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明钰使劲儿晃着妈妈的胳膊,她完全被这个传说迷住了,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
江妈妈愁眉苦脸,根本不觉得这是一个精彩的睡前故事。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都是你姥娘祖上传下来的说法,神神鬼鬼的。她走得早,你姥爷都没跟我提过。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儿,还是你姥娘的妈妈,也就是你太姥娘跟我说的。”
“她说法是,江家人成年后都要过一道坎。过去了就能平安富贵,过不去就是个死。家里以前有个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没啥别的用处,就是能保命,但一代人里只能保一个,剩下的死活看天。当初全家都靠她走商养活,就把宝贝给她贴身带着挡灾。结果世道太乱,等走商回来家里全死干净了,她气性上来就把家当连同那个宝贝都给捐了。后来日子好了,再想找也找不回来了。你姥娘就是因为没有这个宝贝才没熬过那个坎,早早就走了。”
江妈妈神色复杂,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凑近江明钰耳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我猜你姥爷也是信的,不然他不会那么怨你姥娘家。我二十多年都没见过你太姥娘,要不是当初命快保不住了,你姥爷不会带我过去。”
江明钰睁大了眼,江妈妈知道她想问什么,轻描淡写地说:
“也不算啥大事,就你爸工厂事故的时候我在旁边,吓着了。后来按你太姥娘的说法跑到西北山沟里养了两年,慢慢就好了。”
将自己的遭遇带过后,江妈妈神色凝重地叮嘱江明钰:
“最开始我没往这方面想,刚才躺床上睡不着,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你太姥娘了。她当时八十多躺床上跟个骷髅似的,眼珠子都混了,你姥爷带我过去,嘴还没张,她就抓着我的手腕子说,’妮儿啊,你碰上事儿了吧。’,想到这句话,我脑子里就跟被雷劈了似的,那种感觉……唉,说不出来。再一想你最近碰上的事儿,个个都透着邪乎劲儿。”
江明钰自然知道真相更加诡异,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江妈妈也轻轻吁了口气,缓了缓神才接着说:
“你太姥娘当时特意叮嘱过我,要是能挺过去,一定要找到那个宝贝,不然以后自己孩子遭难了哭都来不及。要是实在找不到,碰上事儿了有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能原地待着。这些年我搜罗古董就是想着能找到那个宝贝。你太姥娘年纪大了,也说不上来那宝贝具体是个啥,就记得不大,是个能捏在手里的玩意儿。许家老大拍走的说不定就是呢!我后来托人去问,他死活不肯卖。唉,都怪我,怎么就没狠狠心抢下来!”
江明钰摇摇头,伸手指了指窗外。
“嗯,躲躲也行。我当初去的西北,你干脆出国待一段吧,宝贝的事儿你别操心,妈妈还有办法。”
江妈妈又轻声细语地跟江明钰说了好些话,很快就因为疲惫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江明钰把她推上床盖好被子,自己则出神地想了一宿。
几天后,江明钰的嗓子终于恢复,手上的绷带也拆掉了。经过这段时间陈姨的悉心调理,她原本流畅的下颌线圆润不少,沈碧书更是吹气球一样胖了两圈,脸色明显红润,连头发都光泽了许多。唯一的痛苦是陈姨谨遵医嘱,饭桌上连颗辣椒籽都看不见,可把江明钰憋坏了。刚一停药,她就带着沈碧书直奔S市最有名的胡同串串。
“你订好位置了吗?那家串串很火的!一周不能吃辣我忍得好辛苦!”
“定了定了,你开下导航。”
“不用我知道位置,你开就完了。”
江明钰一边指挥沈碧书开车前往餐厅,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你工作开始找了吗?”
“没有,这两天正研究岗位呢。”
“还做浏览器开发?”
“不一定,只要跟AI相关就行。钱多,上升空间也大。之后要申的博士项目研究方向也是AI搜索,积累点经验说不定有用。”
“要不你先别找了,陪我出去玩一段,我想去拉美好久了,自己一个人不敢,咱俩正好作伴。”
不止自己要避灾,江明钰想把沈碧书也捎上。两个人往国外随便一躲,就不信那个许寒洲能跨国追来。
“扯淡吧你,未成年就敢一个人跑欧洲乱转,现在二十六快二十七了跟我说你不敢自己去拉美。鬼才信。”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沈碧书一口回绝了她的提议。
“拉美跟欧洲能一样吗,我又不会西班牙语,到了那里听不懂本地人说话怎么办!听说那边打劫游客很严重的!你忍心不管我的死活吗?”
江明钰放软了语调,粘粘乎乎地哭诉沈碧书绝情。
“不去,没钱。”
“那我雇你给我当导游。”
“我都没去过当个屁的导游!刚好我朋友在智利,给你联系方式你找她去。”
“呜呜呜沈碧书你冷酷你无情我要跟你恩断义绝!”
然而任凭江明钰一哭二闹三绝交,沈碧书也不为所动。
“究竟要怎样你才肯陪我去嘛!钱不是事儿,我都给咱俩拉好赞助了,你一分都不用花!”
直到吃饭的地方,江明钰还在锲而不舍地磨。
沈碧书停好车,没有解开安全带,而是转过来认真地盯着江明钰:
“江江,你说的拉到了赞助,其实就是阿姨出钱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带上我,但我不会用你们家钱出去玩的。这对我很重要,关系到咱们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
车里气氛骤然变冷,沈碧书很少这样明确地表示拒绝。她总是温和体贴,无限制地包容身边的人,以至于让人偶尔忘记她的某些坚持。
大学时她就是靠着打工养活了自己并攒出了全部学费。从那时起,沈碧书就开始拒绝一切外来的金钱援助。她心中似乎有一杆过于严格的秤,尊严和人格是无法撼动的砝码,只有凭借自身努力获取的合理报酬才能被她接受。
在跟江家人的来往中,沈碧书一直小心而巧妙地规避着金钱方面的龃龉。这次江明钰异样的坚持让她感到有些恼火。
江明钰还在喋喋不休地劝她:
“拉美很便宜的,我一单广告费都比这多!哎你不要再拧巴了,大不了等你找到工作再还我就好了嘛!”
沈碧书冷下了脸:
“江明钰,你有点过分了。我不想也不会把钱花在无意义的旅游上,而且我刚从国外回来,你为什么突然想带我出去?”
江明钰从没看过沈碧书的冷脸,一时被问傻了,结结巴巴地说:
“没,没,没什么,就是想散散心……”
沈碧书冷笑:?
“你在说谎。到底有什么事非让我出国不可?”
江明钰被沈碧书戳中症结,烦躁地说道:
“就非得刨根问底?我还能害你不成?你就说去不去吧。”
“不去。你连实话都不说我怎么信?该不会想骗我去见什么人吧?”
这下江明钰火了,她明明是帮沈碧书躲人,怎么变成骗她去见什么人了?一时口不择言:
“你脑子里都是阴谋论吗?爱去不去!干嘛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跟我们都欠着你一样!”
沈碧书也被刺到了,她利索地解开安全带,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退路,不像你,钱砸下去就能解决一切!”
江明钰震惊地看着她:
“沈碧书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就你清高,就你难,我们都肤浅,行了吧?”
然而车门安静合上,把江明钰的喊叫和她的一肚子闷气都关在了车里。她死活想不明白,沈碧书怎么就这么轴,一次出国旅游而已,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地接受,对她对自己都好。
沈碧书走在街上,周围熙熙攘攘,她却感觉寒气从尾椎骨一直往上冒。理智告诉她,江明钰是无心的,国外也没有挂满红花彩烛的灵堂在等她。但时隔多年,被亲戚以旅游名义骗走,差点活着封进棺材板的经历还是让她下意识地抵触旅游。
走了很久很久沈碧书才恍惚回神,腿都麻木地抬不起来了。
不能再住江家了。按照江明钰的性格肯定会发动江妈妈一起劝她,长辈出面,她再拒绝就会彻底把关系搞糟。
她原本就打算自己租房住,只是工作没定下来不好确定位置。现在只能先随便找个酒店凑合,工作也要赶紧开始找了。
沈碧书一边在心里规划一边叫了车,准备回去收拾下行李。
几分钟后,一辆颇为豪华的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车门无声打开,沈碧书看了好几眼车牌,确认是自己叫的车后,才疑惑地坐了进去。
“3162。”
她刚报上手机尾号,许寒洲就从前座转过头,惊喜地说道:
“碧书?好巧啊,又见面了。”
———
江明钰憋着火,在店里点了七百块的串串,最后打包了三个外卖盒拎回家。
车开到家门口时,跟一辆黑色奔驰擦肩而过。江明钰瞟了一眼没在意,也就没看到驾驶位上的许寒洲。
回到家,沈碧书坐在客厅抱着电脑,江明钰把外卖盒重重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往旁边一躺,也不吭声。
沈碧书看了她一眼,放下电脑,伸手去解串串的袋子。
江明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
“免费的旅游不愿意去,免费的串串倒是愿意吃!”
沈碧书的手停下了,她平静地转过头,说道:
“江江,这串串是我付的钱。”
“你都没去店里你付的什么钱!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江明钰震惊。
然而,沈碧书摸出手机,给她展示了付款页面:
“人家打包完你拎着就跑,跑的还挺快,出门就没影了。我订位置的时候留了电话,老板打电话过来把我骂了一顿。好悬没报警。”
江明钰摸摸头,她只顾着生气了,完全忘了自己付没付钱……
“现在我能吃了吗?还是要先给你转个外卖费?”
虽然嘴上刻薄,沈碧书其实根本没管江明钰,自顾自地地拿起筷子开吃。
江明钰气得要死,却拿沈碧书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恶狠狠地说:
“吃吃吃,辣死你算了!”
沈碧书充耳不闻,把三个盒子全打开,就着江明钰特意带回来的清油料碗吃得喷香。
江明钰之前只顾着生气,在店里根本没吃多少。现在看到沈碧书的吃相竟然又来了食欲。她忍了又忍,眼看沈碧书吃得欢快,完全没有给她留的意思,终于扑了过去,从袋子里翻出自己的麻酱料碗也开始狂吃。
饭场上二人新仇旧恨一起算,谁也不肯相让,偏偏除了料碗,她们爱吃的东西都很一致。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见两双筷子上下翻飞,架挑抢拦,各式本领使得人眼花缭乱。家中空气净化器闻之色变,功率登时开到最大,低沉的嗡嗡中红油四处飞溅,不知误伤多少无辜衣料地毯。
这场饕餮大战一直持续到碗中只余底料,二人饱嗝阵阵,互相对视,眼中都是满满的惺惺相惜之情。
江明钰叹了口气:
“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你不想去就算了,我不该逼你的。”
沈碧书也低了头:
“我也不该说那些话。有些事我没跟你讲,但我是真的不喜欢旅游。”
“好啦,现在我知道了,下次绝对不会再提旅游的事了!现在可以算算你骂我用钱解决一切的帐了!”
江明钰笑着扑过去,使劲咯吱沈碧书。
“确实哈,就你初中的烂成绩砸钱也没用,还得我出手。”
沈碧书边反抗边还嘴,两个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和好了?”
陈姨从二楼笑眯眯地走下来收拾茶几上的摆的餐具,一双利眼扫过地毯桌布和两个人衣服上的大红油点子,和蔼的面容立刻板了起来:
“和好了就站起来,吃个饭也不安生!看给你们霍霍的!”
两人赶紧乖乖站起来想帮着收拾,却被陈姨赶回了各自的屋子换衣服。
江明钰这边发愁着之后该怎么保全沈碧书。
而沈碧书那边,则是在想着路上遇到的许寒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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