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日的推移，在魏祁的帮助下，辛玉也渐渐把地都种上了，只要勤加拔草，按时淋水，应当也会有不错的收成。
冬日即将到来，家里的柴火不够了，村里人家自然不可能和镇上、县里一样，花钱跟人家买柴火，都是自己上山捡拾。辛玉自然也不例外。
他拿着把锄头，背上背篓就进了山。
辛玉知道自己力气不够大，也不指望着去砍柴，只捡些干枯的柴禾叶子，碰到纤细不费力的树枝砍下些罢了。
山上这个季节还有不少野菜，辛玉一路走，一路看，看到有能吃的就采上一些。
白花菜肥嫩，叶片边缘呈锯齿状，吃起来微微苦涩，打汤很好喝，汤里若是能再放些肉末那就更好。辛玉还看见不少已经成熟的白花菜，结出了紫黑色的小果子，比米粒大不来了多少。这种白花菜就不好吃了，太老，但是果实味道还不错。辛玉用手轻轻一捏，果实便爆出紫黑色的浆液。将果实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还有丛生的马齿苋，一根上分出好几根枝杈，枝干肥壮，叶子细细小小的，用手随便一捋就捋掉一大把。当然，辛玉不会干那么浪费的事情。他把马齿苋折断塞进背篓里，心里很高兴。马齿苋天生自带一股酸酸的风味，只是清炒凉拌就滋味不错。
除此之外，辛玉还在倒塌的树桩处发现了一些肥嫩的木耳和蘑菇，木耳是浅棕色，嫩嫩的，蘑菇大都是白色，又肥又厚实，他都高高兴兴摘了。
在冬日真正到来前，辛玉攒够了足够过冬的柴火，并且终于下定决心，拿着积攒的钱去镇上买了棉布，扯了一身棉衣。
地里的豌豆开了花，结了豆，辛玉天天都有豌豆吃，简直吃不完。萝卜、土豆和白菜也收了，土豆好保存，堆在灶房里，一个个圆滚滚，有些虫眼，但辛玉也不在意。土豆收的时候连根拔起，带出一串圆滚滚，望着就喜人。
萝卜可以晒干，做成萝卜干，是下粥的美味小菜。白菜也晒干放好，到了冬季，做一锅土豆白菜萝卜汤，热热乎乎地喝下去，就可以在床上围着棉袄，烤着柴火，舒舒服服地缝帕子。
魏祁时不时就会来看辛玉，从后山绕过来的，不让人发现。他每次来绝不空手，或是带些腊肉灌肠，或是带些鸡蛋大米。有次他还给辛玉带了一条起码五斤重的大青鱼，光是鱼头就做了个奶白色的豆腐鱼头汤，鲜掉人眉毛。
雪下的那日，辛玉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站在屋檐下，向院子里张望，一开始只是薄薄的雪花，后面越下越大，变成鹅毛大雪，屋顶瓦片上都是积雪，树枝上、菜地里，也都是白雪，看着就感觉到冷。
辛玉听说县里的富户人家在雪天还会围炉煮茶，吟诗作对，他实在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光是看着这雪，他就觉得冷。
辛玉给自己煮了个土豆萝卜白菜汤，正看着火候，院子里突然响起扑簌簌的声响，随即是一声有些沉重的闷响。辛玉警觉地抬头，从不甚清楚的窗户往外头看。
……
魏祁看看辛玉家的屋子，门窗紧闭，大概是在家烤火猫冬吧，他这样想着。前几日他深入山林，追踪一头猎物，花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打到了那头几百斤的雄鹿。
这鹿身上全都是宝，鹿茸、鹿肉、鹿血、鹿鞭……统统都能卖钱。他拿到镇上去，分了好些，剩下的一半卖了，一半被他留在山上屋子里。
倪浩言之前还问过他为什么不在县里住，又不是没有屋子，魏祁也说不好。
他总觉得县里住着憋屈，可能是从小养在山上，靠山吃山的关系，他喜欢住在山里。
但要是以后辛玉喜欢住在县里的话，魏祁想，自己也无所谓。
将一大块处理好的鹿肉抛在陈家院子里，魏祁没有进去。他只是盯着屋里的动静，听到屋里有人出来查看，便转身往回走。
村里这个时间段，因为太冷，都没人出来。家家户户都窝在屋里，偶尔有人出来看看圈子里的家禽，搬些地窖里的柴火、粮食和蔬菜之类的。
远远望去，村子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透着静谧。
但魏祁没走几步，就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追了上来。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辛玉。
辛玉追得匆忙，身上只披了件大棉袄，脸蛋因为剧烈运动，倒是现了些血色。
魏祁自然不可能看着辛玉追着自己跑，立刻停住脚步，转身大步往回走。
他接住了辛玉，扶着辛玉站稳，问道：“怎么这么急追出来？”
辛玉喘了一会儿，才道：“魏大哥，你，你又往我家院子里放什么东西？我一个人哪里吃得来那许多？”
之前辛玉就自觉已欠了魏祁许多，百般推却，没想到魏祁依然我行我素，辛玉不要他的东西，他就直接丢在院子里。有时候辛玉出去了，两人连个照面都没打到，辛玉往往一回来，才发现院子里又多了东西。
这么几次之后，今日辛玉总算逮到了魏祁一回，想着要把这事说清楚不可。
魏祁只是笑：“前几日我正好打到一头雄鹿，鹿肉可补呢，你身子骨弱，正好补补。”
辛玉一听更不行了，“这怎么使得？鹿肉是多么金贵的东西……”
他说话声音大了些，魏祁听到旁边屋子传来了响动，立刻警觉地拉着辛玉走。
外头天也冷，辛玉声音放低了些，一路絮絮叨叨，魏祁一直把他带回了陈家屋子，才低声笑道：“你慢些说，说了一路，不累吗？”
辛玉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魏大哥竟然嘲笑自己！他气急了，魏祁反而看着他那红扑扑的脸蛋肉出了神，直到辛玉对自己怒目而视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将辛玉推进屋里，“外头风大天冷，小心着凉了。”
话音刚落，辛玉就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这下不得了了，辛玉直接被魏祁抱到床上，脱了鞋，用棉被和棉袄捂住，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脑袋。
魏祁关了院门屋门，只留些缝隙，将外面的鹿肉等物拿进来，里头还有一大包木炭。他又烧了炭火，火堆里还被埋了几个土豆，等煨熟了，一饿就可以吃。
辛玉之前在灶上煮的土豆白菜萝卜汤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冒泡，魏祁将锅里的汤盛出来一大海碗，让辛玉捧着喝暖手。
土豆在汤里被炖得烂烂的，一抿就化，白萝卜煮到半透明，带有一丝甜味，汤里还加了几片切得薄薄的腊肉，腊肉纹理十分好看，红白相间。
一碗汤喝完，整个人身子骨都暖了起来。
他看着魏祁料理鹿肉，将鹿肉和冻住的鹿血块扔进汤里煮，又把肉切成小块放在柴火上烤，涂一些山里采来的小番茄，撒几粒粗盐。
炭火的火光映亮了有些昏暗屋子里魏祁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深刻的眉眼，不笑时显得很凶。
魏祁拿起串鹿肉的木棍，鹿肉在火焰的炙烤下由生肉的血淋淋，逐渐变为熟肉的金黄，内里脂红，香气散发开来，让人食指大动。
他来之前事先处理过鹿肉，因此没有一般野味那么浓重的腥膻，现在完全化为了肉类油脂的香气，递给辛玉，辛玉试探着咬了一口，“嘶——”
先是烫，然后是充盈而来的肉香，边缘焦脆，里面柔韧，中心还有些微的汁水，辛玉一边忍着烫，一边又因为太过好吃而舍不得住嘴，一口气吃了好几块，才慢慢住了嘴。
真好吃。
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寒冷的冬天，果然是要大口吃肉，大碗喝热汤，才舒服呀。
魏祁却是看着他有些被烫红的嘴唇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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