事了。
偏远的青州城,竟然出了一位当朝丞相,对方还是首富之子。
而热闹……就是出自培养出丞相的楚家。
有人竟然胆大包天将皇上亲封的丞相逐出家门,好热闹的人们争先恐后的往事出地赶。
楚府祠堂围了许多人,还有府衙也在。
一身月白色长衫,头发高高束起的楚知意迎风淡定从容的站立在祠堂正中间,垂眉安静等候着决断书的到来。
望着眼前的那群人,那晚的对话她永世不敢忘。
“意儿,过来跪拜你父母。”楚家家主坐在正中央义正严辞的命令。
楚知意无措的看着这群自称是自己家人的人,只觉得他们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魔。
楚知意眼中的抗拒惹恼了家主,家主认为自己的威严被挑战,于是厉声呵斥:“天门山难道没有教你礼仪孝义吗!”
“我的父母?是跪他们将我扔在天门山十六年不管不顾任我自生自灭,还是跪他们自幼就对外宣称我是死胎!”
若非自己龙凤胎的兄长不间断的偷跑到天门山关心自己,自己怕是永远不会知道在不远处的青州城,有个名门望族是她的家人:“十六年来,分钱不给,滴米不喂,如今家族有难,却让我大义牺牲,办不到!”
楚知意想象中的温情并没有如愿而至,反倒是一盆冷水让她大梦初醒,提醒她不该去奢求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简直是道反天罡!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厉害,好磨磨你那上不了台面的锐气!”
楚家家主被逆反的楚知意气得直跺脚,生母陈氏担心迁怒楚知意,一把冲了上来抱住了她,将她护在怀中。
这是楚知意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温暖,她忍不住鼻头一酸,十分贪恋那股母亲独有的味道。
然而,下一句又无情的将她拉回了现实。
陈氏声如泪下的说:“老爷,你不能伤害她!渊儿现在下落不明,只有这个孩子能救我们……”
楚知意努力压抑着自己快要崩不住的情绪听着陈氏说完,直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越来越虚,她的眼中本就噙满泪水,在这一刻如同决堤洪水般喷涌而出。
她的目光穿越祠堂中哪群陌生又团结的人群,落在飘渺不知归处的远方,心中仿佛是暗暗下了某种决定。
“不是说要决断吗?就今日吧。”
所有人听到她说出这句话时,仿佛松了口气,彼此眼中皆是难掩的欣喜。
先前那温柔妇人一听,立即就变了嘴脸,眼中满是嫌弃的擦拭着自己的手,尖酸的说着:“你放心,该有的补偿我们不会少你,还不是好好的长到了十六岁……”
“不用了。”楚知意的声音阴冷果断。
十六年来,第一次收到家书的那股犹如飞跃云端的兴奋和激动,她至今犹记。
但得知真相时,如坠冰窖的寒意让她猝不及防。
他们在信上说:“你兄长失踪,到你为家族效力的时候了,速归!”
第一次那么直观感受到落差。
可是静安师父却说:“我们小知意是天门山的宝儿,才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想来也是可笑。她隐姓埋名了十六年,第一次回家竟也是顶着他人之名。
楚知意和楚知渊,仅一字之差,可世人却只知楚知渊。
她本可以不用理会那虚伪的家族大义,继续享受她的快活侠女生活,然而想起她那谪仙般柔弱的兄长,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回归。
路途,一刻都不敢耽搁。
“今有不肖子孙楚知渊,公然违背楚家家规,屡教不改,经家族一致商议,即刻起断绝楚家与楚知渊所有关系,剔除族谱终身不入祠堂,往后无论荣辱与否,皆与我楚家人无关。”
“特请知府大人及青州诸位父老乡亲见证。”
楚知意站在中央有些茫然,只觉得耳边充满了嘈杂声,一张张脸看上去熟悉又陌生。
“渊儿……”那美妇人不知是故意演给众人看还是本能的红着眼眶出言提醒,几次张嘴却又欲言又止。
当真母子情深啊!
大家眼中毫不掩饰的殷勤,都盼着她能尽快答应,好让家族渡过此劫。
是啊,我现在是楚知渊了。
楚知意抬头与那妇人对视的一瞬间,妇人慌乱的低下头躲避了她炙热的视线。
随着断绝书的宣布,楚知意的眼眶象征性微微发红,他紧抿薄唇,目光如炬的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视一圈,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随后恭敬严肃的弯腰接过。
打着楚知渊的名义,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却是她楚知意的名字!
当真是讽刺至极!
“咚!”他直直跪地,膝盖与地板发出的碰撞声,激荡在每位看客的心中,一切已成定局。
楚知意对着楚家祠堂上的列祖列宗们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清脆的声音在偌大的祠堂中回荡,有人笑有人愁。
我不欠你们了。
“不肖子孙楚知……渊,感恩楚家长辈的辛苦教养,必将铭记于心。”声音铿锵有力却依旧听得出喉间的哽咽。
从今天起,楚知意就是楚知渊。
被风刮干的泪痕在楚知意的脸上清晰可见,自他出门的那一刹那瞬间乌云密布,狂风四起。
小厮给他牵来一匹马,楚知意谢过后毅然决然的上马离去,没有任何一丝的停留。
“主子,是否跟上去?”
“跟。”
也许是刚苏醒没多久,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加上刚刚又受了点风寒,如今更是不要命的赶路,楚知渊只觉得头重脚轻,身体轻飘飘。
果不其然,他一个没注意就要与迎面而来的马车碰上,关键时刻一黑衣男子赶来将他救下。
可是,楚知意的头还是撞到了一旁摊贩的柱子上,晕了过去。
男子看到楚知意安静的躺在地上的那一幕,只觉得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却还要故作冷漠的走过去探视他的内力,眉宇间是复杂的情绪:“当真没有武功了?”
再低头仔细瞧瞧怀中惨白的小脸,眉心猛地就蹙了起来,自然而言的脱口而出:“小知意……好久不见。”
怀中的人睫毛轻颤动几下,男子转瞬就冷漠的吩咐侍卫:“萧一,处理好。”
语毕,黑衣男子抱着楚知意腾空而起,脚尖轻点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暗处的楚家侍卫赶紧回府禀报。
“老大,我们真要等他醒过来?”
“等。”
“真不知道皇上为何要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做丞相。”
抱胸站在窗口的陆逍闻言,仅仅只是一个余光,就让刚刚还在多嘴的萧一闭嘴不敢言语。
看似昏迷的楚知意实则早就苏醒过来,只是他想看看这个黑衣人为什么会救她。
“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呢?”
“咳咳咳……”楚知渊故意咳嗽两下才佯装苏醒过来。
楚知渊语气中尽是无辜的开口:“这……是哪里?”,余光却是在不找痕迹的打量着周围环境。
陆逍慢慢转过身来,他那英气上扬的剑眉下,目光显得犀利无比,将楚知渊从头到脚的扫视一遍后才端起桌上的汤药递过去。
楚知渊满是愕然的望着对方,疑惑的开口道:“你是?”
陆逍闻言,幽暗的瞳孔不经意微微一缩,眼眸中有道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而后又十分平静的说出自己的名字:“陆逍。”
北棠战神,陆逍陆大将军!十二岁便闻名天下,成为北棠的定海神针,杀伐果断,性格阴晴不定。
楚知渊脑海中下意识就出现这句话,他虽心中大骇却强忍着维持淡定,毕竟荣辱不惊的才是楚知渊。
“你失忆了。”
陆逍一双锐利的眼睛射出两道寒光,落在楚知渊的眼中,如寒冰般冷酷无比,几乎是命令式的从他的口中迸出这几个字。
楚知意睫毛倏忽一颤,双眸惊恐地瞪大,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自言自语:“我……失忆了吗?”
“萧一!”
“想必楚相受了惊吓,此刻还未定,去请大夫。”
陆逍轻轻放下汤碗,打发萧一出去了。
“恰逢使节进京,点名要与楚相比试,楚相应当如何应对?”
两人如鹰般的眼神对视,楚知渊思考眼前人人畏惧的大将军何故要提醒自己,而后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家主悄悄留给自己的书信上面所写之人,就是他!
“你为什么……”,楚知渊下意识疑惑,可望着陆逍如深渊般的瞳孔,仅有几个呼吸的低眸,转瞬抬头时,眼中竟是明朗,落落大方的开口:“将军英明,是知渊无知了。”
陆逍闻言回头看了一下脸色依旧苍白的楚知渊,想起她先前在祠堂中拒不下跪,桀骜不驯的一幕,眼中是难见的一闪而过的心疼和复杂。
“老大,大夫来了。”
准确的说是被掳过来的,大夫到楚知渊床前时,双腿都在不受控制的打颤,嘴巴直哆嗦:“病……病人……在哪儿?”
“喏!”萧一对着脸色苍白的楚知意随意一指。
大夫颤颤巍巍的将手搭在楚知意的手臂上,开始号脉,额间却是冷汗直出。
“嘶……”大夫脸色不是很好看,期间几次抬头与楚知渊对视。
萧一是个急性子的,开口就是:“他是不是脑袋摔坏了?”
楚知渊并没有和萧一见气,而是直言要害,将自己的症状和大夫说了一遍。
大夫听后稍作沉思,神色凝重的对楚知渊说:“可否让我看看你的脑袋。”
陆逍眉梢微挑,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个弧度,余光轻轻落在了楚知意这边。
“公子是失忆无疑。”
“不知大夫可有解法?”
大夫摇摇头,十分肯定的说:“这个只能看后期恢复,时间周期有长有短。“
“萧一,护送楚相回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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