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只剩几颗孤星坠在天边。
沈星双行走在一片漆黑的山林中,手中长剑发出隐隐幽光。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暗处叫嚣,枝头上的夜猫哭若婴孩,凄厉的叫声在漫无边际的深夜无尽地延长。
沈星双握紧了手中长剑,给自己鼓劲:“不过是些灵智低下的邪祟,不堪一击,没什么好怕的。”
话音刚落,打着旋儿的夜风裹携着残碎的叶片刮过她的脸颊,拉出一道指节长的口子来。
这些脑残的邪物在挑衅她。
今晚,她已经见识了枝头吊死的红衣女鬼、亭子里穿梭的白色幽灵以及散布在草堆里的断肢,每当沈星双持剑要超度它们时,它们又迅速地藏入了阴影中,让沈星双白费力气。
一来二去的,沈星双的精力值严重下降。
她望着不远处影影绰绰晃动的草丛,耐心已降至零点。
“干脆一把火把这里烧光。”
沈星双随即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焚火符,朝那团阴影炸了过去。
嘭得一下,火光冲天而起,惊得夜枭逃唳四散。
“救救救救命啊——!”
在熊熊燃烧的火堆里,冒出一个黑影来。
怎么还有人?
沈星双定睛一看,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女正从草丛堆里扑腾出来,在地上不停翻滚,想要扑灭身上的火。
确定是人类无疑,沈星双抬脚去帮她踩灭衣服上的火。
两人奋战之下,玄衣少女身上的火终于被扑灭,她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指责沈星双道:“你是什么人?还不赶紧把山里的火灭了?”
沈星双一脸无奈地表示自己只会放火,不会灭火。
此言一出,少女气的直跳脚。
眼见周围火势愈演愈烈,玄衣少女再顾不得跟沈星双掰扯,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森白的短笛。
这短笛泛着森森冷光,妖气毕现。
是邪修?
沈星双抱剑而立,冷眼视之。
只见少女将短笛置于唇边吹响。
“嘶——”
霎时飞沙走石,阴风阵阵。
长啸的笛声直冲云霄,要将天空撕开一个口子。无数的邪祟从暗处的阴影里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向二人聚集。
沈星双汗毛倒竖,冷汗直流,立着长剑支撑自己,她倒不是怕这些低阶的邪祟,只需一个横扫便能荡平,反倒是这笛声,难听至极,摧枯拉朽之势好似架了一把钝刀在身上割肉。
低智的邪祟开始向周遭涌来,沈星双屏蔽了耳识,锐利的目光像一把利刃锁定了玄衣少女。
她正要动手将这女邪修擒住,却见这些阴测测的邪祟并不是冲她而来,反而一个个前仆后继地扑进了火堆里。
尖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幢幢烈火中,邪祟们身形扭曲,冒出滚滚灰烟。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焦灼声,刺鼻的腥臭味四处流溢,直钻入林中每一个角落。
一开始是听觉攻击,现在又是嗅觉攻击,沈星双胃里直犯恶心,快要将胃液呕出来。
好在被焚烧的邪祟迅速化作颗粒状的烟雾,以自己的身躯止住了火势。
等四周只余火星点点时,玄衣少女放下了骨笛,山林猛的一下重归寂静,那些没有葬身火海的邪祟又静悄悄地重新隐于黑暗中。
原来这女邪修调阴兵出来是为灭火。
沈星双刚准备溜之大吉,被玄衣少女一把扯住。
“你往哪溜?”玄衣少女手中骨笛在沈星双胳膊上一敲一敲的,“你是什么人?胆敢放火烧山。”
“我只是一个过路人——”
“过路人?!”少女眉毛横竖,语调高了八度:“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里早就成了妖怪的巢穴,哪里会有人从这里过路?”
“稍等。”沈星双摊开一卷羊皮地图,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诺。你看,我是按照这上面走的。”沈星双还指着地图上一处打圈的地方,那里写着“芦水县”三个字。
少女这才松开她,扫了一眼地图,冷哼一声:“这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芦水县早就被妖怪霸占了,要不然这山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枉死的鬼魂了。”
“芦水县……登高驿……丰林路……”少女的眼睛瞄到地图上所示其他地名,忽而眸中一亮,这分明是一张通往王都的地图。
“你要到王城去?”少女问道。
面对眼前不知是敌是友的陌生人,沈星双不置可否,她反问道:“你又是谁?鬼鬼祟祟躲在草丛里做什么?”
“这里是我家,我想待在哪就待在哪!话还没说完,你放火烧山,还害我损失不少阴兵,要怎么赔我?”
沈星双左右瞥了一眼,又想脚底抹油,被玄衣少女一句话堵死。
“你就跑吧。这山下的芦水镇已改名为隐城,多的是法力高强的妖怪,想要抓你易如反掌。到时候,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沈星双思忖了一下,她刚在上一个据点刺瞎了一只黑熊精的眼睛,那黑熊精正盘踞在洞口等她回去,再说,若是原路返回绕行此处,又要多走上百里路。
于是她便骑驴下坡道:“这位小姐姐,我原是不知你躲在那里才误伤了你,至于损伤阴兵,更是非我本意。在下身无长处,只会些道法,不如写两张符箓,给小姐姐赔不是?”
玄衣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算了,你那东西与我功法相克,我也用不上。咱们就算不打不相识吧。你也别叫我什么姐姐,怪肉麻的,我名为洛平远,叫我洛洛就好。”
有了洛平远带路,两人很快走出了树林阴翳。
山下果然有个城镇,华灯溢彩,光照云霄,仿佛将天地间所有光亮都吸聚于此。
“放心吧,你跟着我,不会有其他妖怪为难你。”
在两人的交谈中,越星双得知,洛平远竟是前任芦水县县令的女儿,擅长音律。在妖怪屠戮芦水县时,她侥幸逃脱,为自保才转为邪修。
“你为何不同我一起前往王城?”王城汇集了各地的能人异士,捍卫东方和平,可谓是人族大本营。
洛平远语气一沉:“领头的大妖名为拂梦,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留在此地,只为有朝一日能与他报仇雪恨。”
城门口,千百盏妖灯悬浮在夜空中,幽绿的磷火与赤红的灯笼交织成诡谲的光幕,映照出石碑上“隐城”二字。
除了戍卫的俑人,还有几个漂亮的蛇妖漂浮着巡视,宝石般的竖瞳不时和沈星双张望的视线对上。
还没进去,欢声笑语混着甜丝丝的香气从城门里飘扬出来。
“哇……”
沈星双仰头望着城门口,不由地发出感慨。
“别傻站着了,快进去吧。”
……
此刻,隐城的城主拂梦正在摘星楼上与宾客倚栏共饮。
此人乃是妖中君子锦莲,又称莲花郎君。
琼台之上,明月满怀,清风浮动。
不过几盏淡酒,拂梦业已熏染,提着裙摆拥入锦莲怀中。
拂梦压着锦莲,纤长的手指抚过锦莲耳廓,从他耳后拨出一缕青丝,捏在指尖缠绕,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胸膛。
“我与郎君许久未见,郎君还是如此艳冠独绝。”拂梦的嘴唇一张一翕,吐出的气息尽数送到锦莲耳边,“真叫我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锦莲脸上含着浅笑:“你既如此相思,为何却不来看望我?总是要我来见你”。
“郎君来去无踪,我纵有心寻你,又该往何处去寻?”拂梦嗔怪道,”若是郎君肯留下,我必然日日与郎君日耳鬓厮磨,巫山行雨。”
“是吗?”锦莲目色清明,侧身贴近,却在将要触碰的一瞬间遭她躲开,他浅笑着倚在身后栏杆上,往桌上空盏中倒酒。
“果然还是不行。”拂梦咬唇叹道,从锦莲身上起来,“不过郎君也不算白来,我正有要事同郎君商量,一件郎君绝对感兴趣的事。”
“嗯?”
“你瞧。”
只见拂梦长袖挥舞,霎时光华萦绕,幻化成一个清隽无比的少年。
身着暖白窄袖道袍,扎一个简单利落的马尾 ,简便的服饰更衬得他丹心侠骨,璞玉天成。
一向春风拂面的锦莲脸上忽然怒气毕现,呈现出似笑非笑的扭曲神情来。桌上的酒杯倏地爆开,酒液飞溅,他的眸中也染上血色。
云流……!
云流!
每每思及想及都能让他恨之入骨的云流!
狠厉的视线对上变作云流的拂梦,锦莲按着自己胸口,身后三尾浮现,浓烈的妖气迅速包裹住拂梦的身体。
“不好!”拂梦立即翻身飞出栏杆外,上了房顶,继而一个旋身又变为原先的姑娘打扮。
“锦莲,我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你何至于发这么大火。”
奇怪。
锦莲望着地上残碎的杯盏微微出神。
他素来韬光养晦,善于伪装,不轻易失态于人前,刚刚竟然因拂梦的玩笑失去控制,不仅怒火中烧难以抑制,还显露出真身……
不对……
锦莲收起尾巴站起身来,嗅着风中的气息。
他眯起了眼睛——
是云流。
绝对不会错。
并且他的气息还在逐渐靠近。
锦莲在风中感知到了云流的气息。
三年前的往事在他脑海中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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