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已经是早上八点钟,窗帘漏出来的光直射进房间里,落到纯白的床单上。
江念眯着眼睛,忽然回神,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往四周看。
很好,顾程诀不在,衣服也没有被换过。
江念松了口气,又缩回被子里面。
她昨晚睡得突然,不知道是怎么进的房间,更不知道进房间之后发生了什么,换成平时谁在她家,她铁定睡不着,顾程诀就可以,他难道是什么安眠精转世?
又躺了半个小时,江念从床上爬起来,厨房里有做好的早餐,球球呜呜哼叫着,该是饿了。
给小狗喂完饭之后,她简单处理了一些工作,收到林易蓉发来的消息【你找时间约个地方带他一起吃饭,我下周都不忙】
江念把离婚两个打字打到了对话框里面,又删掉,简单回复【之后再说吧,他最近出差。】
出差是事实也是借口,她还没做好坦白离婚的准备。
江念打开电脑,搜索相关资料,不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起来。
傅明珠咋咋呼呼:“出院了没,能不能出来玩,我好无聊。”
“出了。”江念电脑页面是海市的政务厅,“我问你个事,你知道我那个前夫哥的信息吗?我没找到我们的离婚证,政务厅停止服务了。”
傅明珠语调升高:“你不会是想死灰复燃吧?我会唾弃你的。”
江念倒也不是有别的想法,只是缺失这一段记忆,心里总不安稳,她开口道:“主要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避免在外面碰到了尴尬,而且我爸妈还不知道我离婚,总要瞒过他们不是?”
傅明珠:“确实,你在家里面找找,我这边再给你找找信息,顾程诀回去了吗?”
江念听到这个名字就泛愁:“回了,但是他家就住在我家对面。”
傅明珠沉默片刻:“还得是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看起来你们感情还挺好的。”
“目前看确实是,就是我觉得很奇怪。”江念把无目的地滑动鼠标,“如果我们感情真的这么好的话,我为什么会和别人结婚?”
从高中毕业开始,林易蓉就有意培养她,带她接触了很多人,她并不想像父母那样因利而合,一直有意拒绝父母给他安排的接触对象,例如纪未铭。
一边和人在一起,一边去结婚,她干不出来这种事。
傅明珠沉思片刻:“可能你心里有一个狂野的你自己吧。”
江念:“那我也太狂野了,反正目前已经这样,我想暂时不和家里说离婚的事情,不然又鸡飞狗跳。”
傅明珠:“可以,前夫哥不去新的不来,别想太多,你好好休息说不定记忆就回来了。”
江念嗯了一声:“谢谢你明珠,不然我真的一片乱麻。”
傅明珠哼一声:“下次请我吃饭,我要点最贵的。”
挂断电话之后,江念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没睡着,傅明珠发消息过来,附带一张截图。
【找到了当时圈内小道消息的截图,这人是不是纪未铭?】
偷拍的照片,角度清奇,能清楚地辨认出江念和纪未铭,在她对面的男人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完全看不出是谁,拍摄地点在星锐楼下。
傅明珠发来新信息【当时大家都以为你是跟纪未铭结的婚,但是照片看起来不像,他还有没有什么兄弟?】
星锐是江念父亲的公司,从江念有记忆时,她爸和纪家就是绑定关系,经常带着她去纪家做客,她只认识纪未铭。
纪家还有个大少爷,江念只听说过他在国外留学,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好像不跟纪家姓,他们结婚的可能性不大。
门外响起敲门声,江念去开门。
顾程诀手中提着包装好的便当,换了一身衣服。
黑西装加格纹衬衫的搭配,加剧了他身上那股沉稳感,他脸上架一副眼镜,镜片后睫毛卷曲,睫毛阴影盖住了他眼下方的痣。
他将手中的便当递出去:“做了中午和下午份,今天下午我有事,不能陪你吃饭,你自己在家小心。”
江念慌慌张张来开的门,穿的是睡衣,头发翘起来,她不自觉把帽子戴起来,和球球一样毛茸茸,顾程诀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
江念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一步。
顾程诀的手悬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对不起,我忘记你不记得我了,便当收下吧,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带着萧索。
江念提着他准备好的,还散发着热气的便当,良心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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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程诀下楼,门口已经有车子在等他。
他一上车秘书就递过来一份文件:“顾总临时有事,让您今天一个人去公司。”
顾程诀的舅舅叫顾毅,是顾家的当家人,为人杀伐果决没有子女,把顾程诀接回去之后当做继承人培养。
当年纪家靠顾家上位之后过河拆墙,以至于顾家差点爬不起来,顾毅东山再起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纪家拉下马,他将这件事交给顾程诀办是想看看他对纪家的态度。
这些天纪家那些所谓的亲戚已经在联系顾程诀。
秘书又道:“待会儿结束之后,顾总让您陪他去一趟墓园。”
顾程诀点头表示了解,专心看起文件。
车子抵达纪家公司门口时,早有人在公司门口等着了,为首的是纪未铭。
他穿着西装革履也难掩姿势上的疲态,跟在他旁边的人很亲热地叫顾程诀的名字:“程诀,好久不见了吧。”
那人肥头大耳,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讨好,顾程诀多看了两眼,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秘书在一旁接话:“都先上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楼。
半小时后,纪家大楼会议室内,气氛凝固着,没有人说话。
顾程诀坐在最中央的侧边,手指有条件地敲击着谈判桌。
一个秃顶中年男人陪笑:“程诀,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看你和自家人这么剑拔弩张地做什么?”
顾程诀笑了一下:“不用和我套近乎,我今天来纯粹只是公事。”
坐在最中央的男人坐不住了,拍了一下桌子:“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纪承的儿子,为其他公司打压自家公司,你是不是疯了?”
他身材偏瘦,带着帽子,眼眶深凹,仅仅是说这几个字就忍不住喘起来,细看眉眼之间和顾程诀有几分相似。
顾程诀看向他:“不可以吗?”
纪承旁边的青年人站起来轻拍着他的背,正是纪未铭。
他和昨晚穿的衣服一模一样,眼下有乌青,朝顾程诀开口:“哥。”
顾程诀站起来:“受不起,事情谈完,先走了。”
他绕过众人,走出大门。
顾程诀来确实是办公事,这次生意来往进行了一半,纪家违约,需要支付巨额违约金,今天顾程诀就是来处理违约金的事情。
会议室里面的人耷拉着脸,谁都没开口讲话,也没有谁离开,都知道这笔钱赔出去公司就要被掏空了。
纪未铭追出去,在电梯快要合上之时挤进电梯,怒不可遏:“纪家是对不起你,但也没薄待你,你对纪家赶尽杀绝到底是因为公事,还是因为我告诉了江念你的真面目?”
周遭的下属屏住气,几乎不敢呼吸。
顾程诀看向这个名义上的弟弟。
他小时候有一大段时间都在纪家生活,十岁失去母亲后,纪承突然把他遣送出国,由保姆照顾着,一个月后他在电视上看到了纪承再婚的消息,据媒体报道,私生子都和他差不多大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国外,因为牛奶过敏差点窒息,独自躺在病床上,手机上循环播放着纪承为纪未铭将公司改名的美事,之后他被舅舅接回国,彻底改姓顾。
他对纪家的家产没兴趣,遇到纪未铭是一个意外。
他刚刚和江念重逢,江念好像不记得他们小时候见过,但依然对他很好,邀请他参加一个小型绘画展。
那是一个夏季的雨天。
展览完毕后,两人从露天内厅回到外厅。
雨水弄湿了江念的鞋底,在白瓷砖上一踩一个脚印,她有些尴尬,弯腰用纸巾擦拭,站不稳,顾程诀借给她自己的手臂。
江念动作局促,尚未褪去脸上的婴儿肥,细看能看到她脸上的细小绒毛,像一颗水蜜桃。
“慢慢擦,不着急。”顾程诀安抚她。
江念朝他不好意思地笑:“没有想到今天雨会下得这么大,你淋湿了吗?真不好意思,临时叫你过来。”
美术馆门口地面凹凸不平,雨水汇集在地面顺着地势积累,根本无法过人,大多数人都在前厅等着。
江念抱着手臂有些咳嗽。
顾程诀把带来的外套给她:“穿着吧,要感冒了。”
江念没拒绝,兜中的手机响起来,她接电话后表情越来越凝固,只说:“我马上过来。”
她的语气有些着急,把刚刚穿上的衣服脱给他:“我有一个朋友在酒吧喝多了闹事,我得先过去接他一下,下次见吧,我把衣服洗好了还给你。”
顾程诀:“要不要我送你。”
江念道:“不用,有司机。”
她说完,拿着伞淌过浑水走了,溅出来的脏水弄脏了她的白裙子。
顾程诀没有立刻就走,远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进一家酒吧。
十分钟之后江念扶着一个男人出来,男人烂醉如泥,几乎是完全靠在了她的身上,她扶得有些吃力,还要分神应付后面跟出来的人。
“江念,我们怎么劝他他都不听,你一来他就好了,他还是最听你的。”
江念尴尬一笑:“没有的事,我们先走了。”
她一转身,脸上的笑容消失,顾程诀看着他们上车,想着如果是他的话,不会让江念的裙子湿掉。
第二天,他拿到了那个男人的所有信息。
纪未铭,纪家少爷,和江念家住对门,江念的青梅竹马,他名义上的弟弟抢走了属于江念身边的他的位置。
世界真是太小了。
从回忆中抽离,顾程诀按下楼的按钮,淡漠地说:“我有说过让你别再联系她,你知道后果。”
“你凭什么管我?”纪未铭眼眶发红,压抑着情绪,手上青筋暴起。
顾程诀放慢脚步:“不用生气,别显得自己很高尚,你自己放弃的她。”
身后两个保镖把纪未铭拦在角落,直到顾程诀走出电梯,才放开他。
纪未铭眼中猩红一片,气得踹了电梯门口两脚,兜中的手机响起,联系人是傅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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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程诀走出公司之后,在秘书的安排下去下一个地方。
一上车,车中的百合香气扑鼻而来,顾毅已经坐在后座,手中抱着一束百合花。
“舅舅。”顾程诀叫他。
顾毅面色冷峻,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情况怎么样?”
顾程诀:“在筹赔偿款,他们还想拖时间。”
顾毅:“行,今天去看你妈妈也算是能给她一个交代。”
纪承的公司最开始是顾家的一个分公司,由顾程诀的妈妈顾欢全权打理,当时纪承还只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大学生,两人结婚之后,顾欢的权利逐渐过渡到纪承手中。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公司的掌控权。
丈夫的失控让她对儿子生出掌控欲,她控制顾程诀的一切,想用孩子拴住丈夫,最终成为大家口中的疯女人,精神恍惚时过马路出车祸。
顾毅和顾欢从小相依为命,妹妹去世之后,处于危机之中的顾毅选择和纪家断绝关系,连带着对他这个唯一的外甥也不待见。
直到纪承迅速再婚,顾毅才了解外甥的处境,和他联系。
墓园内,天气阴沉,各色绿植在清风吹拂下摇摆。
顾毅把花放在顾欢的坟墓前。
他不善言辞,常常来了之后只是沉默地站着,看着墓碑上妹妹的照片发呆,顾程诀跟他站一起。
顾程诀对于顾欢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她带他站在院子中,不断追问管家纪承今天回来没有。
她很漂亮,在家中也会画上淡淡的妆,那段时间却不修边幅,连涂个口红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人吵架的时候顾程诀听到纪承叫她疯子。
现在他也成了别人口中的疯子。
远处传来隐约雷鸣,顾程诀抬头看天:“走吧舅舅,要下雨了。”
两人坐回车中,顾毅把电脑架在腿上打字,处理工作,两人完全不说话。
司机对于两人的相处方式已经习惯了,随机播放了一首古典音乐。
进市中心的时候顾毅忽然开口:“你现在还是住在之前那里?你和那个江念,怎么样了?”
“很好。”
“她之前是和纪家那小子有婚约?现在公司早就恢复正常了,不需要你用婚姻牺牲什么。”
顾程诀皱眉:“没有牺牲,是我喜欢她。”
顾毅抬头看了他一眼:“随便你,送我到公司楼下就好。”
顾毅下车后,车上只剩下司机秘书和顾程诀。
顾程诀忽然开口:“你们都以为我因为要对付纪家才和江念在一起吗?”
秘书忽然被点名,身体都坐直了几分:“一开始我是这么以为的,那时候江小姐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才会反应那么大。”
“是吗,我没有。”顾程诀喃喃道,看向窗外,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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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江念刚吃完饭,收到顾程诀的信息【吃饭了吗,有没有什么东西想吃,我带回来。】
下午的饭是三菜一汤,清蒸鱼、胡萝卜西兰花、肉沫豆腐和番茄鸡蛋汤,复热后的菜散发出香味。
很清淡,意外地合她胃口。
当时顾程诀说那句话之后就走了,连背影中都透露出几分落寞,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看他进电梯。
江念出于愧疚给饭菜拍了一张照片过去,配文【很好吃,谢谢你。】
顾程诀回得很快,配了一张球球的表情包【那就好,早点休息。】
这表情包和顾程诀的气质并不搭,甚至称得上有几分傻气。
她把表情包放到正在扒她腿的球球面前:“看这是谁?”
球球看着照片,凑过去舔江念的手。
晚上,江念下楼买了安眠药,吃了药之后安稳入睡。
凌晨时她手机进来一条好友申请。
【我是纪未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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