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难怪呢！不过我着实不记得是哪一次了。”
“是今年三月，城外桃林。”
鹿衔恍然：“是那一次！我去找我们家少爷的时候！只不过匆匆一面，所以只是觉得面熟而已！”
鹿衔解惑，玉卿便开口道：“这屋子我不会久留，我会另找其他房间居住，你回去如此转告你哥哥便好。只不过我人生地不熟，这里房间众多，哪间采光好，哪间不易潮湿却一无所知，只要你兄弟找到一间合我心意的房间，我便立刻搬出去。”
“这件事哪儿能劳那大少爷出手，指不定给我们找一个什么破屋子呢！少爷，这事交给我鹿衔，一准给您找个漂漂亮亮的屋子搬进去！”
“在下也可以帮忙。”
“不，就要叫他找。”
迎着鹿衔不解的眼神，玉卿耐心开口解释道：“反正闲着无事，逗逗他。谁叫他在我睡觉的时候来吵我？”
鹿衔恍然：“原来如此，是该叫他受累，谁叫他吵您睡觉！可是，万一他不答应或者糊弄我们怎么办？”
“我身边小丫头都能办好的事情，大少爷反而不行了？”玉卿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冲楚清燕一抬下巴，端得是矜贵模样。“就这样告诉他！”
楚清燕见他这模样，一向如同死水般波澜不惊的面上出现几分失笑神情：“那我就先告退了。”
玉卿挥挥手，意思是不留他了。
楚清燕走得远了，还能听见主仆二人的声音。名叫鹿衔的小丫头围着玉卿叽叽喳喳像是小鸟雀：“少爷少爷，万一二少爷什么都告诉大少爷怎么办？”
玉卿回答：“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啊，楚清燕一向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行走在投在走廊上的树木阴影下，闭了闭眼，又重新变回那种木讷的畏缩模样。
他年纪太小，还不知道人要装就得装的从一而终，不愿意在自己有好感的人面前继续做这副窝囊样。
玉卿闭上眼，想：他好像也不是很大。
旁边鹿衔拿出了弹珠在手上抛，没什么规矩地守在玉卿身边姿势懒散的坐着，突然问：“可是少爷，我们现在不在王府，理应......是可以出去了吧？没有人会拦我们了呀。”
她想了想，说：“我看别人出门都没人拦着的，那个叫何妙薇的，出入可自由了呢！我们要不要也出门去看看？”
玉卿扬起的唇角慢慢降下去，最后，他站起身，绕过屏风：“日后再说吧。”
“他是这么说的？”
楚律回听了自家弟弟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他道：“既然如此，我就帮他找一回，保准儿给他找的合、他、心、意。”
要说谁最了解这个哥哥，那楚清绝对能排得上号。他半句也没透露玉卿说的要逗逗他，只交代了玉卿叫他交代的，没说半分多余的话。
楚律回最吃这招激将法，想着反正离上课还有几天，干脆就好好给那人找一找这房子。
不就是一个和他心意的房间，楚府这么多空房，哪一间不好了？
楚律回要下定决心做一件事，那是真的能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他一间一间去盘点楚府闲置的空房，又抓来几个相熟的下人挨个询问哪间采光好，平日里打扫方不方便，倒叫那些不知道他和玉卿赌约的人颇为纳罕。
其中就有何妙薇。
他摸不准楚律回这般动作是要做什么，加上她最近情绪起伏大，就容易疑神疑鬼，抓来自己身边的丫鬟，颇为不安的问：“你觉得这小子是什么意思？突然开始清点起府上房子来了？莫非是开窍了，想要盘查府上财物为将来做准备？”
青黛也有些不明白，可是当下安抚夫人为主，便开口道：“也不一定，大少爷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之前不还和老爷闹得很僵又怎么会突然想起这种事情来？”
何妙薇一把抓住青黛的手腕：“万一他觉得就是因为闹得太僵，以防他父亲将家产都给了别人他还不清楚，才盘点的呢？”
“夫人，您放宽心，他如今只是盘点府中房屋，银钱什么都听下人说一点都未曾过问，可见不是您想的那样。”
“就是房屋才要紧！他爷爷留下多少值钱的古物家具？之前我去盘点的时候，那小子连带着那小子母亲留下的家仆一并拦着我不让我看呢！如今我刚将那些老不死的东西发卖到一半，可不能再出岔子。”何妙薇越想越心神不宁，“早知道不叫这小子回来了，原先想叫他回来是为了让他对付那个玉卿看一出好戏来的，这火如今竟要烧到自己身上了！”
想到此处，她又悄声确认道：“原先看守春娘的那俩人让他们回家去了吧？”
“您放心，早就打点过了，趁着人多的时候便让他们回去了，没人知道是咱们故意趁着这个时间放跑春娘，暗示她去找大少爷的。”青黛连忙宽慰道。“常人都说女人这个时期容易多思多想，您还是不要在这风口坐着，进去歇息一会儿为好。”
何妙薇这才松了口气：“也好，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等到晚上老爷过来，我再同他说说这件事。”
可是何妙薇那天晚上并没有等到楚柘川。
“他为什么会去玉卿的房间？！外人不清楚自己家还不知道吗？他可是个男人！”
除了何妙薇，楚律回并不在乎自己父亲今晚在哪里睡，他正在为房间的事情头疼。
他私心里觉得母亲原本的房间是最好的，要让他再找出一间和母亲那房间能比的就格外困难。不是这房间光照的时间少了，就那个房间的布局不好。
倒不是为了玉卿，纯粹是他不想让人觉得母亲住的房子随随便便找一间就能相比，就好像他一直执拗的证明着，母亲是无可替代的一样。
前几日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今个儿就下了场雨。
玉卿起的越发晚了，所谓的请安自然还是楚清燕和暧暧每日晨昏定省给何妙薇做足了姿态，只不过楚律回一向不吃这一套，何妙薇也不敢强逼他。
楚律回一心一意找房间这几天，玉卿都没让何妙薇逮着机会给楚柘川吹枕边风，这一下却让原本对玉卿不以为意的何妙薇重视起他来。
青黛却还是按照老一套的方式安慰何妙薇：“太太，您且放宽心，说不定老爷就是图个新鲜。您瞧，二少爷和小姐每日晨昏定省照例还是老老实实的来，这家里的主子除了老爷，那还得是您！”
“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定，慌极了。”何妙薇抚着自己的心口，眉头紧蹙。“不行，要是这几日再不来，我就要把这件事告诉老爷！”
何妙薇提到这件事，目光一下温柔起来，她看着自己的小腹，就好像透过那一层薄薄的肚皮，看见一个生命。
“我这几日起的这么晚，你都不喊我一声。”玉卿坐在床边，揉着额角撒娇似的抱怨。
“您呀！喊您起来了呢不高兴，不喊您起来又不高兴，真真难伺候得很。”鹿衔举着一青花小碟打趣，又忍不住好奇。“您这几日是怎么把那个老东西留在这的？我看就是和他聊什么什么什么的，也没见那些狐媚子手段呀？”
“你从哪里学来的词？我可从没教过你这个。”玉卿不禁失笑。“有的男人就是贱得慌，尝惯了一种口味，就得去换另一种。习惯了在家里当作天作地的大老爷，又心甘情愿到别人那里受冷落，伏低做小。”
鹿衔递过去一杯清茶，殷勤地举着小碟，迫切的希望玉卿再说俩句。
玉卿呷了一口茶，看着那糕点，反而问到：“你从哪里寻来的？”
“二少爷给的。”鹿衔道。“我试过了，没问题，好吃的很呢！”
玉卿午睡起来，习惯喝茶明目，只不过要是再晚一点，这茶就喝不得了，容易整夜清醒，难以入睡。
他接着说：“这楚家那位姨娘，如今应该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可是反观那老东西呢？已经快要五十了吧。”
听了这话，鹿衔微微歪头，恍然道：“原是如此，嬷嬷说男人不中用的时间早呢！恐怕是那位小姨娘缠着，老东西精力不济了，故而来您这里躲躲呢。和您谈的那些诗词古本，听着就让人昏昏欲睡！”
玉卿放了茶杯到一边：“就是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我见何妙薇走路的时候好像和你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就好像......怀里藏了个什么惊天的宝贝似的护着。”玉卿侧头想了想，“她好像一直无意用手护着小腹。”
鹿衔眨了眨眼：“怕不是怀上了？”
“怀上了？”玉卿一怔。“那她这个年纪，在这个时候，生孩子怕是有些凶险——老东西怕是不能再继续留在我这了，楚律回那屋子到底找好了没有？”
“说到这事，他请您下午去看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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