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
怦怦。
“不许笑。”林玖抚了抚乱跳的胸口，面不改色的用口型对着他说道。
男鬼嘴角便瞬间耷拉下去。
她有点儿想叫停这场屠鬼活动了。
只是有点。
林玖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反复提醒自己，在说了真心话的前提下，这鬼可是亲口说讨厌她，甚至一定要杀了她的。
而且……
她也只是想回归正常生活罢了。
“快开始了。”张自春那边招呼道，“林玖，你来站这里。”
林玖回神，点点头，依言站了过去。
其他天师离阵法的距离不是很远，零零散散站着，现场凌乱，张自春边指挥，脚还毫无知觉的踩着几根漫出来的红线。
孟琳被小辈缠着问问题，只抽空朝林玖这边点了点头，好像在说放心吧。
时间一到，用颜料涂成的阵法就这么有了变化，并非是荧光的刺眼，反而像坏血一般的暗。
这是正经阵法？
林玖忽地一阵头晕，但双脚却像被锁住似的不能挪动，而另一边，孟琳的眉也越皱越深。
“林医生。”林玖朝着喊她名字的方向看，男鬼站在阵法中央里，笑意吟吟地朝她打招呼。
……他在笑？
药效过了。
但被囿于阵法中心，他一定做不出什么来。林玖安慰自己，眼前仍在发晕。她迫切的想扶住什么，但身旁没有任何依靠。
引线一般，一小撮火焰悄悄地从她脚下烧起来，顺着阵法的线，无声无息地朝某个方向烧去。
它烧向了张自春。
被烧的这位毫无察觉，他旁边跟着的徒弟被吓傻了，尤其之前那位被他拎出来的青年，抖着手便要去拉师父：“快出来！！”
张天师一把推开他，目眦欲裂地吼道：“再等等！就差一点了！！！”
好像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往身上涌，他从来没这么热血沸腾过。
他腿弯猛地被人踹了下，踉跄地翻倒在地，好半响都无法动作。好容易找回力气，张自春瞪着双凶恶的眼找罪魁祸首时，一扭头，是孟琳那张气到扭曲的脸。
她活了好半辈子，此时再看不出什么，实在枉为天师一场。
“你想拿走她身上的气？”孟琳冷声道，“你还配做天师吗？”
阴阳眼可以转移。
但被转移的那一方，只是被剥夺了看到鬼和伤害鬼的能力，鬼却仍旧能伤害她。
一旦成功，林玖必死无疑。
张自春顾不得什么体面，撑着身就要往回走，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
但双腿无法使力。
他惊惶地回头，手刚触上小腿便猛得弹开，隔着衣裤，那整块也皮肤烫得惊人。
“我、我的腿！”他喊。
和他的喊声做和音，阵法中央，男鬼低低笑着，几乎要控制不住声音。
众人这才将目光从张自春身上转移到他，但来不及，在冗杂的图案中，杀鬼的阵型越来越黯淡，另一种弯绕的图案亮了起来。
阴风四起，几乎无人能站稳，更遑论睁开双眼。
孟琳强睁着眼，刺痛的视线中，本该在阵法边缘的林玖被男鬼拥在怀里，抬眼巨高临下地扫视众人时，是再也不藏的阴森目光。
生死契。孟琳喃喃道。
被签订契约的人毫无自觉，只知道在摔到前，有什么湿冷的东西撑住了她，免于一次头破血流。
林玖再醒来时，人躺在病床上，手背挂着点滴，周围熟悉地令人有些恍惚。
病床边站着师席声，他似乎是凑巧过来，嘴张着，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林玖揉了揉眉骨：“……”
手机贴心的就放在枕边，她急匆匆打开摄像头，直对自己的眼珠。
“林老师！”师席声终于找回声带，“您没事儿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发现自己还是红眼睛的林老师快去世了。
“没事。”她说，“那仪式……没成功吗？”
师席声不做声，只摸了摸脸，吞吐道：“我去找孟天师和您说……”
林玖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兔子似的溜走了，留下林玖左顾右盼的找。周围没有鬼影，她愿意相信男鬼被除掉。
只过了十几秒，孟琳便推门进来，神态疲惫好像一晃衰老了好几岁，开口便是声道歉。
“是我太轻信于这些人……”她话锋一转，用种安慰的语调道。“不过你放心，张自春的腿基本是废了。”
林玖：“……？”
我放什么心？
眼见她脸色凝固，孟琳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越说，她声音越低。同行者有如此败类，几近令人羞愧。
林玖只好反过来宽慰她：“没关系，起码那阵法里包含着杀鬼的阵法。”
孟琳头低了低。
“没杀成？”林玖差点没控制住音量，眼珠警惕性的一扫，声音放轻，“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孟琳的头更低。
“……”
“他动了阵法，你们等同于……签订了生死契。”孟琳抬起头，“同生共死，痛觉共享。”
“……”
林玖表情彻底维持不住了。
“是因为……”她努力回想，“我拿了他的东西？”
见了鬼了。
哪来的东西？
孟琳从病床下掏了掏，提出一袋鼓鼓囊囊的黑袋子，又说：“是我们对不住你，这些驱鬼的东西你先用着，如果以后有解决方法，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她走后，林玖打开看了看，全是些符啊佛像什么的，重量不轻。
旧工厂的其他天师全去挂了眼科，而林玖本身没受什么伤，吊完水便拎着这袋驱鬼的东西，一路沉默地回了家。
男鬼怎么还不出现。她想。
这种隐而不出的危险最为磨人，她这会儿甚至都能接受此鬼来出跳脸杀。
好过让她在这里担惊受怕。
到家后，她人撑着玄关的墙，竟没有勇气去客厅看看，只无言望着手里这堆保命的符，生出几分荒谬之感来。
痛觉共享……那这符贴在男鬼身上，岂不是她也要一并燃烧？
非要乐观的想，他也没法对她出手。
不过这鬼既然要杀她，又何必和她绑上这么个生死契？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悄悄贴上林玖手背，她吓了好大一跳，整个人一抖，几乎弹射出去。
背后的人消失，复而站在她面前，和白天里如出一辙的朝她扬手，露出极为亲昵的笑容。
他杀不了我他杀不了我……
林玖心中默念，硬着头皮打招呼：“又见面了。”
男鬼垂眸，目光在她满手的驱鬼法器上转了一圈：“林医生，你想用这些来对付我啊。”
“不会。”林玖从未如此的真诚，眼眸热切的闪，伤害他，便等同于伤害自己。
“我可以相信你吗？”男鬼眼里还存着笑，“白天，你牵着我的手出去，我还以为是场浪漫约会……”
……哪来的牵手。
男鬼抬手扯住林玖的衣摆，可怜姿态的摩挲着，话锋却转得凌厉：“可原来是要我的命。”
她的手腕被用力捏住。
林玖吃痛，塑料袋哐啷掉在地上，封口出的几张符飘出来，催命一般。
她实在担心男鬼踩到，慌不择言地提醒他：“我们签了生死契的！”
“哦？”男鬼离她更近，几乎能听到她心跳的距离，“死在同一天，也算浪漫。”
“……”这鬼疯了。
“我……我到底拿了你什么东西？”多危险的氛围，她偏偏还是不死心，临死前也要问出一个真相来。
男鬼忽地放开她。
客厅灯亮起，他松散地坐进软沙发里，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小东西来，一一地排在桌上。
泛着红的碎玉。
太过眼熟，是她曾经贴身佩戴的护身符。
林玖看得心惊：“这是你的？”
对面人报以微笑。
她冷静两秒，意识到得先道谢，然而刚起了个头便被叫停，说着什么“我很难相信你的话。”
这好像是无解的循环。
但男鬼又摇摇头，抬手拍了拍身前空出的小块沙发面，眼半垂着：“过来坐，我们可以慢慢谈。”
林玖：“……”她疯了才会过去。
下一秒，她听见自己脚步挪动的声音，朝着他坐下的地方，看不出任何不情愿地快步前进。
“怎么会？”林玖努力抗拒，然而还是毫无成效地坐了下来。
“我也觉得很奇妙。”男鬼半拥着她，下巴懒洋洋地搁在她的颈窝上，“让鬼乖乖听话的东西，用在人身上，竟然一样的有用。”
“……这不是很难拿到手吗？”
“是啊。”男鬼摸摸她的脸，垂着眼，“所以只给我用，是不是太不公平？”
*以后
求求你给我用.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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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生死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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