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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面善

这天上午,薛持盈正得闲整理账本,忽然听到方云生在赶人,云鹤斋里来往都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方云生怎敢怠慢,她只是个小记账的,一天缩在这角落里,也不用见人,自然不会过分关注来了什么人。

“嘿,你这猫崽子,想吃霸王餐也不挑挑地方,来这里诓骗人了。”方云生拉着脏兮兮的小伙就往出走。

“你怎的就知道我没有钱了,你狗眼看人低,得罪了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小伙也不傻站着任方云生掰扯,抓着门,看着力气不小的样子。

“你就当我狗眼看人低吧,你这样子看着也不像兜里有子儿的,要真有钱犯得着穿这么一身嘛。”

“我才从山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你们这样的地方就是这般以貌取人的吗。”

小伙看着瘦瘦高高的,身上的布衣边缘早已洗的絮絮索索,头发里插着乱七八糟的稻草,脸也花得跟猫儿脸似的。

“别扒拉我,我真有钱。”

闻言,方云生倒也停手。

小伙在包袱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块玉佩来,成色看着不像俗物,有些年头了,玉佩上的流苏都有些散了。

“看到了吧,还敢拦着我。”

小伙拿着玉佩就往里走,还是被方云生拦住了。

“小的只认银子,你这玉佩我这收不了,西街有当铺,有了银子您再来,小的把您当爷伺候。”

谁知道这这玉佩值多少钱,他又不懂,说不定是这小子拿来唬人的呢。

“嘿,你这小二不识货,叫你家主子出来,麻溜点,我三天没吃上饱饭了,实在饿的慌。”

“你什么身份,也配见我家主子。”

见方云生不鸟他,小伙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人在门口争执实在难看,方云生招呼了护院过来,要把他扔出去。

薛持盈不知为何心里觉得这人有些面善,好似在哪见过,再者,饿肚子实在难受,她前不久过的也是这般食不果腹的生活,心下有些动容。

犹豫再三,薛持盈还是走出来和方云生说,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她来解决。

薛持盈走到,小伙面前,问到:“小哥可是饿狠了?虽然我没有多少钱,但是能供你填饱肚子,不知小哥意下如何,想要吃些什么呢?”

“给我三碗热饭果腹即可,不必多花心思。”

“小哥随我来。”

薛持盈点了几碗白饭和一盘炒白菜,店里最便宜的饭菜了,还给上了一碗热汤。

小哥吃的狼吞虎咽,是真的饿坏了,三碗饭都吃完了。

“薛姑娘可真是大善人,明日这云鹤斋怕是就要成乞丐收容所了,就小的唯利是图,鼠目寸光,还狗眼看人低。”薛持盈回到自己记账的地方,听到方云生在旁边阴阳怪气。

“方总管莫要生气,我不是故意拂你面子的,也并不觉得那人能报恩什么的,她同我一般大小,我当日也如同她一般饥寒交迫,我当时何其渴望有人能施舍我一碗热汤,后来有幸遇到贵人才得以活命,方总管就且当我愚善吧。”

“世事艰难,每天有那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你能管的过来吗?你当自己是能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他都饿的直不起来腰了,再者,几碗白饭而已,能帮则帮嘛。”

“几碗白饭?姑娘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穷苦人家一年到头能吃上几碗白饭吗,今日来一人姑娘施舍了,那是倘若明日来十人百人千人呢,姑娘又要慷慨解囊了吗?还是任那些人在这里谩骂打砸?”

是啊,在这粮食匮乏的年代,谁家又能有多少粮食呢,关于明天会不会来更多乞丐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想到,只是当时脑子一热就过去了,现下冷静下来,如果明天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她岂不是给大家惹大麻烦了。

薛持盈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是我思虑不周了。”

“蠢。”

不过她还是不后悔给那个人饭吃,不过一会要特意交代一下了,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她去和那人交代明白给他饭吃是她的个人行为,和云鹤斋没有关系,她也只是个小打工的,言外之意是没有钱。

小伙也连连点头,说自己明白,可能是因为吃饱饭了,整个人都变得有活力了,眼睛亮晶晶的,并漏出一排大白牙,表达谢意,说自己会记得这一饭之恩的。

小伙吃晚饭就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干,赶时间,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才发现小伙有那么高,比她高出来一颗头,比她原本以为的要高一些。

今日来店里的客人没有前面几天多了,但也陆陆续续来,不会太热闹,也不至于太冷清。

今日日头不错,冬日里少见这样的暖阳,虽然没有多少暖意,但到底看着亮堂了些。

午间的时候,方云生带了人出去接客,少见这样大动干戈的,想必来了不得了的人物。

不一会儿,方云生带来一位熟人,唐姝。

薛持盈听到耳熟的声色,不由得抬起头来,就看到唐姝跑过来。

跟上次的狼狈窘迫不一样,这次,小姑娘打扮的精致,梳了好看的发髻,穿了华丽的衣服,活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薛姐姐,听人说你在此处做工,特意叫哥哥带我来看你,你如今在此处可还如意?不至于饿肚子了吧?”

薛持盈失笑道:“饿肚子倒是不至于,你是特意来看望我的吗?”

“是啊,说好要带你逛上京城的,夫子说,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姑娘还挺重诺,看来那么多天没白带。

唐姝又靠近我,低声道:“那位公主最后逃出来了吗,她有没有拿到那道密旨啊?”

原来是想知道故事的后续啊,可是她手里还有活没忙完,不能懈怠贪玩啊。

哎,当牛马打工人的悲哀啊。

她和唐姝表达了爱莫能助,她还要忙,小姑娘垮下脸来,说:“那我还准备带你出去逛呢,我只能出来今天半天,晚上就要回去了。”

“我找人代你做工,你是不是就能走了。”

薛持盈听到她说这话,刚准备说些什么,唐姝就已经跑走了。

不一会儿,唐姝带来一位女子,端庄清丽,气质不凡,看着不像普通人的样子。

唐姝问她能不能做我做的工作,我简单表达了自己做什么,那女子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就开始上手了。

这难道是唐姝的侍女吗?

唐姝说她兄长在此处见一位友人,她可以玩到她兄长离开。

唐姝对这里特别了解,哪家糕点最好吃,哪里有最时兴的发饰,哪里有好看的衣服,她都了如指掌。

唐姝尽地主之谊带她体验这些,她在前面选,后面有仆从付钱,帮她拿东西,都不怕拿不上,外面是她的马车。

啧,有钱真好啊。

上京城繁华非常,绕是今日游玩这么久,当薛持盈叹及盛都繁华的时候,唐姝摇摇头,说这才哪到哪啊。

晚间她们一起用饭,是一家极大的馆子,里面没有什么客人。

唐姝点了菜,说她都点了双份,一会要是有她不喜欢的撤了就行了,然后又把菜单递给她,问她还有没有想要的。

薛持盈看了看菜单,都是些生僻的菜名,想着二十多道菜了,就没再点。

“也好,一会不够再添,只是要等一会了。”

两人聊着天,不一会儿菜就开始上了,看着薛持盈没动筷,唐姝便道:“薛姐姐不必等菜上齐,这道菜吃完了才上下一道。”

菜陆陆续续的上,旁边有人服侍用餐,为她们解释着每一道菜的做法、原料、来历。

唐姝觉得碍事就让人退下了。

每道菜分量极少,一两口就没了,薛持盈觉得有些不过瘾,唐姝听了咯咯笑起来,说若是实在喜欢,就再点,只是后面的菜还多,怕她肚子放不下了。

旁边的屏风后面有位美人翩翩起舞,乐师在一旁奏乐击鼓。

美矣!妙哉!

薛持盈终究是没再点,那些菜就已经吃的饱饱的了,嘴巴还想吃,可是胃装不下了。

吃饱了就不太想动了,唐姝非要拉着她去溜溜食。

架不住盛情邀请,薛持盈还是去了。

不紧不慢的走着,到了一幢阁楼前,门前匾上写着梨园二字,唐姝说进去瞧瞧,薛持盈也好奇是什么,便同意了。

唐姝递过来帷帽和面巾,薛持盈以为是唐姝身份不便透露,但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也要遮面,不过也没问,主打一个听话。

进来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和外面的简约大气不同,里面繁华热闹非常,画栋飞甍,金碧辉煌,叫人有些应接不暇。

里面男男女女都有,男子多着锦衣华服,女子倒是穿着清凉,蝉翼轻绡,薄纱飘飘,身段玲珑,好不美丽。

薛持盈看得移不开眼了,唐姝拉着她一直往里走,穿过好几道门,才到了地方。

阁楼里面暖和得很,和外面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她们之前在外面都是披着狐裘,现在都脱下来了。

暖烘烘的,显得眼前清凉的果子闲的格外可口,薛持盈在这边一边吃果子糕点,一边等着唐姝。

不一会儿唐姝回来了,同她坐在一席。

听到一声清脆的风铃响声,唐姝拍拍手,一位抱着古琴的男子款款走来,向她们福了福身,便坐下开始演奏起来。

“……温酒会知音,借问人间知我者能有几,三尺瑶琴碎骨兮……”

昆山玉碎,香兰泣露,可堪比拟?

薛持盈表示,好听,爱听,多唱会。

公子一身青衣,全身上下唯同色秀金抹额与腰间玉佩一枚,别无他物。

细看起来公子生的姿容清俊,冰肌玉骨,声色清朗,好一个不尘埃的俊公子 。

一曲毕,薛持盈只觉得余音绕梁,无限回味,引得她怅然若感同身受,久久不能回神。

“这曲子怎么样,好听吧。”唐姝抬抬眉毛,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曲,词,音,琴无一不绝,实在是天作之合,薛某再想不出来更好的是什么样子了。”

“别光顾听曲嘛,钰公子容貌身姿哪样不是一绝,怎么样,要不我把他叫过来,咱们一起说说话?”

薛持盈:“……”

光顾着共情,陶醉在曲子里了,没仔细看。

“还是算了吧,人家刚演奏完叫人家休息会。”薛持盈心下觉得这样的人,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只是后来觉得可后悔了,这么大好的机会追星,她居然怯场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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