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坐上马车，宋晚意立刻便后悔了。卫大人虽是个芝麻小官，可也是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如今没有证据便白白去上门打扰，若是得罪了他，这京城还怎么有她立足之地。
宋晚意猛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咽了口水，转头看着旁边的叶南风缓缓说道：“如今还没有证据，不然还是别去了吧。”
叶南风突然笑了，他眉毛上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宋仵作怕了？”
这男人真的是！
宋晚意倒吸了口气，移开目光镇定自若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不应该污蔑了清白人家，况且说不定是土匪所为。”
“他若是清白，何惧我查他。”一语道破了重点。
看他一脸正义凛然，宋晚意更是无语，他是不怕，毕竟这大理寺卿的官职整整压了卫家一大头，可她不过是个小小仵作，若是丢了官职，到时候可怎么好好查查父亲死亡一案？
见她眉头紧锁，叶南风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缓慢说道：“你不用担心，你是我的人，卫家不敢动你。”
这话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索性闭上了眼不再理会。
宋晚意微微一愣，转头过去看他，见他闭目养神，便不再出声询问。
也是，反正她是赖上他了，出了事也赖他。
片刻，马车停在了卫府门口。
两人才下了马车，便看见卫主事满脸堆笑地从府内迎了出来。
“叶大人前来寒舍所为何事？”
叶南风扫视了眼四周，悄悄伸出手将身后站着的宋晚意拉到身边。
宋晚意吓了一跳，只得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站在他身边。
卫主事似是发现了两人的小动作，他有些诧异，又移开目光看向宋晚意，讨好地笑道：“这位姑娘是——”语调拉得极长，他微微转头偷偷观察着叶南风。
“新来的仵作。”
卫主事微微一愣，又点点头，满脸堆笑地说道：“不知卫某犯了何事，还如此劳烦大人兴师动众亲自跑一趟？”
“有个姓肖的书生死了，似乎与卫姑娘有些许关系？”
卫主事皱起眉头，脸上露出茫然和吃惊的神情，他思索了片刻，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厮，低声吩咐道：“快去把大姑娘请来。”
那小厮唯唯诺诺地应着便慌慌张张跑了进去。
“叶大人这边请。”
卫主事又恢复了脸上的笑容，他伸出手掌在前面走着，将众人引了进去。
前院里的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一颗槐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和五张石凳。
穿过前院便能走到主屋里，主屋的摆设也很是简单，堂上摆着两张太师椅，左右各摆着三张椅子。
“大人请上座。”卫主事急忙走上前去给叶南风倒了杯茶，摆在一旁的桌子上。
叶南风环顾四周，他点点头，径直走上去坐下。
宋晚意不知所措，便跟上去站在他身旁。
卫主事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他斜着眼偷偷打量着站在叶南风身旁的宋晚意，是不是又低头思索着什么。
“爹爹找我何事？”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引了去。
只见一个身穿淡绿色长裙的窈窕女子走了进来。她毫无惧意，抬头扫视了眼四周，面露不悦，眼底带着些许不屑。
“你做了什么？还是与什么书生？真是丢脸！”一瞧见女儿，卫主事立即皱起眉头骂了起来。
那女子冷笑起来，丝毫不在意一旁暴跳如雷的卫主事，笑道：“叶大人只说要找卫姑娘，爹爹便认定了是我？为何不是二妹妹又或者是三妹妹？真是偏心！”
卫主事顿时无言，他气得涨红了脸，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卫姑娘认识一个姓肖的书生吗？”
那女子终于将目光移向堂上坐着的男人，不假思索地答道：“认识。”
“好你孽种！果然是你！”似乎是找到了突破口，卫主事又破口大骂起来。
那女子并不在乎，她似笑非笑地仔细端详着堂上坐着的男人，目光也变得愈发奇怪起来。
被人这样盯着，叶南风有些不适，他移开目光看向卫主事：“你如何认识他的？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叫卫令仪。”她有些答非所问，女子大胆地往前迈了几步，笑道，“我和他是在月明湖相遇的，当时我在放风筝，哪料竟被挂到了树上，正巧被他遇到，便好心地帮我取了下来。”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故意拉长语调说道，“至于关系，想必大人已经知晓才会寻到卫府来寻我。”
见她笑嘻嘻说出这样的话，卫主事只觉得她不知廉耻，立刻冲上前来狠狠甩了她一耳光：“一个姑娘家，平平白白去招惹什么书生？你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屋内众小厮和侍女纷纷吓得低下头来，生怕引火烧身。
卫令仪愣在原地，苦笑着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红印，含着泪抬起头看着叶南风问道：“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卫主事似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冷哼了一声静静地站到一旁。
叶南风收起眼底的诧异，声音毫无波澜地说道：“那日在清风客栈的事……”
还没等叶南风说完，卫令仪立刻打断了他：“此事大人不妨去问问店家的人，受了如此屈辱，我实在说不出口。”
叶南风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宋晚意，点点头。
她终于注意到叶南风身旁的宋晚意，脸色顿时透露出一股寒意，似是有些不悦。
“肖氏死了，你可知道？”
卫令仪将目光移回叶南风身上，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他竟然死了？何时死的？”说完，她又冷笑起来，“死了正好。”
“昨夜死的，今日在城西的竹林里发现的尸体。”叶南风眼神变得愈发凌厉，“昨夜你在哪？又做了什么？”
女子不慌不忙地指了指旁边的侍卫，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一直待在屋内，早早就入睡了，他是我院里的侍卫，可以替我作证。”
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只见一个身高与她差不多的男子站在她旁边，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见叶南风看过来，他也直直地盯着他。
“阿志，不能没礼貌。”卫令仪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一声。
男子听话地低下头来，闷声说道：“确实如此，昨日大姑娘从未迈出房间一步。”
“还有何人可以替你作证？”
“没有了，昨日我歇息得早，身边伺候的人都遣散了，只有阿志一人照例守在院门，我院里只有一个门，若是我出去必然被他看到。”卫令仪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屋子。
“大人不信我？怀疑阿志是我的人替我做了假证？”她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肖氏虽然并不高大，可也比我高了半个头左右，他到底是男子，我一个弱小女子如何下手？若是我真能有那能力杀了他，我还真巴不得人是我杀的。”
叶南风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是信了这话：“清风客栈后你们可还见过面？”
卫令仪思索了片刻，答道：“见过几次，都是他说想要与我表达歉意，我才应了去的。”
“谁和你去的？”
卫令仪突然笑了起来，又往前迈了几步，嗲嗲地说道：“我真希望是叶大人和我一起去的。”
“令仪！！！”
卫主事勃然大怒，瞪着眼看着她，她不屑一笑，似乎是收敛了些，如实答道：“阿志和我一起去的。”
叶南风很是不适，他忍不住往后靠了靠，又抬头示意宋晚意。
宋晚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收起脸上的诧异，温声问道：“是这样吗？”
阿志点了点头。
宋晚意瞥了眼阿志，转过头来看着卫令仪说道：“卫姑娘为何和这侍卫如此亲近？身边也不带些侍女？”
卫令仪看了看叶南风，又将目光移向宋晚意，不屑地瞥了眼卫主事笑道：“我可不希望身边又有什么贱女人爬上爹爹的床。”
卫主事的脸顿时气得发青，他闷闷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假装没有听到。
“今天就到这吧，我们走。”
宋晚意正还想要问些什么，叶南风突然变得有些坐立不安，他猛地站起来径直往外走。宋晚意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卫主事也赶紧跟上来送客。
两人出了卫府，叶南风将车夫等人遣散回去，在长街上亳无目的地走着。宋晚意有些无奈，只得跟在他身后。
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时不时又露出轻松的神情。
宋晚意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大人何故如此着急离开？还有许多事情未搞清楚。”
叶南风幽幽地瞥了眼宋晚意，心有余悸地说道：“那卫姑娘总让我有些不适，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宋晚意被他乐得哈哈大笑，凑到他面前一脸坏笑道：“叶大人难道害怕被她吃了不成？”
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恼怒叶南风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他愣愣地看着她，又瞪了她一眼别过头去，快步地往前走。
“你等等我。”宋晚意笑得直捂着肚子，见他脚步飞快，更是笑得上不来气，只得边捂着肚子边小跑着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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