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
江兼怀依旧穿着厚厚的秋季校服出现在操场，这次他没有卷起衣袖。他整个人藏在大一号的校服里。
秋季校服衣搭配夏季校服裤。他一直这么穿。
人群里，他最晃眼。
升旗仪式结束，紧跟着是优秀学生发言。
第一个是陆知，他没怎么认真听。
苏清影走上台，她腰背是挺直的，校服干净整洁，头发扎成高马尾，风吹起她的发丝。
她熟练地拿着话筒，将演讲稿展开，摆放在桌上。
初二那年的盛夏。
“他们一家”刚搬来这座城市。
江兼怀见家里没人，便出门逛了逛。
逛累了，闲坐在小卖部对面的椅子上，双腿在空中晃荡，他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
一群拿着舞鞋打闹着的女孩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群女孩子走进了小卖部。
那天，气温三十三度。
不久，那群女孩子走了出来，她们手上拿着纸盒冰淇淋，还冒着冷气，包装上的水珠流在她们掌心。
他咽了咽口水。
有个女孩跑到他旁边，将一个纸盒冰淇淋塞到他手上后，又飞快跑开，“这个，是我们大家请你吃。”
记忆中的脸与台上的少女重叠。
苏清影演讲完毕，走下台。
“通知一下，没穿校服的同学，等下解散了，先不要回教室，到主席台前集合，我有事要说！其余同学，解散回去上课！江兼怀，我说的就是你，还在发什么呆？”
李光辉的声音回荡在操场。
等人解散，整个操场就只剩下李光辉和江兼怀。
“江兼怀，我问你，为什么不穿夏季校服？你要搞特殊？”
“不想穿。”
“不想穿就不穿？你当学校是你家呀，想怎么样就怎样！”
江兼怀偷偷往旁边阴凉地挪了挪。
“李主任，你说的，要把学校当成自己的家。”
“江兼怀，你要气死我！这大热天的，跑步容易中暑。等下午放学了，你再跑，跑个五圈就行，跑完来我办公室找我。”
“李主任，不行，我今天放学有事。”
李光辉看了眼脚下的太阳，揪着江兼怀的校服，把他往太阳地拽，“江兼怀，去网吧也叫有事？”
“李主任，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是去网吧学习的。”
“学习如何放大招？如何闪现？如何防御？江兼怀，学习要用点心，学习又不是为了别人，都是为了自己。成绩好了，将来才有好生活。不然将来你就只能摆摆摊，赚点小钱，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哎主任，你说错了，凭自己本事赚钱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你小子，百毒不侵！快滚回去上课！”
“李主任，走了哈。下午见。”
江兼怀挥了挥手。
回到教室，班长徐未见桌边围了一堆人，有人拿笔抄着什么东西。
他拉开椅子，走下，歪头看着徐未见桌边的人，“刚子，一群人围在班长身边干嘛呢？抄作业？”
“哦，这学期期末考试的时间和考场出来，在抄考场。不用看，45号考场欢迎我们三回家。”
江兼怀笑了笑，将手伸进桌肚摸书，摸到了一点塑料袋，他低头看，是一套夏季校服，包装袋都没拆开。
“刚子，拿走，我不要。”
他拿出那套校服，扔到刘刚桌上。
刘刚回头看了眼肖鸿，示意他现在怎么办。
“不要算了。”肖鸿站起来，弯腰，拿过刘刚桌上的新校服，塞进自己的桌肚里。
刘刚叹叹气，“对了，江哥，烦人精没把你怎么着吧？一天天地，就他事情多，啥都要管。”
江兼怀摇摇头，他侧着身，一只手搭在刘刚椅子上，“就放学跑五圈操场就行。待会放学，你们先走，不用等我。”
刘刚看了眼他，手伸进桌肚里，“江哥，这校服，要不你······”
肖鸿又在桌下踢了他几脚，“行，那我们先走。”
“嗯。”
下课铃响了，桌上的人动了动。
江兼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将桌肚里的几封情书小心地放进书包的夹层里，看着空荡荡的教室。
“醒了？醒了就快去跑步。”
窗户突然钻出一个人，看着江兼怀，“还愣着干嘛？快去跑！你不回家吃饭，我还要呢。”
“知道了。”
江兼怀慢慢吞吞地走到操场，朝着远处教学楼站着的李光辉招了招手，“李主任，是不是我跑完就可以回去了？”
李光辉点点头，催促着他。
江兼怀已经跑习惯了，五圈，小意思。
跑到第三圈时，满头大汗，感觉后背黏黏糊糊的，他脱下外套，系在腰间，又继续跑。
第五圈结束，他朝李光辉比了个“OK”的手势。
江兼怀在操场上散了一圈步。
“江兼怀！江兼怀！江兼怀！”
远处，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他循声望去，看清楚人后，拔腿就跑。
“江兼怀，你跑什么？”陆知跑到他身边。
江兼怀往后退了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跑完了，一起回家吧。”
“滚！我自己回！”
陆知看着他的眼睛，随后视线往下移，停在他露出的锁骨上，“挺瘦的，多吃点。”
江兼怀扯了扯衣服，将锁骨藏着，“死变态，别盯着老子锁骨看！”
陆知视线又往下移，停在他系着校服的细腰，“腰挺细。”
“操，别他妈老盯着老子腰看！再看，老子揍死你！”
陆知看着他炸毛的样子，笑了笑。
“爱笑鬼，一天天的在笑屁呀！”
陆知看了他头顶飘起的碎发一眼，“外号哥，我外号还挺多。”
江兼怀不搭理他，走在前面。
“江兼怀，你为什么不跟我做朋友？”
江兼怀默不作声。
陆知又问了一遍，“江兼怀，你为什么不跟我做朋友？”
“你很缺朋友？满大街都是人，都可以做你朋友。”
“江兼怀，我只想你当我朋友。”
江兼怀停下脚步，“陆知，老子不想当你朋友。”
“江兼怀，你为什么不跟我做朋友？我家境一般，家里三口人，没车，有一套房，我学习成绩好，可以帮助你学习。”
“操，你搁这相亲呢？陆知，滚远点！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要是很闲，不如多去写几套题。”
“我刚刚在教室的时候，全写完了。江兼怀，你忘记了，我们上次走的同一条路。”
江兼怀叹叹气，“狗皮膏药。”
“外号哥，我们做朋友。”
江兼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陆知，无奈地点点头。
“江兼怀，以后去哪里都记得带上我，我们是朋友。”
“狗屁高冷学霸陆知！狗皮膏药差不多。”
“呸，渣男，之前还叫人家陆老师。”
江兼怀死死瞪了他几眼，把手愤愤地插进裤兜，“操，再提这件事，老子揍得你满地找牙！”
“江兼怀，我请你吃雪糕，这是当我朋友的谢礼。”
“不要。”
陆知搂着他的脖子，往小卖部里走。
“随便拿，我请客。”
江兼怀没动手，陆知低头将一个纸盒冰淇淋塞到他怀里，“吃这个，这个好吃。老板，结账。”
江兼怀看着怀里的纸盒冰淇淋，笑了笑。
他们走出小卖部没多久，突然听见一声惨叫。
江兼怀停下，回头抬头看陆知，他正皱眉，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白色校服，纸盒冰淇淋一大摊都在衣服上。
等他擦拭地差不多了，江兼怀抬步想走。
“江兼怀，我要跟你换件衣服。”
“滚！”
“江哥哥，求你！”
江兼怀左眼皮跳了跳，他扶额挡住自己半边脸，“别乱叫！叫了我也不换。”
“江老师，求你！”
江兼怀红了耳朵，他直接捂住了自己的整张脸。
“江老师，求你！我求你。这衣服太脏了，我······”
江兼怀伸手紧紧捂住了陆知的嘴，“别他妈瞎叫了！我换！”
陆知点点头，领着他又回了小卖部。
小卖部卫生间里。
江兼怀看着陆知，眨了几下眼。
“眼睛进东西了？我给你吹吹。”
“滚！陆知，给老子闭眼！”
陆知挑眉，半闭上眼，将校服衣脱下，递到江兼怀手边，“江兼怀，我脱好了，给你。你好了没？”
“马上。”
陆知睁开眼，偷看江兼怀的身材，真不错，八块腹肌。
江兼怀把纯黑色的T恤递到他手边，“我今天被罚跑了，臭死你！”
陆知笑了笑，换上他的衣服。
“江兼怀，你换好了吗？”
“好了。”
陆知睁眼看他，他衣领只系了一个扣子，一大片白色的肌肤裸露在风中，他很瘦，衣服下摆那里总感觉空荡荡。
江兼怀扭捏地站直了身。
“我们走吧。”
陆知先他一步走出卫生间，站在门口等他。
“好。”江兼怀理了理衣领。
“江兼怀，我很喜欢你的衣服，不还你了。”
“陆知，你有病吧。”
“那你把我的校服也拿着，交换怎么样？”
“不要。”
“江兼怀，我有两套夏季校服，一套跟你换这件黑T恤，一套上学穿。”
“不要。”
“江哥哥，反正你的贴身衣物，人家是绝对不会还给你了。这校服脏了，你不要就扔了。”
“靠，你说的好恶心。”
陆知笑了笑，“你穿这个校服，还挺好看。”
“靠。死变态！”
陆知的口头禅，“江兼怀，江兼怀，江兼怀！”
江兼怀的口头禅，“靠，死变态！”
不亏是两口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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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纸盒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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