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只脚都迈进石阵时,墨荧惑放眼望去,四周是几十根苍天大柱,依稀可见,是按圆形围住。地上,是一片砾石荒漠。再仔细观察,她便发现,这是一个比方才所见更加巨大无比的玄石阵。墙壁后面的那个石阵与此刻置身其中的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此处,随便一根石柱,都比刚刚那个玄石阵大。
须臾,墨荧惑只觉眼前一黑。蓦然,她的面前,出现一座华贵奢侈的宫殿。
墨荧惑立马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便置身在这座宫殿里边。是幻觉,墨荧惑再清晰不过,只是,这幻象,竟是如此的真实。她走了几步,后顾,再转回头时,面前却是一面巨大的若隐若浅白屏风,屏风上面栩栩如生绘有各色山水鸟画以及春宫图。
几盏连枝灯,微弱的火苗不断跳动着,照亮着屏风后面重重帷幔。扑朔迷离的帷幔后边,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女的身姿窈窕绰约,男的身形雄健有力。
男子低沉地发出那满是**的猥亵嗓音,女子欲拒还迎,不断地与男子调笑,咯咯地无比淫|荡笑了起来。
听到那笑声,墨荧惑心猛地一揪紧,立马意识到,屏风后面的女子便是刚刚被赵澍一脚踹飞的红衣女子。
这红衣女子还真是诡异风流啊。
床榻的吱嘎晃动声,各种淫|声浪语,充斥着墨荧惑双耳。明知是幻觉,她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而令她心慌的是,她的脑中不断闪现近日做的那些梦。
慢慢地,墨荧惑竟然觉得,里面二人便是她与赵澍,不觉全身热血沸腾。她双手捏紧拳头咯咯作响,双眼血红。墨荧惑发现,她的双脚竟然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心里一直有个声音狂喊着,“把那个女的推下去,把那个女的推下去,他就是你的了,他就是你的了。”
墨荧惑紧闭双眼,心里怒骂道,“混账东西,怎么会产生这种幻觉!难道是方才的原因。”
她发现,自己双脚竟然不受控制地往屏风缓缓走去,呼吸越来越紧促,意识也是越来越模糊。
“不好!”墨荧惑心猛地一悸,这石阵的威力比自己想象中不知强几倍。须臾的时间,她立马从腰间抽出长庚,抖地睁开眼睛,目光冷漠,一刀便刺入自己的大腿,鲜血汩汩流出。
瞬时,宫殿消失,面前的屏风、帷账,还有女子、男子均不见了。
墨荧惑半跪在地,一只手拿刀,一只手扶膝,不住地喘气,心忖思道,“他不是说,四人进来,石阵的威力就会削弱吗?为何,我刚才竟是差点顶不住的。”
“咯咯。”又是一阵笑声。
墨荧惑抬头,果然,又是那名红衣女子。话说,这女的老笑,不累吗,嘴不抽筋吗。
“长公主殿下,意志力还挺强的吗?”红衣女子挑衅道。
墨荧惑冷笑道,“庸俗,本将军瞧不上。”
“你!”红衣女子咬牙切齿,双目怒瞪着墨荧惑。
“也就你,稀罕。”墨荧惑挑了下眉,漫不经心说道。像她这样的女子,墨荧惑自然懂得让她们动怒的方法。
果然,红衣女子脸上都是愠色,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径直朝墨荧惑走来。
墨荧惑握紧长庚,漠然地看着她。
“啪”的一声,红衣女子忽地,不知给谁一脚,又踹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时候,完美地画出了一个干脆利落半圆弧线,优美得很,狼狈得很。
墨荧惑看清来人,正是赵澍。
只见那红衣女子又再一次脸朝下。不远处的赵澍,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径直朝墨荧惑走来。
“将军,不要紧。”赵澍看着她大腿上的伤口,问道。
墨荧惑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小伤。那女的,不是幻觉吗?”
“是幻觉。”赵澍顿住,沉吟道,“不过,又不是幻觉。”
墨荧惑蹙眉,看着始终与自己保持一定距离的赵澍。她又睐了一眼红衣女子,觉得有点无语又好笑。这女子可恨又可怜的,不到一炷香时间,竟然给同一人踹飞了两次。
偷鸡不成蚀了两把米,这女的若善存一口气,定要怀疑赵澍与墨荧惑二人是不是过于清心寡欲了。
“将军,你已经困在这里太久了,我们先出去。等回到军营,我再与你解释。”赵澍道。
墨荧惑“嗯”了一声。的确,得赶紧出去先,虽然她此刻一堆疑惑。
赵澍瞅了一眼墨荧惑大腿,衣裤已经给大片血迹染红了,看来这一刀下手时真够狠的。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与佩服后,便立马恢复神态,说道,“将军,要出这个迷石阵,必须你自己走出去。”
墨荧惑颔首,心不禁忖道,“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忽然,赵澍解开了他束缚在腰间的一条布带,一身素衣便慵懒地披在他身上,头上散落几根黑发,没了一条腰带竟好生了一派风雅缱绻。
“你干吗!”墨荧惑愣了一下,随即低声喝道。她刚从方才的温柔乡走出来,身上还留有余热,一看到赵澍脱下腰带,四肢的血竟是倏地又往上灌,双眼布满血丝,恶狠狠地盯着他,即刻又浮现那些梦。
赵澍却是拿着腰带,徐徐走到墨荧惑身边,把腰带递到她眼前,轻声说道,“你一只手抓紧这腰带,我带着你走。记住,等会路上,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或者闻到什么,你都不要松开手,一直跟着走就行。”
墨荧惑愣呆了。他,解开腰带,就是为了让我牵着一头,他牵着另一头,然后,牵着我走出去吗!
公主王身上是涂满了剧毒还是长了刺!
当真,生人勿进。
墨荧惑苦笑了一下,堂堂云昭军主将,云岫国国的长公主,竟然处于如此境地。她反手把长庚插入腰间,用力地揉了下眉心,手掌本有些血迹,沾了少许在额眉间。随后,抓住腰带。
“将军,走路有问题吗?”赵澍问道。
墨荧惑微微摇了下头,说道,“无妨,走吧。”
赵澍“嗯”了一声,又叮嘱道,“将军,千万别松手。”
墨荧惑用力点了下头。
就这样,二人在一条腰带连接下,一前一后,缓缓往玄石阵中心处走去。四周,依旧像刚进来一样,立着几十根巨大的石柱,地面全是粗砂砾石。空气异常安静,墨荧惑都能听到,双脚踩在粗砂砾石上面,沙沙作响的声音。她看着前面那人颀长的背影,虽由于没系上腰带,身着衣服略显松垮,却依稀带着一抹干净绝尘的淡漠。
二人又缓缓的,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赵澍也跟着消失了,惟留下的,只有墨荧惑手中握紧的腰带,半截飘浮在空中。墨荧惑发现赵澍不见后,不觉地放慢脚步,突然,手中的腰带竟用力拉扯着她往前边走去。
“又是幻觉,怪不得刚刚他叮嘱我千万不能松开手。”墨荧惑意识到后,便更加用力地攥紧手中的腰带,她知道,赵澍便在前面,只是看不到罢了。
忽然,视线明朗,黄沙砾石变成了青青草地。草树花香,小桥流水,一座白石亭,鸟儿鸣鸣,真真一派皇皇之气。墨荧惑一怔,那是先帝在世时赐给她的一座后花园。亭子里边,站着一个挺拔俊武之人,一身黄衣。
“长公主。”一慈祥浑厚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唤出,眼神关爱宠溺地看着墨荧惑。
明知是幻觉,墨荧惑竟是停下脚步,眼眶有点湿润,轻声回道,“父皇……”后面的话全咽在喉里。
“过来,今天父皇教你练枪。”只见,黄衣男子右手一把银枪,威武站立,左手向墨荧惑微招,无比宠爱地说道。
墨荧惑将脸别了过去,手用力抓紧腰带,骨节不觉给拧得咔咔作响。轻呼出一口气,又缓缓地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她似乎听到了一段欢快的脚步声,朝着黄衣男子——她的父皇站立的方向,跑了过去。
继续走了一段路后,赵澍的背影若隐若现地,又出现了。
接着,又消失了。
遽然,一股血腥和腐臭味充斥着四周空气,一声锐利的鹰叫声滑过天空,墨荧惑抬头,满天的兀鹰和鸦雀盘旋成群。墨荧惑耳边,不时回荡着伤兵哀痛的呻吟声、濒死者凄惨的哀号声、幸存者绝望的哭泣声,
而她的前面,十万西金国将士,个个垂着双臂,像是给人生生折断了般,脸色发青,仇视着徐徐前行着。十万折臂将士,无神的双眼漠然穿过墨荧惑。
墨荧惑看到那十万西金国将士,不知为何,双目布满了血丝,呼吸紧促,似是给人抓住了把柄,做错了事般。
“将军,凝神。”一低沉的声音轻轻飘入墨荧惑耳间。周遭都是士兵们哭喊与凄厉的惨叫声,这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异常清晰地盖过了一切。
墨荧惑调整呼吸,闭上眼,只跟着腰带往前走去。
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墨荧惑觉得四周似乎安静了。再走几步,那腰带蓦地停了下来。
“将军,我们出来了。”墨荧惑一睁眼,便看到赵澍站在他面前。
墨荧惑只觉眼前一亮。原来,已然夜过,她竟在玄石阵里面呆了一夜了,环顾四周,石阵依然伫立,只是中间的黑玉骨灰盒不见了。太阳悬在石阵正上方,显是晌午时分。墨荧惑瞥见,不远处地上,躺着几位东凉国士兵。
“长公主。”两名探子走上前去拱手道,其中一人手里抱着一个用脱下的东凉国士兵衣服包裹着东西。
墨荧惑眼光落在那东西上,问道,“是黑玉骨灰盒吗。”
“是的,将军。”赵澍已经将腰带系回腰间,又看了一眼墨荧惑大腿上的伤口,继续说道,“这个东西没那么容易毁掉,先拿回去,到时我再想办法。”
墨荧惑颔首,突然,她意识到一个问题,两名探子显然是早从石阵出来,而自己也是由赵澍带路走出来的,这说明,只有她一个人给困在石阵里而已。自己意志力难不成真不如这三人,赵澍暂且不论,毕竟此人身上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只是,自己手下的两名探子,不对啊。墨荧惑不禁凝眉。
赵澍似是猜到了她的疑惑,略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将军,是赵澍失策了,没想到他们会集中力量迷惑与困住将军。”
“所以,你们一早就出来了。”墨荧惑道。
一名探子,扶住墨荧惑,说道,“长公主,我们已经守在这里快三天了,你们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回去军营搬救兵了。”
“三天。”墨荧惑语气略感惊讶,她感觉自己在石阵里面还呆不到一个时辰时间,看来那几位躺倒在地上的东凉国士兵,便是过来巡看,给他们打晕死在地的。
猛然,墨荧惑觉得一股剧痛从大腿处传了上来,额间微微渗出细汗,脸上苍白。方才困在石阵里边,一直集中气力对抗各类幻象,反而忽略了腿上的伤口。现从石阵出来,全身没那么绷紧,再加上拖着伤腿连续走了这么久,伤口肯定是恶化的了。
只是,奇怪,既然过了三天,为什么她一点饥肠辘辘之感都没有。
赵澍早就注意到她的伤口,便对着扶着墨荧惑的探子说道,“你先扶将军坐下,我给她看下伤口。”
只见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浅蓝色瓶子,小心翼翼地将瓶子里面装的粉末撒在墨荧惑伤口上方,然后从自己身上衣服撕下一片长布,看了一眼站在远处把把风的两名探子,屏气说道,“将军,麻烦稍微把脚抬一下。”
粉末撒至伤口后,墨荧惑立马感觉到一股温暖从大腿处缓缓向上,竟是无比舒服惬意,而疼痛感已然消失。她轻轻把脚向上抬了下。
赵澍动作缓慢迟钝地将细布穿过。墨荧惑发现,他的手竟是在微微颤抖,嘴唇发白,耳根微微泛红。
“他又是怎么了。”墨荧惑挑了挑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心纳闷道,“话说,给本将军包扎下伤口,用得着如此紧张吗,这人男德标准如此高的吗。”
赵澍将长布条穿过墨荧惑大腿后,一直努力地想打个结,却是手不住哆嗦,动作笨拙,一直没打成功,而他的额眉间竟还渗出了汗水。墨荧惑不住是看呆了。她忽然笑了下,心道,“原来是这样。”
“赵澍,我自己来吧。”墨荧惑看着赵澍,莞尔道。
“好!”赵澍立马站了起来,如释重负般。
包扎完伤口后,墨荧惑站起身,完全感觉不到大腿有伤,看来这药不错。她偷瞄了在一旁有点紧张的赵澍,不觉怀疑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这人不仅不让旁人靠近,也不敢触碰到他人,怎么可能会与自己有亲密接触。
四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书容看到墨荧惑几人,总算舒了口气,说道,“长公主,你们到底在里面干吗?”说完,他忽然瞄到墨荧惑大腿上绑着布带,血迹早干,眉头皱了下,脸色立马变得严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无妨,回军营先。”墨荧惑道。说完,便有意无意地睐了一眼被书容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一块脏兮兮的灰布,蜷缩在角落不断扑腾挣扎的红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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