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钰也是这么想了一路,想怎么攒钱怎么多赚点粮食,想着搬家……也想着老弟,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明钰没选择走良口村内的路,特地从良口村北向爬上高坡,从高坡上往西南向穿过山脊再走过对门岭脚的旱地,然后从张家井一侧的沟渠沿着沟渠小路往上走完水田到达水田末端的牛栏处。
从牛栏背后右侧的小路穿过竹丛,就是自己家了。
这一路走来不是上坡下坡,就是不算路的田间小道,还背着一个十来斤的小娃走得并不轻松。
但明钰心里很轻快,只觉得离家越来越近心情也越发高涨,还有心思逗逗后面的小女儿,听着她嫩嫩的嗓音口齿不清的喊着“阿妈,阿妈”就觉得一切都了意义。
等穿过竹丛,明钰有些迟疑的站在原地看了看,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
***
明义在床上躺着等鸡叫过几遍还是没酝酿出新的睡意,只好先起了床。
把抹了盐巴的兔子和竹鼠都挂到火塘上,自己从火塘上方的梁顶悬吊了两根粗麻绳,麻绳系上了两根竹竿。用这两根悬挂的竹竿就着火塘上方的烟气做熏制架。
理着竹竿上已经挂了小半的肉类,查看着有没有哪里没熏到的好调换一下位置。这里都是想留着给阿姐的,仔仔细细都翻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了才放心,不可避免的沾了一手乌黑。
为了不弄脏仅剩的两身衣裳,只得两只手抓了一把草木灰抬着双手用脚去够灶房的木门。
刚打开灶房的门一呼啸的棍声袭来,如果是之前的明义肯定能很快反应过来躲开,但等明义听到隐约的棍声察觉不对想侧身躲过的时候,木棍就已经敲在了抬起的手臂上。
“砰!”
嘶,明义倒吸一口气,手臂一震刚想把手上的灰往来人脸上挥去,就听到一道熟悉的诧异嗓音响起动作也顿在半空。
“老二?!”
明义:……
“……阿姐。”
曾经想象中的分开多年的亲人执手相看泪眼的画面没有,只有差点发生的“弑弟”案。
两个人相顾无言,明钰心里的白眼都要翻上了天。
早该想到的,这鼹鼠过冬一样遮遮掩掩的人,除了老二明义这“大闺男”,整个良口都找不到第二号!
“啧。我还以为良口哪个不要脸的二流子敢到明家撒野。”
明钰帮着舀水,方便明义冲洗手上的黑灰。只是草木灰有点勉强,洗完手上还是一层灰色,明义无所谓的擦擦手。
两人站起身来回到灶房。
“吃了没?”
“没,多煮点。”明钰把方婉儿解下了背带抱在腿上,避开灶房内的烟灰坐在门口看着门内忙忙碌碌的明义,一时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没说话。
明义是性格本身就不爱多话,扭头看了一眼乖巧坐在明钰腿上的小女孩,多打了两个鸡蛋蒸在饭上。
鸡蛋是书记塞给自己的,还剩几个刚好。
而明钰,是默默在观察着这多年未见的弟弟。
比之五年前,头发剃的很短,更高、更壮,也更黑、更疲倦了。即使是明义掩饰得很好,但是两人是亲姊弟,父母去世后相依为命多年又怎么会没发觉呢。明钰一直都是胆大心细的,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和明义对话的时候,对方不自然的侧耳动作。
明钰低下头憋回了眼眶里的湿意,盯着小女儿头顶两个旋的脑袋,想到了小时候的明义也是这样头顶两个旋。老一辈都说,两个旋的小孩都聪明,有福运以后大有作为。
明义确实足够聪明和幸运了,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站在自己面前,已经很好了。
“回来就不走了吧?”明钰平静好自己的情绪,问出来目前最关心的事。
“嗯。”
柴火哔啵声,热油下锅歘歘声,让明义的声音也变得不明晰起来。
明钰整理好情绪逼着自己不再去看明义,转着头环视了一圈屋前屋后的变化。
门口的地坪平整过了,路边的杂草清理了新泥还翻晒着,灶房内常用的东西添置了不少,连火塘上挂着的肉都攒了不少。看来是回来不短时间了。
明钰没问明义为什么没提前告诉自己要回来,也没问为什么回来了也不告诉自己,就像她也没问为什么退役,伤势怎么样。
就好像一切都还和五年前一样,普普通通的回了一趟家,普普通通的吃一餐饭。
明义的动作很快,一锅米饭闷好,一个炒野菜、一个辣炒熏兔也做好了,并上一碗随着米饭蒸熟的蛋羹,摆在灶房靠门右侧的小木桌上。
小木桌还是走之前两个人常用的那个,被明义洗刷得干干净净。
明钰先给方婉儿喂了几勺蛋羹,见她没怎么张口应该是还不饿,早上出门前已经喂过米糊了也没坚持。把蛋羹一分为二,姊弟俩各一半分了。
明义吃饭很快,等放下筷子看到明钰一边单手抱着好奇心重的小孩一边吃饭时,顿了一下,手掌使劲在身上干净的地方蹭了蹭才尽量自然地把小孩抱了过来。
方婉儿也不怕生,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舅舅,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就亲人。
第一次见面的舅甥俩对上了眼神,仔细瞧来,小孩眉眼和明钰如出一辙,和明义也有几分神似。
明义看着看着眼神也一瞬软和了下来,小心的扶着背护着腰,抱起小孩软软的身子就往门口走去。
明钰看了一眼见两个相处融洽,方婉儿不哭不闹的就也没管,随他们去。
吃在嘴里的味道出乎意料的还不错,看来明义在外面这几年也是练出来了。
自从去年和方怀远从方家分家出来后,为了能顺利早早分出来一家人咬着牙属实过了一段苦日子,已经很久没尝过肉香了,明钰此刻算是过足了肉瘾吃得嘴不停。
明义抱着小孩走到了大门口,大门口左右各有两个门凳,门凳有点矮小明义只得屈着长腿坐下。
把小孩稳稳揽在大腿上,扯过一旁的堆着的狗尾巴草开始给方婉儿编小兔子。
这堆草是最后从路边清理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拿去处理草茎还碧绿着。
南方的狗尾巴草最迟可以到11月中旬才慢慢枯萎,门口的道路两边最顽强的就是它了。
等明钰吃饱收拾好碗筷出来时,就看到方婉儿拿着一只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小兔子在那挥舞着笑呵呵的。
“……真丑。”
明钰笑着点了点臭屁小孩的鼻尖:“也就你还小好糊弄,你小舅编的丑死了。”
明义无语的看着明钰嫌弃的眼神,哪里丑了?
不就是耳朵一长一短,前后脚不整齐,身体一圈胖一圈瘦……而已。
看着看着,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你这手艺还是和以前烂得一模一样。”
“那是你眼神差,你女儿比你懂欣赏多了。”
……
“门口的木桩桥你换的?”
“哪儿啊,你姐夫弄的。”
……
清风徐来,树叶唰唰的欢呼响应着,春去秋来春种秋收。中秋佳节已过,这个家也重新迎来了它的主人。
久别重逢的姊弟俩当然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
虽然明钰还想多待一会,但一来已经和家里说好尽快回去,要是晚了方怀远和家里两个小孩也担心,二来明钰也想再给明义一些时间,有些事如果他愿意说自己就听,如果不想再说那就算了,人平安回来就好。
现在人已经回来了,最重要的是往前看。明钰相信明义也会想明白的。
明钰性格洒脱,说做就做说走站起来就要走。
“你姐夫还在家带着两个小孩,你两个小外甥调皮得很,我怕他搞不定。”
“等晚上,我带你姐夫和几个外甥,一起来家里吃饭。”
“到时候我来准备就好,行了,就这样。”
“来,和小舅拜拜~”
明钰抓起小女儿的手朝着明义挥了挥,三下五除二就利索地背起方婉儿潇洒地和明义告别了。挎着篮子,从家门口的主路走出十来米却又停了下来转过身。
明义看着明钰风风火火的身影停在地坪边,还疑惑是不是有什么落下了,就听到阿姐转过身,认真的看着自己。
“明义,欢迎回家。”
说罢,明义就看着明钰脚步轻快的离开。
明义盯着阿姐离开的方向,良久才开口:“谢谢。”
我回来了。
***
明钰走上良口大队的土路,走走停停,一会喜笑颜开一会沉思凝重,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惊喜和忧虑交织,又拧成一股突破以往禁锢的豪气。
复又走出了几十米,看到手里的竹篮才又惊醒般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光顾着关注明义突然回来的事,把自己带来的香烛纸钱都忘记了。
回想起屋内外都没有线香残棒和纸灰的痕迹,想来明义也忘记祭奠了。
不过明义回来是件大事,可不能再想之前想的那样简单的烧个香烛纸钱,要好好准备一下才行。
想罢,直接拐道转回了黄秀玉家门口。自己要回家一趟,等再去集市上就来不及抢下好东西了。
良口大队里,自己能安心拜托的热算来算去也就只剩李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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