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回到宅子里,总感觉身上不得劲,大腿剐蹭的生疼,见过了我爹娘就回屋里歇着等饭。
孟问宇一路说着许久没有来拜访,赖着不愿意回家,我只好带着他回了府。
我心里总是有点不踏实,总感觉要出什么乱子了,特别是今天江万仁和赵钰河那么亲切熟稔的样子,我总感觉江万仁是七殿下的人。最重要的一点是,江万仁入京首先来找的人应该就是我父亲,莫非赵钰河要从我家下手么?
老皇帝近来确实传出身体每况愈下的消息,但再怎么样应该也轮不到赵钰河来争这个皇位。且不说二皇子赵钰谈在朝廷上已经是呼风唤雨,随者无数,连我这种毫不关心深宫风云的人都有所耳闻;赵钰煊还在边疆军队里呢。当初这兄弟两为了活命早就在老皇帝面前表示自己无欲无求,在这紧要关头,一旦赵钰河表现出要争一争的意思,边塞军立刻就能把赵钰煊斩首了。
说起赵钰煊,我又想起了年衡。大皇子刚参军的时候我哥还是个楞头青指挥使,老皇帝可能是觉得赵钰煊本事不大年纪还小,省的去将军边上扰人清静,就把人丢给了我哥看着。两年之后出了事,赵钰煊被降级成了小小火长,我哥也因为这事被贬成了都头。不过我哥有天生的好运气,五年之内接连立功,一升再升,紧接着我爹告老,勾起了老皇帝心中的温情,于是给我哥封了个右军大将军。
正想着我哥呢,孟问宇在我屋里绕来绕去,一会拿起本书翻翻,一会抄起把剑玩,奈何他完全不会使剑,所以抓着剑的姿势相当的窝囊。
他在我面前转来转去的,时不时发出些“嗬”“哈”的声音,烦人的很。
“问宇,”我又想起一件事,“你生辰怎么过?”
孟问宇今年及冠,生辰在正六月。这人一直没心没肺,从来没想过将来要怎样,但我还是忍不住多想了点。孟老伯是礼部尚书,十年前皇后谋逆一案出了不少力,可以说就是孟老逼得赵钰煊自请离京。如果赵钰河真的要想办法跟赵钰谈分庭抗礼,第一个开刀的就会是老孟家。
“还能怎么过?”孟问宇在玩我的茶壶,“按规制办及冠礼啊,像你当年一样呗。”
其实还是不一样的,我及冠的时候老皇帝还身体康健,加上还对我爹辞官惋惜,亲自下令要我的生辰按袭爵侯爷的规制办。我想起那一天还觉得心有余悸,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灌酒灌到站不起来,为了掩人耳目全程坐着碰杯。风光是风光无限,伤身也是真的伤身,为那一顿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起字了没?”我问他。
“我爹在想了,这月底应该会告诉我……要提前跟你说不?”孟问宇把外面的罩衣解了,一点不见外的扔我床上。
“不用,”我强忍着要去把那罩衣扔他脸上的冲动,“到时候就知道了。”
“哦。”孟问宇答应着,顺手把腰带也扔在我床上。
我这下真是一股火烧上眉头,一下子站起来:“拿起来!”
孟问宇手一哆嗦,把腰带捡起来了。
“还有罩衣。”我又坐回去。
“你什么毛病?”孟问宇嘀嘀咕咕的,“你以前也没这毛病啊。”
“你才什么毛病,动不动就脱衣服占床的,”我头疼不已,“什么叫我以前,我以前的时候你也没把衣服往我床上扔啊。”
“什么时候吃饭啊。”孟问宇重新穿戴好坐到了我旁边。
“不知道。”我说。
“到底能不能脱啊。”孟问宇又问道,“骑马出了汗,身上粘的要死了。”
“出了汗你还脱?”我踹了他凳子一脚,“春捂秋冻啊傻子,现在脱了回去你就着凉。”
孟问宇看了我一眼,把罩衣脱了放在凳子上,自己站起来走来走去。
我看了看没再管他。
江万仁……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还有点想我哥。我哥前年回了一趟家,之后就一直在军队里,过年也不回来,杳无音讯的。我母亲有时候想他了会写信,但我哥有时候收不到信,一年二三十封信写过去,收到的回信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前线一直大大小小纷争不断,去年我就听说我哥被砍断了一只手,弄得我娘哭了一个月,后来弄明白了才知道是手臂上中了箭毒,敷了好几个月的药才勉强好一些。
我想我这花瓶做的也太没负担了些,既不读书又不习武,只管在家给父母颐养天年。
不知道江万仁……还有一个月就春闱了!我猛然想起来这事,不禁更加感慨。一辈的人都这么有出息呢,当年我爹年纪轻轻中了状元,我哥年纪轻轻做了将军,我娘早些年也是女官,后来我娘的姐入宫当妃子了,我娘便以避人口舌为由辞了官。
不过,也幸亏当年我娘辞官了。我娘是老将军府的大小姐,小妹魏若尔十六岁被选进宫,二十岁就当了皇后。我娘入朝时,做的是翰林院拟奏折的事,跟皇上直接联系。魏若尔进宫的时候我娘正拼死劝谏老皇帝不要出兵北伐,几番劝谏无果,赶上纳妃盛况,我娘果断辞官了。
辞官之后我娘就不算魏家人了,这也刚好避免十五年后的皇后谋逆案株连。
我娘有时候会想妹妹,也从来都不敢祭拜,只能偷偷在屋子里点上三柱香。
想着想着就偏离了!
我一睁眼就看见孟问宇一张大脸悬在我脑袋上,吓得我劈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有病吧!”
“你干嘛啊!”孟问宇捂着头,“我以为你睡着了呢正准备叫醒你来着,刚刚伯母让人来叫咱们吃饭了。”
“吃饭?”我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听到小厮的声音,“什么时候叫的?”
“你睡得可香了当然听不到。”孟问宇说。
我懒得纠正他我没睡觉只是在想事情。
吃饭的时候我爹又聊到了春闱的事情,并且点名十分看好江万仁。
“这孩子很有想法,之前我们聊到治国安邦,他也很有一套想法。只是四书破题写的不太好……”我爹摸着他的胡子说,“自上次见面已有三月,若他肯狠下心来苦读,中个探花想必是手到擒来。”
还狠下心来苦读呢,我都不好意思跟我爹说今天我们还一起逛花园子了。
“怎么不说要中状元呢?”孟问宇胡塞了一嘴饭,说话不清不楚的。
“状元哪是这么好中的?”我娘听着这话笑了起来,看向我爹,“你说是吧?年大才子?”
我爹年轻时候英俊倜傥才华绝代,一朝名动京城,我娘就是那时相中了我爹。
“老啦,担不起才子的名号啦。”我爹呵呵笑了,“是年轻人的天下啦。”
“那爹您看,谁能当得上状元?”我问道。目前为止,我所认识的要参加科举的人只有江万仁和孙弥,文人雅士在我们圈子里大多不受待见——虽然我是文人雅士的儿子。正因我是文人雅士的儿子,但平常花天酒地的学成了粗鄙的样子,我就更不乐意和文人雅士们呆在一块。每每和文人雅士出去逛,骚客们总是即兴作诗,什么“流云三五片,天上好人间”,什么“好事成双花成对,柳絮莺莺燕低飞”,酸的我们这些只会“呀”,“嗬”,“嘿”的假才子更是牙疼。
“状元么,不好说呀。”我爹摸着他的胡子不撒手,“状元哥儿要皇上说了才算呢。”
我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只一个劲的夹菜吃饭。
我娘看着我笑,给我夹了一筷子鱼肚上的肉,安慰道:“家里人,这些话说说不要紧,只是不要在外面说。”她转过头看了看孟问宇,笑着说,“你说是不是呀小孟?你们平日里哥俩说说体己话,只不要给外人嚼口舌是非。”
“是呢伯母,”孟问宇忙说,“我们平日不聊这些的。您也知道我哪有聊这些的脑子呀,只有年哥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叫深度,你懂个屁呀。”我在下面踹了他一脚。
“欸!”我爹瞪了我一眼,“吃饭不许乱动,总是不知礼数。”
“知道啦。”我应了一声,决心认真吃饭,两耳不闻桌上事。
有些事就是有这么巧,我们傍晚吃饭时刚聊起江万仁,晚上江万仁就来拜访了。
江万仁进来的时候我细细看了看他,这人穷讲究,竟然沐浴更衣了,换了一袭青色长衫,腰间的坠子也摘掉了许多,只留了一块圆形的翡翠。
江万仁这一次可谓是直奔正题,进门问了好之后也没避着人,我爹让我和孟问宇一块听着,我娘今日白天睡多了,夜里不想睡,也凑过来听。
“佑明啊,”我爹还是眯着,他总说这么眯着是要给学生们树立威信,我却总怀疑他这么眯着乃是老眼昏花看不清人。“我所教导你的破题之术,你研习的如何啦?”
“多谢年先生教导,我近日常看常读,总是于细微处见到与众不同的释义。”
“哦?”我爹颇有兴趣,稍微把身体像江万仁那边倾斜了一点,“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你如何破来?”
江万仁起身向我爹娘作了揖,大大方方地说:“君子中庸,乃是君子知书尚礼,凡事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待事待物皆浑然天成,恰如其分,不逾矩,不过界,是以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乃是小人不知足又不自足,不知进亦不知退,是以接人待物急功冒进,不遵礼义,归根结底乃是小人无所顾忌。”
“是也,小人无所顾忌。”我爹点点头,眼神里赞许之色有增无减,他转而看向我,“云飞,可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是要考我了,只想着快快逃过:“由此可观天下国事,当用君子,弃小人。君子为吏,故知体恤民心,少贪功,多实事。预使天下庠序交兴,农桑竞劝,当……”
“行了。”我爹打断我,“对策对策,你说的仅是空话,落不到实处来。”
我知道这是放我一马了,赶紧老老实实呆着。
“问宇,”我爹又来摧残孟问宇,“你可有见解?”
“哎!”孟问宇一脸笑相凑过来说,“君子小人无异也,只求百姓日日吃得起包子,穿的上衣衫,小人君子是也!”
我娘拍拍手,笑道:“果然是孟尚书教出来的好儿子,真是可爱,世间万事若有这么简单,何愁天下不太平!”
“若安,”我爹走过去拍拍我娘的手,“小孩子家,以后便懂了。”
庠序交兴,农桑竞劝:选自垂拱元年,乙酉科策问。
火长:宋代时参军带领十人左右小队
都头:宋代时参军带领百人小队
这些都是参考!!!并不是写宋代!!!只是参考了宋代行军制,为了方便理解才注释在下面哒~
破题相当于现在写议论文的提出论点(只是类似,并不完全等同于),明清时期具体为开头的形式,用两句话阐明主旨,但是这一章里笔者让小江说了很长一段话,是采用的广义破题,不然的话有点说不清楚小江要表达的意思……
哎呀!其实这一篇本来是想写甜甜蜜蜜修仙小故事哒,写着写着居然变成了权谋!!!
我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呜呜。。。想看到小可爱们的脑洞……
还有补一句,感觉之前写的字数都太少了,我没有存稿的习惯,所以一次要憋很多字有点困难[心碎]
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把字数提上来哒!也争取可以一周三更[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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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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