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突然下起了雨。
深夜万籁俱寂,雨珠坠在地面的声音清脆悦耳,啪嗒啪嗒响。
靳椿树迷迷糊糊睁开眼,在床上翻了个身。半夜晚风微凉,细雨击打在半掩的窗沿,四溅而开的雨珠落在书桌上。
睡意朦胧间,他忽然想起阳台上还挂着未收的校服。
出租屋的阳台只有短短一截遮阳顶,晴天尚可,雨天却十分麻烦,如果晾着衣服不收,湿掉的衣服会有一股潮湿味,十分难闻。
困倦的双眼微微睁开,靳椿树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推开阳台的玻璃门。
天空一片黑暗,细雨如针落在地面,冷冽寒风乍然吹在脸上,冷得他瑟缩了下脖子。回卧室套了件外套,他拿过靠墙的晾衣杆便去收衣服。
遮阳顶聊胜于无,他把半干的校服挂在卧室,折身返回阳台。
天气预报说最近一周都是晴天,他把自己所有的球鞋都洗刷干净晾晒在阳台,这会儿应该全部都湿掉了。
宣城的天气预报不准,他以后都不要信了。嘴里小声嘀咕着,他伸手去拿球鞋,冷白的手背瞬间被雨水打湿,细小的雨珠顺着手腕滑落,坠在地面。
巷子里,路灯亮着昏暗的光,照着一双剪影。
靳椿树的手保持着拿球鞋的动作,僵在半空迟迟未动。
黑暗的夜幕,冷冽的雨水,深长的巷子。
楼下,焦琪背对着阳台,把昼梦轩半压在墙上,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侧首触碰他的双唇。
……
清晨六点,风停雨歇。
靳椿树背着书包出门,恰巧对面的门同时打开,焦子哲揉着眼睛拎着书包出来。
“哟,早啊。”焦子哲抬手打了声招呼。
“早。”靳椿树垂着眼,双手攥着书包带,迈步下楼。
焦子哲伸出手,站在客厅的焦琪往他掌心拍了两张一百块钱。关门时,她扫了眼低垂着脑袋下楼的靳椿树,皱了皱眉,反手摔上了门。
靳椿树前脚刚下楼,后脚焦子哲就追了上来。
“你吃早餐没?我请你。”焦子哲伸手拍了下他的肩,没像往常一样越过他拔腿就往学校跑,走在他身边说。
靳椿树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雨后的空气沁人心脾。
焦子哲只穿着一件薄外套,他昨晚睡得太死,不知道半夜下起了雨,早上醒来才发现阳台上晾着的两件校服都湿透了,他姐回来也不收衣服,只顾着收拾他。
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焦子哲揉了揉鼻子:“昨天中午你请我,今天早上我请你,有来有往嘛。别客气啊,想吃什么都行,我现在有钱,大款!”摸出兜里的两百在他眼前晃了晃,表示自己现在是真有钱,没跟他说客套话。
“昨天是为了谢你。”靳椿树轻声说。
焦子哲挑眉:“哦,我知道啊。”
他们俩以前没说过话,感觉玩不到一起。
焦子哲喜欢和他自己这样的人玩儿,性格大咧,脾气直,能一起放屁抠大脚丫,最重要的是学习成绩差,差到一堆才有共同语言。
靳椿树性格安静,长相秀气,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还特别招女生喜欢,他们班的男生都不爱搭理他。
搁以前,焦子哲也不愿意和他玩儿,但现在不同,他觉得靳椿树这人能处。
昨天半夜,他姐回来后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揍了一顿,下手之重,他屁股现在还隐隐作痛。焦琪冷脸的时候,焦子哲就算有一万个借口也不敢说话,他趴在床上像条死鱼一样挨着揍,以为自己彻底完蛋的时候,他姐停手了。
焦琪没说什么,但焦子哲从她的语气里细品出了一丝东西,好像有人帮他说好话了。
而且……还挺管用的。
这就很神奇了。
“我帮你是顺手,你帮我那叫救命之恩。”焦子哲伸了个懒腰,朝天空呼出一口白雾,“我不爱说废话,豆浆油条小笼包,就问你吃不吃吧!”
十六七岁的少年,想交朋友,但又有点爱面子,不可能直接说:我请你吃东西,咱俩交个朋友吧?
怪不好意思的。
“我不爱吃油条。”想了想,靳椿树小声说。
焦子哲咧嘴一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乐道:“那还不简单,小笼包煎饺混沌学校门口多得是,随便你选。”
“那就混沌吧。”靳椿树捂着被拍的肩膀,偏头看了他一眼。
“行啊,那我也吃混沌。”焦子哲一脸的神采飞扬,“你不知道,其实我很喜欢吃煎饺,但是我有个外号叫‘饺子’,南南哥说我吃煎饺多少有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们老笑话我,我就不吃了。”
“你还有外号啊。”
“啊,你没有吗?你以前的同学都没有给你取外号吗?”焦子哲一脸吃惊,他从幼儿园开始就有人给他取外号,小时候还有人叫他“要纸折”。
靳椿树摇头:“给别人取外号不礼貌。”
“是吗?还好吧。”焦子哲挠了挠下巴,“就朋友之间叫着玩。”
宣城的城市风貌管理不严,学校门口推着推车卖早餐的数不胜数。
靳椿树跟着焦子哲去了一家早餐店,店里人声鼎沸,老板是两口子,忙得脚不沾地,见有客人便让自己找位置坐。
不大的店里坐满了穿着十七中校服的学生,三两一桌,挤挤还能凑个空位。
来到宣城后,靳椿树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他面不改色抽了张面巾纸擦拭桌面,把油渍擦干净后,悄无声息把纸巾丢到垃圾桶里。
焦子哲大喇喇坐着,衣袖往桌上一搁,整个人没睡醒似的趴在桌上。
“……你要不要擦擦桌子?”靳椿树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桌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焦子哲昨晚没睡好,回家后一直担惊受怕被他姐收拾,扛了半宿还是没抗住睡着了,当然,最后还是被揍了。他困得眼皮直打架,一路上都在打哈欠,眼睫上都是泪珠,无比自来熟地开口,“阿树,我作业还没写呢,待会儿你作业借我抄抄。”
靳椿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抽了面巾纸把他面前的桌面擦了一遍:“我不借。”
嘿,焦子哲顿时就来精神了,轻轻一拍桌子,横眉竖眼看他:“咱俩是不是朋友?”
“我可以教你,但我不借作业给你抄。”靳椿树很有原则。
焦子哲瞬间又趴回桌上,嘟囔道:“不借算了,我才不学呢,根本学不会,没意思透了。”
靳椿树看了他两眼,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有说出来。
老板端着两碗混沌过来,早餐便在沉默中度过。
一班和二班的教室就隔着一堵墙,上了楼梯后,他们点点头分道扬镳。
教室里十分热闹,早读前的时间总是喧嚣,有女同学和靳椿树打招呼,他点点头说“早”,随后拉开椅子坐下。
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靳椿树。”副班长赵星雨走了过来,看着他问,“你周末有空吗?”
靳椿树摇头,摇完微顿,随后又点了点头。
赵星雨抿唇轻笑,乐道:“那你到底是有空还是没有空啊?”
“在家写作业。”靳椿树说。
“就是没有别的事情对吧?”陈星雨追问道。
靳椿树迟疑点头:“嗯。”
“那就成了。”陈星雨一拍巴掌,见他有些犹豫,忙道:“周六是我的生日,想请大家一起去玩儿。”
担心他拒绝,陈星雨继续道:“我们班很多同学都去,还有隔壁班的同学,男女都有,很多人的。那个,我是真心邀请你呀,当然,你如果实在不想去,我绝对不会勉强的。”
她是真的希望靳椿树能够彻底融入他们班,平日里,班上有什么活动靳椿树从来不参加,有时候排斥是双向的,融入也是。
靳椿树如果不愿意和他们相处,那他们就算有心接纳,也没有办法实现呀。
教室门被人踹开,高旭日斜跨着书包走进来,那目不斜视的样子,就一个大写的拽比。
陈星雨见此,低头小声道:“那个,我也邀请高旭日了。”
“……”靳椿树抬头看她,有些搞不明白了。
“虽然高旭日很贱,但他其实没多坏,他针对你不全是因为周乐。”意识到这句话歧义,陈星雨忙解释道,“当然,我没有说他对的意思,他这人还是很差劲儿的。”
说话间,高旭日趾高气扬从他们面前走过。
“……你看,他虽然还是很贱,但他没撞你课桌了。”陈星雨没什么底气地说,“他前两天每次路过你身边都要撞你课桌的。”
那是因为高旭日以为他被那个女人“罩”了。
靳椿树昨天就发现了,高旭日好像很怕她,见到她就像老鼠见到猫躲得远远的。
她叫他“过来”时,高旭日怂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想到她,不受控制的,他脑袋里浮现出深夜那一幕。
雨幕下的暗巷里,那紧密相贴的亲密画面。
虽然只看到她的背影,但她的动作,便是隔着距离与黑夜,都能感受到那股漫不经心和轻佻。
明明做着那种事,她却仍旧是一幅轻狂自大的姿态,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呢?
靳椿树抿了抿唇,心里莫名有些不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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