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达成共识,许多事情上没有拉扯的必要,荀家不必多要,孟家那是真的太喜欢荀和了,也不藏,四个家长谈的都很愉快。
大概是对孩子们的事都很满意,又了却一件大事,喝着酒的两位爸爸已经开始奉彼此为知己了,等喝多了后差点就要结拜。
陈玉敏看着还在邀请孟峻明天再来的丈夫,是真想把他这情绪饱满的糟心样子录下来,让他明天低头沉默。
“妈妈,爸爸睡了吗?”荀和敲敲门,从外面探进一个脑袋。
陈玉敏把被子给他拉上,转身出来:“睡了,你还没睡就跟妈妈聊聊吧。”
将卧室门关上,她拉着女儿的手,往客厅玻璃门边上的小桌走去。
她们分坐两侧,怕酒气闷在屋里,门还半开着。
荀和穿着珊瑚绒的睡袍,听着外面风吹过树枝刮过大伞的呼呼声,陈玉敏伸手替她将领子摆弄正。
“和和,你知道作为父母我们会怕什么吗?”
“什么?”
这是她还没有体验过的身份。
“我们怕女儿嫁了不喜欢的人,但又怕她嫁给了太过喜欢的人。我们会担心你爱的那个人,他爱你不如你爱他爱得多。”
岁月在她脸上是有痕迹的,尤其是笑着看着女儿的时候,她眼角的细纹将她的慈爱完全披露。
“是不是有点绕?还显得有些计较?”
听着有点儿,但意思很好懂。
荀和摇摇头:“没有,我知道的,妈妈,你们不用为我担心的,孟与真的对我很好,一直都对我很好。”
做父母的或许不是每一个都真切地爱着自己的孩子。
可是,真切爱着孩子的,不可能不担心孩子,过得好会担心,过得不好更会担心。
这是身为父母,一辈子都做不完的功课。
这些不必说出来,陈玉敏摸摸女儿披散的头发:“和和,你喜欢他很久了吧。”
她太了解自己女儿了,每一个小动作小表情,在她眼里都贴着小标签,告诉她,和和在高兴,和和在难过,和和在想着谁……
从那年暑假,她就隐隐察觉到,她的女儿没有叛逆期,但好像不是没有青春的。
“你知道妈妈是怎么劝的爸爸吗?”她问这话似乎没想要等她回答,“妈妈只跟他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
“和和很喜欢他。”
第二句是——
“和和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第三句是——
“他也很喜欢和和,把她照顾得很好很开心。”
陈玉敏温柔的声音落在耳边,又像是什么落到了眼睛里心里,荀和一下子红了眼睛,心里涩然,带着说不清的愧意。
她为自己身为无时无刻不被记挂关怀的女儿却没有同样回报父母而惭愧。
陈玉敏注视着她,眼眸里的东西从记事时起便再没变过:“和和,你愿意告诉妈妈,你和孟与的事吗?”
夜深了,冬天的晚上大都寂静,幽暗的路灯在远处一团一团的,朦胧的光线笼罩着方寸之地。
荀和缄口良久,那些在整个漫长青春都难以启齿的话,在这个晚上还是得以道来,她终于在成长中释然。
“妈妈,我好像从小都很受老师喜欢,他们都对我很好,夸我文静乖巧、举止得体进退有度,可是,我的同学好像不这么认为,也不喜欢我。但我不怪他们,他们怎么看我对我是他们的事,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优点变成了另一套说辞,文静变成了故作清高和孤僻,礼貌分寸变成了装模作样和讨老师喜欢……
仿佛褒奖全都变成了贬义。
“孟与是我幼儿园和小学同学,初一的时候我们同校,他跟我不一样,所有人都喜欢他,如果要打分的话,大概所有同学都会给他打一千分的那种。”
她声调高了点,睁圆着眼睛表情有点夸张。
很快又低了下来:“我有反思过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但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如果老师同学都喜欢的孟与并不是那样看我,那么,是不是说明,那些都不是我的错。”
最初还没适应的日子,她也在内心动摇过。
“怀疑自我”和“相信自己”是天平的两端,而孟与是她相信自己的最重的砝码。
陈玉敏敛下笑意,她将那些言外之意和未尽之言听得清清楚楚,疼惜和后悔像浪潮朝她扑来。
“你怎么不跟爸爸妈妈说啊。”
荀和摇摇头:“妈妈,没有人对我做什么,不喜欢谁、拒绝跟谁玩儿都没有错,找了老师也不会有用,就是再转一次学也不见得结果一定会更好。”
在谁都没有错的情况下,这种问题不会解决,他们不能强行改变别人的看法,而她也不愿意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
荀和拉住她的手,脸上的梨涡浅浅印着,平和的像个说着别人故事的局外人。
“我觉得自己很好,我不准备特地变成同学喜欢的样子。”
可那些零零碎碎的话还是会钻进她的耳朵。
“我想,如果我只专注去追求一个目标,应该就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了吧。”荀和笑起来,“妈妈,你看,我中考考得很好,高考也考得很好。”
看着妈妈难过地掉眼泪,荀和唇角塌下来,表情认真。
“妈妈,我过得很好,我把筹码加在自己身上投资了自己,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大学喜欢的专业,然后,重新遇见了喜欢的人,那个人恰好也算是我前进的引路人。”
“现在,你们的女儿也勉强算是个高材生,端着铁饭碗,我很爱我自己,你们的女婿也是高材生,也很优秀,最重要的是,他很爱我对我很好。”
“妈妈,在爱情这个赛道里,没有人会再让我这么喜欢了,也没有人会比孟与更爱我、对我更好了。”
“我们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荀和扯了张纸递给她,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像是幼时撒娇那样。
擦了眼泪,陈玉敏看着面前已经像个大人的女儿,没再提那些不好的日子,只是说:“嗯,和和很好,孟与也很好,你们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
这一次两人一起离开,孟与不用先行去到车站里等她了。他先来荀和家接荀和,两人一起打车去火车站。
荀和看着这两日依旧沉默寡言的爸爸,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话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抿唇跟爸爸对视了会儿,只是上前去抱住他:“爸爸,我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我,放假周末,有时间我就会回家的,爸爸,你和妈妈在的地方永远都是我的家。”
荀长明抬手轻轻拍拍女儿的背,声音醇厚又带着岁月长河中习惯性的温和:“嗯,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孟与适时开口:“叔叔,阿姨,你们放心。”
荀长明淡淡点头,陈玉敏温和应道:“嗯,你们照顾好自己,我们就放心。”
他们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在拐角处回头同他们挥手,孟与也转身看着他们,最后两人消失在视野里。
对他们而言,再多的不舍和伤感,都抵不过女儿一句“喜欢”和一句“过得很好”。
回到长嘉,荀和面临的是办公桌上堆积的案子,而孟与面临的却是见完父母提过亲的后续。
不管别人求婚和提亲谁先谁后,反正对孟与来说,无论先后,反正必须一样不少。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求?是就他们两个人还是叫上亲戚朋友?
这些问题孟与是不在意的,对他而言,只要那个人是荀和,就是让他对着月亮拜堂都行。
但是,他曾经已经委屈荀和那么多了,想到之前提起结婚,她那蹙眉黯然却不说拒绝的小模样,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只要一闲来,孟与就忍不住思考,可想来想去也还是没个章程,每一个想法都会在24小时内被推翻。
他还没想到,要怎样,才能告诉她,他对过去的懊悔,以及早就装不下的爱意。
时间过得飞快,林凌赵启明十五结婚,他俩从初十就开始播报倒计时了,每天都在群里提醒他们早点儿过去。
林凌则是单独给她们发消息,再三强调一定要提前两天来。
孟与还好,刚刚过了年,事儿也不多,手头工作带个电脑就行。
但荀和不行啊,案子发生的又不管是过年还是元宵,每天都在赶工,好歹是报上去请了两天假。
考虑到因为航班要早退,荀和中午自觉加了个班,让提前下班心安了些。
为了节约时间,孟与推着行李箱,直接来检察院接了荀和就往机场去了。
“啊,忘了在办公室充会儿电了,手机都快没电了。”
荀和看着右上角的46%,叹了口气。
两人坐在出租车后排,她挽着孟与胳膊,头倚在他肩上,在办公室高度集中的精神在他边上松懈下来。
孟与无意识地捏着荀和搭在他掌心的手:“到机场了有时间就充充电,你要玩就玩我的。”
把手机揣到衣兜里,荀和抬手抚上他的脸,伸长脖子用额头在他脸侧蹭了蹭,语调软着又不掩愉悦。
“孟与,你怎么这么好啊。”
“呵,希望你被我的话说服到哑口无言的时候也能这么说。”
孟与稍稍侧过头,那转过的一点儿弧度配上他平静到略显讥讽的眼神。
“我收回刚刚的话,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很不友好。”荀和正色道,“而且,如果我被你说服到哑口无言了,其实应该是我在用保持沉默来宣告单方面的冷战。”
孟与转头认真看着她,眼睛里盛着些许讶异:“冷、战?”
在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把同龄人的看法看的很重,但有时候不必趋同他人,没有错,坚持自己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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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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