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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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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律回被关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谁也不准探视他,只有春娘进进出出,都哭成了泪人。

楚柘川叫两个警卫在门口守着,没收了钥匙。一开始大家还都神经警惕,不敢放松。

过了俩天,突然就疲乏了,看守的不那么严密。

楚楚律回醒过来,已是深夜。他就被随意放置在地板上,后脑勺要了命似的疼。

他下意识抬头一模,摸到细细密密的血痂来。血腥味沾染到手上,他望着从窗户透进来的一小块冰蓝色的月光发呆,无法遏制地涌上一股同样冰冷的杀意。

他深呼吸好几下,强撑着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门口想要打开门出去,却看见两个警卫站在门口,面目严肃,见他开门一伸胳膊挡住他,道:“大少爷,不好意思,您暂时不能出门。”

楚律回咳嗽了一声,恹恹道:“我要喝水。”

另一个警卫苦笑道:“大少爷,真抱歉,这也是老爷的意思。您行行好,您跑了我们是要皮开肉绽的。等会儿春娘就给您送水来,请您稍等片刻。”

楚律回深吸一口气,重重关上了门。

他觉得脑袋晕乎的厉害,一切都在眼前扭曲。他坐在木质地板上,寂静的夜里好像毫无生机般,让他感觉到恐怖的窒息。

他一直睁着眼看着从窗户透过来的蓝月光,一直到清晨三点随着公鸡遥远地鸣叫,窗外鸟雀啾鸣不歇,才实在坚持不住,沉沉睡过去。

下一次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下午,他朦朦胧胧的看见春娘就坐在他身边抹着泪,哭得叫他难受。

他偏过头去,嗓子沙哑的厉害:“别哭了,没事。”

“怎么能没事呢,少爷您都生病了。”春娘依旧哀哀地哭着,那哭声就像什么调子,愁怨的、悠长的,将人的心也一起跟着这哭声慢慢沉下去,沉下去。

他没有办法再陷入沉眠,偏偏头痛的厉害,可又生不起做其他事情的力气。

一切都在痛苦的漩涡里挣扎,仿佛进入到一个半明半昧的时间,进入到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黑洞里。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时光,温柔的午后,他在园子里捉蝴蝶,妈妈坐在长廊下看着他。等他跑累了,倚着妈妈的膝盖撒娇时,妈妈跟他说过无数故事。

妈妈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他透过那扇半开的窗户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蝴蝶在霞光中飞舞。

母亲温柔的手抚摸着他毛糙的头发,掌心柔软的肌肤带着活人的温度。她说有一个夜中之夜,所有的秘密门道都会打开,瓮中的水会变得格外甘甜。

“在这样一个夜晚?”

“在这样一个夜晚。”景琳低低重复道,她缓缓抬起头,万千思绪在眼中化作碧波春水的柔情,她起身,带着腼腆羞涩的笑容朝着归家的人走去。她有一双碧清的妙目,带着信赖和深情看着楚柘川,依恋地投在他的怀中。

楚柘川微微笑着,柔和地在妻子额头上落下一个珍重地吻。

他伸手接住跑过来的儿子,蹲下身和他碰了碰额头,宠溺又亲密的笑:“在这样一个夜晚,‘只要你足够虔诚,就不会感到寒冷。你将会拥抱心中最崇高的神明和最隐秘的爱人。’”(注1)

他不解的看向母亲,母亲笑得那样温柔。

楚柘川拍拍他头,揽着景琳向前走:“你瞧,景嵘读的书还真不少呢。”

景琳牵过他,话语里带着自豪和骄傲:“她呀,不知道和那位看上眼了不曾,可真叫人操心的。”

那是一篇用西语写的小诗,后来有一次他和父亲吵架,躲在外祖家小姨的书房里不肯回去,翻到那本书。

小姨把他抱在怀里,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教他辨认,磕磕巴巴的用没有学过的语言将那诗文念诵下来。

父亲来接他回家,他看着送他的小姨,蓦然想起那诗文的中文来。

如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久到那本诗集从外祖家转移到小姨新家的书房里,纸张都发黄,他曾经问这是什么意思呀?景嵘神情淡淡的,说你长大就懂了。

可是多大才叫长大呢?长大了真的会懂吗?

他骤然感觉到一种疲乏的倦意,渐渐阖上眼,可是脑子里一幕一幕放映灯似的闪过从前一幕一幕,他却不会和以前一样感觉到难过了。

要多虔诚,才算足够虔诚呢?

“可是景嵘不会西语呀?那首诗是谁同你们——”

那是母亲的声音,带着笑意,他努力仰起头想看母亲是怎么回答的,可是天光好刺眼,遮住了最后一点余音。

“当然不是小嵘,是晚——”

谁?

温暖的,柔和肌肤,几乎想要叫人落下眼泪来。

楚律回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一个模糊的面庞,嘶哑着嗓音:“是你。”

那人没有说话,他却不管不顾,像是用了最后一点力气似的猛地攥住对方的手,声音哀哀切切:“别走!”

玉卿叹了一口气,看着说完就昏睡过去的楚律回,他的手被牢牢攥在他手心,真不知道病成这样了哪儿来那么大力气。

鹿衔也顾不得其他,让开身子对着玉卿身后站着的人道:“麻烦您给看看,这小子病成这样了都拽着我们家少爷的手也不知道几个意思。”

那人生的一张和善面庞,笑眯眯走过来替楚律回把脉,而后又检查了一下楚律回的伤口,颇为惊异道:“打他这人还真讲究,是个厉害手,一棍就能让他昏过去但是不伤根骨,就是看着吓人点。但是这小子受了风寒和惊吓,加上这伤,这才发的烧,不过这小子身体好啊,抗揍。开副药扎几针的事情,放心,没大事。”

“是啊,在您眼里缺胳膊断腿都不是啥大事。”鹿衔没大没小惯了,忍不住吐槽一句。

“嘿小丫头,要不是看着你尽心辅佐咱家少爷我高低逮着机会给你扎出个半瘫来。”那大夫颇为不忿。

从半开的窗户那伸出来一个头,急促的催:“鹤山眠你个老东西看个病唧唧歪歪的好了没?到时候我还得把您悄么悄的运出去,你那体重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师徒俩一个倒霉样。”鹤山眠嘟嘟囔囔出门,“唉,那个小鹿,来我药房抓点药熬好给他灌下去,辅以金针三副药包见好嘿。”

“那您什么时候再来施针呐?”鹿衔跟出去问。

“少爷会施的,正好叫少爷别手生了。”

长辈们的声音和鹿衔一起远去了,玉卿将楚律回额头上的毛巾重新换了一条,他看着楚律回烧的通红的脸,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楚律回再次醒过来反而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他感觉还是针扎似的不爽利——因为他真被针扎了。

他一侧头,看见玉卿坐在他床边闭着眼睛靠着床,呼吸匀长,清晨的阳光很是清爽,照在他脸上柔柔的一层。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玉卿的手,握的掌心都有点微微出汗。他不知怎的,竟不想放开,他看着玉卿这样,心里软的不能再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感情,但在这一刻,他希望这样的时光长些、再长些。

他想起那首诗,那首西语写的小诗。

我是个绝望的人,是没有回声的话语。

丧失一切,又拥有一切。

最后的缆绳,我最后的祈望为你咿呀而歌。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注一:来源于中新天津生态城图书档案馆的聂鲁达作品赏析,作者佚名。原文:我无法忘记阿波利奈尔的一句话,“请怜悯我们这些正在开拓非现实疆域的人吧!”记得在□□教的圣典中,有一个夜中之夜,在那一夜上天的所有秘密门道都会打开,瓮中的水会变得格外甘甜。在那样的一个夜晚,只要你足够虔诚,你就不会感觉到寒冷,你就会拥抱自己心中最隐秘的爱人与最崇高的神明,你就能采撷到这片早已荒芜的土地上最后的一朵玫瑰。

诗歌是聂鲁达的《最后的玫瑰》,译者:陈黎 张芬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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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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