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檀岁的时候。
他跟在前来做家教老师的檀言后面，乖巧得像个洋娃娃。
孟如璋其实根本不需要家教，只是父亲认为他缺少一个玩伴，所以找了一个家教来陪伴他。
檀言是当年京市的中考状元，又提前拿到了京大附中的就读名额，是孟父精挑细选的人选。
但孟父不知道的是，此人是个弟控。
孟父因为在开会没看到檀言发的消息，庄园的管家不敢拦着檀言，于是檀岁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入了传说中的孟家老宅。
“我说了我不需要什么家教!也不需要什么朋友!”孟如璋只有十四岁，正是叛逆的时候。他没有回头，听到开门声很大声音地输出。
“哇！！”
接着，他听到了更大声音的哭泣声。简直像一个小喇叭。
他把一个陌生小女孩弄哭了。
这孩子穿着一套蓝色的水手服上衣，配着一件花苞短裤，像是八音盒上的小玩偶。只是现在这个玩偶发出的不是音乐声，而是震天响的哭声。
八岁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叫令人畏惧的权势，只知道哥哥带他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有一个陌生的像极了黑乌鸦的坏蛋在凶他。
“哥哥……哥哥……”他伸出手，像是要等什么人抱住他。
哪里来的小女孩？软弱、无力、幼稚，真是令人烦躁的无法理解的生物。
难道以为她伸出手就会有人抱着她哄着她吗？
真是好笑。
一边这样想，孟如璋一边站起来，伸出手去——
“岁岁，哥哥抱！”听到哭声的檀言闪身进来，把手中的牛奶放到地上，无比熟练地抱住了檀岁。一边用手轻轻拍着檀岁的后背，一边隐晦地瞪着孟如璋，嘴上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滴水不漏：“您就是孟董的孩子吗？我已经发消息告诉我孟董出了点意外会带着弟弟过来，实在抱歉没有和您提前说一声。如果您实在不能接受，我们马上离开，但请不要对着我弟弟撒气。”
弟弟……原来是个男孩。
孟如璋板着脸，收回手。要是按照他之前的脾气一定会出言讥讽，但不知为何他看着渐渐停止抽噎的檀岁，竟然感觉到一丝心虚。于是没有反驳，只是默默把手插回口袋里。
秘书刚好赶回来：“不好意思少爷，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孟董让我告诉您，会马上为您重新挑选一位老师……”
檀言长得很高，毫不费力地把弟弟抱起来，转身欲走。
孟如璋突然拦住了他们，对秘书说：“不必了，老师就他吧。玩伴……也有了。”
他一定要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心虚。
还有，一个男孩子穿这么可爱，像什么样子？
孟如璋忍不住皱眉。
……
办公室里，他松开紧皱的眉头，冷笑一声，隔着保护套摩挲了一下照片。
就算娱乐圈有那么多见色起意的男人又怎么样？他们从未参与过檀岁的过去，而檀岁的过去和未来，他所占的比例都不会太低。
……
【929没看错吧？刚刚宿主你怎么和主角受一起从浴室出来了？你们男孩子也喜欢一起上厕所吗？】929用机械音以无比夸张的语气说道。
檀岁心虚了一瞬间，接着理直气壮道：“我们对了场戏而已。你们ai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啊。”
【岁岁，我觉得这个孟亦阳没安好心，你这样的小男孩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谁知道这个主角受会对你做什么？还有，现在维护剧情是最重要的。】929扫描了一下宿主，发现除了体温升高了一点没有任何异常，放心开口。
“要不是为了这个破剧情，我也不会……”檀岁抱怨，“也不会这么努力。演戏真的太难了。还有，是谁说主角攻受是有年少的羁绊的，让我不要小瞧他们之间的羁绊，现在又来说要我保护好自己，那我干脆马上拿着行李走人远离孟亦阳好了。”
“还有你之前像总部报了那么多次bug有结果了吗？如果剧情本来都是漏洞，那我出点错也是情有可原好吗？”
他发起脾气来颇有一番自己的逻辑，直击痛点。
929卡了一下，弱气了下去：【总部说这是正常现象，赔了我们一点积分……】
檀岁靠着沙发，无语道：“你们总部就像一些不通人性的机器人客服一样，不对，你们本来就都是ai，转人工可以吗？”
【系统检索中，请稍后。】
“别装了，929。”檀岁蹬掉拖鞋爬上床。明天还有录制，他需要早睡。
电流声卡了一下。最后一人一统的互相拉锯以929给檀岁找来原世界的读物播放听书而结束。
《闪启》第二天直播一开始，就涌入了无数观众观看：
【慕名而来，请问这里就是传说中拉窗帘现场吗？（捂脸）（爱心）】
【笑得，昨天删帖之后反而热度更高了。】
【我比较担忧今天的《青春》到底能不能演好啊，万一进入年度综艺名场面就真的给原著招笑了。速速审判一下。】
主持人cue完开场白后，各个小组正式开始抽签。也许不是冤家不聚头，韩驰那一组正好抽到在檀岁他们组前一个表演。
檀岁正准备进入化妆师做妆造，被韩驰叫住了，他靠近他，说了一句话。
这一幕被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但是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口型，只看到他说完轻轻拍了一下檀岁的肩膀。檀岁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转身进去做妆造了。
【驰肯定是担心檀岁吧，小狗真的很记挂公主啊……】有CP粉在混乱中吃了一口。
《闪启》每次的演技舞台都会配备简单的道具和妆造，镜头运镜也会提前彩排沟通好，符合秦昭的一贯风格。檀岁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被化妆师围着做妆造。
【这个韩驰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他居然说希望你不要后悔！也是自信到没边了。】作为辅助系统，929自然是把韩驰说的话听清楚了的。
檀岁刚才忍住了扇一巴掌的冲动，现在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一定会做得很好。
韩驰有一点做得不错，他至少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接下来，他会让韩驰知道到底是谁应该后悔。
《江湖夜雨》演完后，檀岁被通知上场。孟亦阳跟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去去晦气。”
真不像孟亦阳会说出来的话。但是听着很爽，檀岁点点头，两个人并肩踏上了舞台。
“我的昨日，是你的青春。接下来有请孟亦阳、檀岁带来——《昨日青春》。”
*
整洁的客厅安静极了，只有手机打字输入的声音。
李秀斜靠在沙发上，克制住得意的表情，将手机随意地扔到沙发角落。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整理了一下表情，笑着开口：“小春，你回来了，工作累不累？”
玄关的灯有些暗，来人低着头向前走了一步。客厅的灯才照清他的面容。
直播间的弹幕静了片刻，良久，有人感叹道：【恐怕是低估了这小糊豆的美貌，有这样的一张脸，何愁没有角色和资源？】
贺春抬起头，眼角因为方才汹涌的情潮而有些微红。他的穿着极其简朴，只穿了一件长袖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他是一种安静的、温柔的美丽，就像是午夜梦回梦见的白玫瑰，低垂的眉眼在微冷的灯光下竟然显得格外靡丽。这样的一张脸露出这样的表情，任是这个人的性格如何温吞和懦弱，都会让人软了心肠。
李秀当然喜欢贺春这张脸，毕竟当初就是因为这样一张脸才鬼使神差救了低血糖晕倒的贺春的。
“怎么不说话？工作中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李秀就像是一个合格的伴侣一样关心他。
——如果贺春没有发现那些威胁短信的话。
“李秀，我们分手吧。”说到这话的时候，贺春的表情没有痛苦，只有茫然。他和李秀磕磕绊绊在一起了七年，从大学到职场，所有人都说他们很合适，但说出分手却比想象中还要容易。
“小春，你是不是太累了。我们快结婚了，我爸妈也很喜欢你，我们甚至看好了婚房……”李秀一脸不可置信和受伤。他没有正式的工作，婚房的首付是靠贺春出了大头。
好难堪。
李秀怎么这样令人难堪？
“我问过公司的保安，那天……你去过我们公司。你应该看到了我和商左，我也看到了商左手机里的短信，你拿的钱已经够多了。还不够吗？”他的声音很平静。
“……”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知道了，小春，你居然知道了。”李秀笑出声，“我之前偷偷出去喝酒，你也知道。我和学妹暧昧，你也知道。所以我只是和你一样而已。”完美的面具终于露出裂痕。
“那些时候你没有摊牌。现在又为什么摊牌？因为你爱商左？爱到要和我分手？”是诘问的语气。
恍惚间，贺春居然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点痛色：“因为大家都说我们合适。我曾经以为爱情不是很重要，我想要一个家，我曾经以为谁都可以。现在我才知道，只有和商左才可以。”他的表情带着一丝怀念，大概是对昨日那些逝去的李秀不曾参与过的青春的怀念。
被他这副表情拨动了心弦，李秀终于暴怒，他走过去，捏住贺春的肩膀：“是，我是威胁了他！他那么有钱，都自甘下贱做你的奸夫了，不付出代价怎么可以？贺春，你已经三十岁了，为什么现在才开始玩一些爱情的游戏？你如果想要爱情，为什么我不可以？”眼前人太过纤细，他到底是没有用多少力气。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容忍让你这样的……”贺春看着他，缓缓流下眼泪，“可是，阿秀，我们早就回不去了。就算没有商左，就算我们会结婚，但我们最终还是会分开。因为我们的好感太过浅薄，我们太年轻，认为顺其自然的合适的就好。但是……我们分手吧，不要再为难彼此了。”
李秀想起来，大学期间刚谈恋爱的时候，他还是喊他“阿秀”的。他因为名字比较女气，不少人听到的第一反应是反问和嘲笑。只有贺春，温柔如贺春才会说：“我觉得很好听啊，阿秀，一听就让人想起春天。”
昨日如春。他们的青春，根本错了位。
贺春实在是好看，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流着泪说着分手的样子，还是会让麻木如李秀这样的人产生愧怍。
李秀放开了他：“你不要再哭了，看到你哭我就会心堵。你脆弱得像个玻璃一样，下次，擦亮眼睛，别遇到我这样的人渣。希望你这次选的那个人，不要像我。”
他转身走了出去，这次，他没有拿钥匙。
做到了。贺春没有回头看他，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表情反而有一瞬的怔松。琥珀色的瞳孔在眼泪的洗礼下美如金玉。
*
谢幕过去了好久，檀岁才止住眼泪，他和孟亦阳一起向观众鞠了一躬。
他们录制的时候并不能实时知道观众的反应。檀岁也就不知道，现在最高赞的评论是：
【我已经理解曹贼了。李秀，你不要老婆不珍惜老婆不如给我！】
【呵呵老婆只找了小三而没有小四小五你有什么不满的？丢失正宫位置了还要对商左执妾礼，真是贻笑大方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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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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