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国语学院百分之八十的女生一样,苏决喜欢邱扬。
邱扬是校草,性格热情开朗,朋友很多,在大学校园里几乎是前呼后拥。
他打篮球时喜欢撩起衣摆擦汗,无意露出腰间的人鱼线和腹肌,还有他两个月就考下了驾照,成人礼是一辆保时捷跑车等等,都成了女寝夜晚聊天的谈资。
但苏决和那些女生又不一样,她们都是家境优渥的女孩,而她是从山沟里考到这纷繁的大城市里。
整个外国语学院英语系,只有她一个人申请了助学贷款,精致时尚的外语学院,因为她添了一丝寒酸。
但苏决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穷、孤僻、寒酸这样的标签,这些不算什么,它们比□□犯的女儿、有娘生没娘养的赔钱货友善太多。
这个大城市里没人认识她,没人在意她,也没人伤害她,她很有安全感。
苏决一直认清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同时也相信知识能改变命运,努力就会有回报。
这是她高中班主任对她说的。
高二那年,苏决爸要把她卖给别人当老婆,成交金额是6000元,当时她藏了一把水果刀,本想和爸爸同归于尽,是她的班主任用了两个月的工资交给苏决爸,再带她到离大山300公里的城市寄宿学校读书。
高中班主任救过苏决的命,苏决相信她说的话。
苏决第一次见到邱扬,是在开学典礼上,他作为新生代表发言,全程脱稿演讲,最后还说了句美式英语,苏决从没见过如此有活力有热情的人,也没见过谁能把英语说得跟母语一样标准动听。
他像太阳一样灿烂,苏决一直在看着他,忘了他最后那句英语是什么意思。
苏决没想到的是,邱扬是她的同班同学,而寝室里睡在她隔壁的杨恩兮和邱扬一起长大,别人都戏称他们是青梅竹马,男才女貌时,杨恩兮总是否认:“我才不喜欢这种钢铁直男。”
杨恩兮很乐意把邱扬和她之间的事情分享给大家,从她一晚又一晚的高谈阔论中,苏决拼拼凑凑,竟了解了不少邱扬的信息。
邱扬家的公司员工比T大学生都多,高中有很多女生追他,但他从没有谈过恋爱,喜欢军械模型和编程,钢铁直男一枚,选择学英语,主要是他爸想让他成为一名外交官。
当大家开玩笑说邱扬不谈恋爱是不是喜欢她时,杨恩兮总是嗤了声:“苏决才不喜欢这种钢铁直男。”
苏决没有心思去猜测杨恩兮是否喜欢邱扬,苏决只知道,苏决和邱扬不会有任何交集。
苏决一直知道,苏决对他的喜欢只能滋生在阴暗贫瘠的角落里见不得光,这只是一场荒唐可笑的、无疾而终的暗恋。
庆幸的是,苏决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邱扬,因为她有很多事要做,她要努力学习,拿励志奖学金和国家助学金,她还要打工,学校勤工助学部给她安排了一份图书馆的兼职,她还找了份在食堂洗碗的工作,不仅有钱拿,还可以免费吃一顿晚饭。
苏决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回到寝室洗完澡想倒头就睡,可又强忍着睡意听杨恩兮讲一些关于邱扬的事情。
名校里的女孩子有些傲气,但也是善良的,她们虽然觉得苏决格格不入,但也不会刻意孤立针对她。
譬如她们在聊这个月父母给多少生活费时,苏决一进宿舍,她们就集体沉默,再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苏决不求跟她们成为朋友,她们把她当成普通的同学,她已经觉得十分轻松了。
和邱扬第一次接触是在图书馆,他皱着眉找书,来来回回找了很多遍,这里是机械设计专区,他在找那本《军械设计》,有一回班会课,她坐在邱扬附近,听他说图书馆有本《军械设计》总是借不到。
而那本书,正在她的小推车上。
苏决推着小车走过去,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把书一本一本往书架上放。
邱扬认真找书,并没有注意到她,她刻意碰了下小车上的登记册,塑料壳子的登记册掉到地上发出了声响,苏决不动声色地捡起来,直起腰抬头时,就看到了邱扬正看着苏决。
苏决别过头,正想着怎么才能让他看到苏决车上那本《军械设计》时,邱扬叫她:“苏决?”
苏决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只好面无表情地朝他点了下头:“嗯。”
苏决没想到,邱扬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邱扬是班长。
他似乎被她的冷淡弄得有点尴尬了,笑容僵了一瞬后,又重拾笑容,就朝她走过来。
苏决有点紧张,她笑自己荒唐,之前面对醉酒的父亲的拳打脚踢时,都能清醒淡然,怎么这时候却慌了神。
将登记册夹回小车上时,没控制好夹子,夹到了手,突然的锐痛让她冷静了许多。
邱扬走到她面前停下来,这是她第一次离邱扬那么近,没想到他竟比她高一个头,她只勉强到他的肩膀。
邱扬问:“你在图书馆当管理员?”
邱扬问得很新奇,别的同学看到她,都会问在这里兼职或者打工,只有邱扬说苏决是在当管理员。
苏决又点了下头:“嗯。”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她不太擅长聊天,但也不想让他尴尬。
苏决抬眼看向他:“你是在找书吗?”
邱扬笑着点了点头,“对啊,没找到。”
“我帮你找吧。”
邱扬恍然大悟,笑道:“对哦,你是管理员。”
他的表情太过丰富,苏决眼神躲了下:“你要找什么书?”
“《军械设计》。”
不出她所料,但她没立刻从小车上拿出来给他,她不想表现出任何苏决在关注他的蛛丝马迹。她按着书号找到这本书的位置,位置是空的。
苏决收回手:“被借走了,我看看还没还,如果还了应该在车上。”
邱扬:“麻烦你了。”
苏决低头随意翻了下,拿出那本《军械设计》递给他:“是这本吗?”
邱扬眼前一亮,连忙接过,如获至宝:“对,就是这本,谢谢你,我找了好久。”
苏决问他:“你喜欢看军械方面的书?”
邱扬眼神从书上移开看向她,虔诚点头:“嗯,喜欢。”
“三楼刚订了几套国防工业相关的杂志,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邱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
苏决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告诉他,当时管理员要上报订刊需求,问她现在的学生喜欢看什么杂志时,她选了三样国防工业的杂志。
苏决本以为对话到此结束,没想到邱扬拿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加个微信吧,找书好费时间,以后我找不到书可以找你帮忙。”
苏决好像没有理由拒绝,邱扬毕竟是她的同班同学,还是她的班长。
苏决拿出手机扫了下他的二维码,他的手机是最新款的苹果,连手机壳和手机膜都没有,而苏决的手机是个二手的安卓机。为了掩盖碎裂的边角,还套了个黑色的手机壳。
但邱扬没意识到她的窘迫,笑着收起手机,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杨恩兮给他打电话,邱扬连忙掐掉电话,而后快速调低铃声,歉意笑了笑:“抱歉,忘了关静音。”
而手指飞快在屏幕上飞舞。
苏决默不作声转过身,继续整理书籍。
邱扬收起手机,问苏决:“朋友要我请她喝奶茶,你喜欢喝哪家?什么口味的?”
邱扬没有问她要不要喝,直接问她要喝什么口味的,她不禁想,在成长的过程中要得到多少爱,才能这么阳光真诚。
苏决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爱喝。”
邱扬不可置信:“你们女生不都爱喝这些么?你是在跟我客气吗?”
“没有,真不爱喝。”
氛围又沉默了,她真的不太擅长聊天,如果是别的女生,一定能把氛围变得很轻松。
但很快她也释然了,即使她把氛围变得轻松又改变什么呢。
邱扬笑了下,扬了扬手中的书:“那我看书去了,你忙吧。”
苏决点了点头:“好。”
其实苏决并不是不想喝奶茶,最便宜的奶茶要八块钱,万一真的好喝呢,万一她爱上了戒不掉呢。
她又没有能力想喝就喝,不如就不碰了吧。
对苏决来说,这天真的发生了很多好事,她在食堂和图书馆兼职的工资都发下来了,总共一千八,下个月的生活费有了着落,她的心情也像今日的天气一般明媚,明媚到她甚至想给自己点一杯奶茶,明媚如邱扬含笑的眼睛。
晚上杨恩兮提了四杯网红奶茶回来,说邱扬排了三个小时,室友纷纷附和说大家沾了杨恩兮的光,苏决雀跃了一整天的心情才落了地,就如美梦清醒,虽然空虚,但是踏实。
她不想碰奶茶,邱扬却端到了她面前。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邱扬是第一次排队买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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