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航有心想要问问,但崔砚却没分给他丝毫注意力,边上有学生挤过来,又把对方从他身后隔开很远。
虽说现在讲究个无神论,但尊重对方习俗和信仰也是基本礼貌,周老师知道冒犯尊神在道观里不是小事,自家学生犯了蠢,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正色起来,约束好三班学生的言行。
“许航,”周老师着重点名他:“好好走路,别再捣蛋了!”
于是许航也没功夫再思考刚才拉住他的是不是崔砚了,连忙伸手指天发誓:“老师我知道错了。”
忘凡道长摇摇头笑道:“无心之举,元君应当不会怪罪你。”
随后他继续讲述部分道家文化,于是这件小插曲一晃而过,很快就被大家抛诸脑后。
今日道观施孤,往来香客云集,现场实在是有太多人了,灵妙观修行的道士不多,个个都在殿前忙碌,看上去人手紧缺的样子。
忘凡也没耽误多久时间,简单介绍了一下灵妙观供奉的神明,把人带到地方后,对周老师拱了拱手,语气有些抱歉:“时间不早,里边的师父已经准备好学生们的午饭,香客那边还需要我去帮忙,就不打扰你们了。”
周老师点点头:“忘凡道长去忙吧,学生这里我会安排好。”
等忘凡走后,学生们才好意思大方谈论道观,有的人刚才听得一知半解,这会儿还掏出手机点开搜索软件。
主殿外香客闹腾,食堂里学生的动静也窸窸窣窣,两头都很热闹,崔砚进来后又悄然一个人坐在角落,百无聊赖。
负责做饭的师傅也是观里修行的道长,只是明显比忘凡要年长很多,面相平和,一眼看上去就慈眉善目。
学生们自发去领了自己的午饭,聚集在一起坐下,他们说着话,崔砚起身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厨房窗口和餐桌有一段距离,他到窗口的时候,做饭的道长才看清来人,于是笑弯了一双眼睛,有些惊讶:“今天怎么是你一个人来,杜婆婆呢?”
“外婆前两个月摔了一跤,还没好全,暂时没办法出门走动,所以今年就不来了。”崔砚说。
闻言道长稍稍蹙眉,放下手里的锅铲后五指一掐,像是有些费解:“不应当啊,正月杜婆婆在观里求了符,是师父亲自画的,今岁该是无病无灾的平安年,怎么会出现意外?”
意外发生谁也没料到,灵妙观的符远近闻名,一贯都很灵验,这次却出现了滑铁卢,崔砚摇摇头表示不知。
“好在问题不算严重,外婆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还需要再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应该的,”道长点头:“等杜婆婆好了,你们再来观里一趟,我等会儿去师父那儿帮你问问。”
崔砚:“多谢。”
另一边大家热闹说话的时候,许航余光注意到窗口边的崔砚,他有些诧异崔砚竟然跟道长在交谈,像是早就认识一样,但他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骚动。
香客排队虽然热闹,但并没有人大声喧哗,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出了什么意外,说话声越来越大,倒像是有人在争吵。
大家一时好奇,速度快已经吃完饭的,就收拾好碗筷往门口探头去看。
无论男女老少,华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大家纷纷朝门口跑过去,就连周老师都没能叫住。
崔砚和道长也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注意力放在争吵传来的方向。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饭堂的门就这么大,三个人就能挤得满满当当,有学生在后边只能看到黑乎乎的后脑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问发生了什么。
怕前边的骚动闹太大,波及到这边的孩子们,周老师表情严肃地要求学生原地呆着,远远地看一眼可以,但不允许出去凑热闹。
“不知道啊!”许航的声音差点淹没在外边的喧闹中,他有心想要看清,但顶着周老师的死亡视线愣是不敢冒头,只能说:“但好像不是啥大事。”
从前殿到这边需要绕过一堵功德墙,厚重的墙阻挡了大半的视线,那边也只有刚开始闹腾了一下,但很快又没了动静,应该是灵妙观的道长出面平息了。
施孤的队伍再次变得有序,香灰的轻薄檀香在空气中慢悠悠升腾,随后大伙儿的视线中撞入个矮小的身影。
对方跌跌撞撞地从墙外跑来,弯着腰,明显是怀里藏着东西,但没想到迎面碰见一大群学生,到跟前后瞬间愣住了。
也正是这短暂愣神的功夫,让大伙儿看清了他的样子——一个瘦弱的小孩。
那小孩身上穿着短袖短裤,碎发不长不短,令人忍不住怀疑理发师的技术是不是跟狗学的。
衣服黑灰色的布料洗的有些泛白,总体来说是个有些潦草但很干净的小孩儿。
黑衣服小孩儿在灵妙观里穿来穿去,明显对观里地形很熟悉,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匆忙跑到这儿来估计是想溜走,但时运不济撞见了三班的学生。
二十几个年龄大上许多的哥哥姐姐拦在面前,那小孩儿的眼神中有慌乱一闪而过,但紧接着慌乱就变成了惊恐——一双手拽住了她的衣领。
“别跑太快了,小心跌倒。”
还未见到人,但温和的声音先进了耳朵,被提溜住的小孩儿听见这声音后松了口气,但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忘凡握住小孩儿的肩膀,令她站稳,见许航一群人好奇地看着他,黑压压一片人头堆砌着,不由得嘴角微抽。
一阵脚步声急急传来,忘凡也没工夫再管学生们,他把小孩儿拦在自己身后,听见中年男子的声音愤怒而至:“东西都偷到灵妙观里来了,还不快给老子滚回去!”
听到这个声音,刚才的小孩儿瞬间浑身紧绷,警惕拉满,又把自己的身体往忘凡背后躲了躲,她双唇紧闭一言不发,明显十分害怕眼前的中年男人。
似乎是没想到在场的人这么多,中年男人在见到忘凡和崔砚一行人后,脸上的怒意稍微克制了些,但语气照样强硬:“把东西还给道长,跟我回家!”
“我不要!”尽管很害怕愤怒的中年男人,但那小孩还是大声反驳。
她的反抗更加激怒对方,男人袖子一撸就要伸手来抓人,一边大声道:“反了你,老子是你爹!”
见状,忘凡没有却让开,他穿着藏青色的道袍,头顶挽好髻,脸上表情很淡,没有了刚才面对学生时的笑意,只提醒面前失态的人道:“王先生,观中是清修的地方,在神明注视下,还请不要大声喧哗。”
男人的手还没抓到小孩儿,就被忘凡挡了回去,小道士的力道看上去不大,但是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地差点把那男的掀个趔瘸。
一句神明的注视,吓得对方脸色忽然煞白,连忘凡推搡的动作都没去追究,着急道:“忘凡道长见谅!我就是太生气了,忽然见到这个逆女,一时间没控制住脾气……”
想起自己这趟的目的,男人也不敢再大声说话了,连忙双手合十拜了拜,对忘凡求着:“家里最近被那个老鬼闹得家宅不宁,我老婆现在都还没出院,实在是没办法了,您看看能不能请李道长走一趟——”
忘凡及时制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王先生慎言。”
“灵妙观是政府扶持项目,目的是宣传非遗弘扬传统文化,”忘凡看着王先生,轻轻道:“不可宣扬封建迷信。”
王先生:“……啊?”
前一秒还在告诫神明正在注视你的道士,下一秒说出封建迷信要不得……这一下给王先生干蒙了。
“忘凡道长这是在开玩笑吗?”等回过神后,王先生语气有些不悦。
灵妙观表面上只是个吉祥物般的景点,但锦川的人都知道观里道士都是有真本事的,特别是观主李不卓,虽然每次来找李不卓的那些人言行都十分低调,但是周身气质一看就不简单,权钱至少都能沾上一半。
有钱有势的人都不是傻子,不会被个空架子骗得团团转,他们不远万里都要来灵妙观,可想而知李不卓的本事有多大。
而灵妙观也经常做慈善,就像这次的施孤,广大信众捐助的善款李不卓都会公布出来,择日往贫困的地方至少捐出一半。
不只是有钱人,无权无势的人即使身无分文,也能找到李不卓出手,正是因为有他这样的大善之人在,灵妙观才会有如此多的香客。
忘凡不帮忙,王先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他的视线落在道士身后躲起来的小女孩身上,一时间显得表情有些凶神恶煞,这模样,别说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了,就连不远处看热闹的学生们都觉得可怕。
“在家偷东西就算了,连灵妙观的东西你都敢偷,惹得道长生气,看我不打死你!”
来往灵妙观的人多少都有些信仰,不会在神明面前作恶,忘凡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先生这样的人,他伸手要去阻拦。
但小姑娘大概是习惯了被如此对待,打心眼里警惕每一个成年人,她下意识从忘凡神后跑开,踉踉跄跄着也不忘护好怀里的东西。
这么一来,却令她失去庇护,整个人都暴露在王先生的视线中,小孩子怎么逃得开大人的手,她很快就被王先生追上了。
虽然不知全貌,但是就凭王先生对自己的孩子口出恶言,还动辄打骂来看,都能断定他不是个好人,三班的学生一时上头,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但被周老师拦住了。
“你们凑什么热闹?”周老师低声呵斥,用眼神叫退学生后,自己先走了出去。
小姑娘没料到周老师会站出来,她看到对方高大的身形后瞳孔骤缩,紧接着被周老师伸手的动作吓到,脚下一绊就狠狠朝地上摔去。
“小心!”大家根本来不及帮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摔倒。
小姑娘的反应力并不快,身体朝地上坠去时只能咬牙闭上双眼,但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降临,她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紧,后脖颈的衣服就被攥住——一道坚定的力量抓住了她。
瘦弱的身躯站起来后反而被带了个趔瘸,歪倒在一个出乎意料温暖的怀抱里,随后浅淡的清香像摇篮一般将她整个围拢。
香气清浅,若即若离地缠绕着,像早春时盈满晨露的枝头,意料之外先开出的第一抹粉白。
小姑娘下意识朝抱着她的人看过去,但对方比她高出太多,又没有低头看下来,于是只能窥见下半张苍白单薄的脸,如玉如纸,仿佛一碰便会碎。
于是她忽然间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哪儿,甚至怕自己营养不良轻飘飘的身子压坏对方,忧心忡忡:“谢谢姐姐……你还好吗?”
她说完后明显感受到对方的怀抱一顿,随后自己就被提溜开,明显的少年气声线落在耳畔。
“叫哥哥。”
这声音一出来,小姑娘才察觉自己认错了,顿时表情有些窘迫,她支支吾吾着想要纠正,但抬头却只见到对方单薄的下巴,少年的视线落在他面前。
“卧槽,好快的速度!”那一瞬间大家都看傻眼了,人群中爆发出感叹声,随后粗口又被周老师的死亡注视给盯回了肚子里。
许航是亲眼见到自己身侧有人影闪过,随后十米开外的小孩儿就被对方提溜了起来,那样快的速度甚至差点连他眼睛都没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长发白衣,他倒吸一口气,惊声:“崔砚?!”
其他同学都露出迷茫的眼神,米雅雅一拍手恍然开口:“是刚才那个长头发男生?”
“原来他叫崔砚。”米雅雅咂咂嘴,这名字还怪好听的。
周老师没料到班上会有人出头,确切来说是没聊到出头的会是崔砚。
作为三班的带班老师,其他学生或许不知道崔砚,但他手里拿着所有人的资料,又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发觉崔砚是个特别低调的人,他不爱参与集体活动,平时的存在感也特别低,看上去并不爱招惹是非。
虽然惊讶,但周老师还是第一时间站出去,拦在学生跟王先生中间,防止因为他们的插手,让王先生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而崔砚余光瞥见周老师,索性松开手,转身朝人群后走回去,这一次大家却没有再忽视他,一个个都跟看神奇动物一样目送崔砚,直到少年的身形消失在后头。
大家自觉扭头盯着别人看不太礼貌,也就只能遗憾地收回视线。
忘凡一整天忙得团团转,这会儿崔砚主动现身他才注意到,眼神有些惊讶,但随后他表情沉沉,语气也相比于刚才更加严肃,这时候他还能双手合住礼貌性一揖。
“殿后不接待游客与信众,王先生有什么事也请先离开这里。”
他虽然语调平和,但任谁来听都能听出其中的强硬,王先生一瞬间脑子清醒了,表情闪现一丝懊恼,磕巴一句:“我女儿她……”
“我不要你管!”小姑娘顿时急了,她这会儿倒是会挑路,扭头就朝三班的学生跑过去,一众半大孩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先护着她了。
那小姑娘这钻一下那儿钻一下,从缝隙里穿过,眼睛终于搜寻到熟悉的面孔,这才放慢速度凑过去,安静地待在对方身边。
崔砚看一眼身侧的小萝卜头:“……”
忘凡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微笑看着王先生。
女儿不见了但王先生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反而焦急地看着忘凡,他知道自己刚才忘形得罪了忘凡,但他还有求于灵妙观,于是也不敢再大小声。
“那我去前边再等等,追凶一事,假如等会儿李道长有空了,再麻烦忘凡道长帮忙说一声。”
忘凡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对王先生伸手:“请。”
等忘凡跟王先生都不见之后,捕捉到两人谈话的关键字眼,大家一时间也没功夫再注意崔砚,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追凶,什么是追凶?”
周老师有点头疼地看着他们,一想到等会让得让这些姑娘小子自由活动,太阳穴就突突地跳,只能重复跟他们强调着规矩。
大家自然满口答应,一边承诺自己会乖乖地,一边还在讨论追凶是个什么东西。
趁着没人注意,许航悄悄溜出前排,挤到人群后边找到崔砚在哪儿,然后鬼鬼祟祟地摸了过去。
崔砚原本还在跟小姑娘大眼瞪小眼,转头又注意到跟上来的许航,他跟许航四目相对.
许航咧嘴:“嘿嘿。”
崔砚:“……”这谁?
崔砚一贯跟人不深交,他和三班的学生说话不超过三句,也对许航没什么映像。
许航不知道崔砚的想法,他操着独属于e人的强大社交能力,自认一个眼神对视后就算朋友了,悄咪咪问:“你知道追凶是啥吗?”
崔砚:“……”
虽然他的确知道,但为什么这人会想到来问他?崔砚眼神有些奇特地看着许航。
许航好像看懂了崔砚的眼神,表情有些得意:“我刚刚看到你跟忘凡道长眼神交流了,你俩认识吧?”
他平时就喜欢观察别人,刚好注意到了忘凡看向崔砚的视线,那反应明显不是第一次见。
“灵妙观是干啥的大家都知道,你又跟忘凡道长认识,想必也是个高人。”许航说着就对崔砚竖起大拇指。
毕竟就他来看,刚才崔砚闪出去的那个速度,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普通人能轻易做到的,从初见起崔砚在许航眼中就蒙上了一层神奇的色彩,他会这么想也没毛病。
如果是之前的话,许航还真不会大着胆子找崔砚问,毕竟两人刚见面的时候他认错性别着实尴尬,但经过刚才的事,他发觉崔砚心地善良,可能是个面冷内热的人。
崔砚不知道许航的脑回路百转千回,但人都已经凑上来了,他也没有驳对方面子,道:“知道。”
崔砚语气不疾不徐,语速听的很舒心,尾音咬字带着些锦川地方口音,显得人特别好接近,但说出口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追凶,通俗来讲是追查凶煞,一般针对的都是死后怨气深重,频频作祟不愿离去的厉鬼。”
他分明说话很和缓,表情也很平静,但却仍旧让许航忍不住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连后背都有些发麻。
“厉、厉鬼?”尽管压低了音量,但许航还是有些破音。
看着他这样,崔砚嘴角微不可查地上翘了些。
前边周老师的声音放大,扬声叮嘱:“自由活动的范围只能是灵妙观,离开需要跟我报告,观里许多建筑都值得观赏,大家拿好自己的笔记本,可以把今天的见闻都记下来,明天交一篇500字观后感。”
“又要写观后感?”学生们发出阵阵哀嚎。
崔砚从后腰处拿出别着的笔记本,掸了掸封皮,跟在队伍后被周老师带去殿前。
许航还想接着问,但却被接下来的行动打断。
殿前仍旧人来人往,案桌后巨大的香炉里又换上了新香,里边香灰积累上厚厚一层,空气里都弥漫着古朴的檀香,令人闻着心旷神怡。
大殿开着门,中央坐着慈眉善目的神明金身,平静地注视门前络绎不绝的信徒。
崔砚不是第一次来灵妙观,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位神明,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心中却有些别样的感觉,他下意识抬头注视大殿,眼前却骤然被金身晃了一下。
像是他的错觉。
崔砚眨了眨眼睛,再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队伍解散后大家四散开来,成群结队的,转头就有人来找许航这个社交达人。
刚才的小姑娘还跟在崔砚身后,亦步亦趋,她身高堪堪到崔砚的腰,离得近的学生走动间没注意到有个人在,将小姑娘撞了个踉跄,手没抓稳,怀里的东西就掉了下来。
撞到她的人伸手过来扶了一下,一边说“抱歉”,一边弯腰去帮小姑娘捡东西,但随后就发出一声惊悚的叫声:“卧槽这是什么啊!”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了一跳,纷纷把中间的地方空开,见到撞人的学生指着地上,眼神就跟撞了鬼一样。
循声看过去,所有人俱是心中猛然一跳。
——只见地上一张黑白老人像被陈旧的木框装裱着,周围香烛四散,零星发皱的纸钱也散落开来。
被香烛纸钱簇拥在中央的遗像上,老人头发花白,一双眼睛黑得让人心慌,就那么直勾勾地与人对视。
这一幕看得人无端头皮发麻,一瞬间惊悚的情绪直通天灵盖。
大家都忍不住后退几步,在四周静默的氛围中,肤色苍白的手拾捡起中央的遗像,用指腹拂去上边沾染的灰尘,随后翻转相框背朝众人,塞进眼眶泛红的小姑娘怀里。
“拿好。”崔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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