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玉一个未出阁的男子踏入清秀坊这种地方已经算是丢了男儿家的脸面,足够被人当作谈资了,特别害刚好被一群世家子弟撞上,这让他不得不顶着羞红的脸从跑出清秀坊。
薛凌玉咬着牙,唇上都快被咬出血了,别人怎么说他其实并不在意,他薛家危在旦夕,何惧再多的流言蜚语,但是为何被姜禾撞见了?
她定然是看见了自己狼狈的一幕。
自长平街出,姜禾要沿路巡视这一条街的铺子,掌柜们都提前收到了风声,说是少东家要来查账,务必要好好招待。
都城四大坊中的北坊和水坊都是姜家的,长平街是都城中最为繁华的一条商业街道,隶属于北坊管辖,其中一大半都是姜家经营的的店铺,剩下的几间也是姜家出租给其他商户做买卖的。
姜禾只巡视了几间铺子,随意的翻了翻账本,也没多细看,脚步忽然就停在了一家专做男儿家首饰的店铺。
掌柜的笑着迎接她入内,见是少东家更是多了几分热情,招呼伙计将账本拿上来,供姜禾查阅。
几大本账簿摆在姜禾的面前,垒得足有小山高,饶是痴傻的记薛也忍不住张大嘴巴,哪怕只是粗略的翻阅起码也得到傍晚。
姜禾忆起昨日母亲给自己的总账簿,在掌柜殷勤的态度下,却是冷起了一张脸,丝毫不掩饰嘲讽的态度,“李掌柜这是位置坐舒坦了,让我知难而退忽悠我呢?”
“少东家哪里的话,您要查账,小的就拿出账本来了,这可是一手的账本,绝无篡改啊。”李掌柜明显被吓了一跳,慌忙辩解道。
姜禾拿起一本账簿,甩到李掌柜的面前,语气不善:“将店铺日常的开支和记录小买卖的账本混在一起,就是没有总账,李掌柜莫非是觉得我对经商一窍不通?”
长宁街的商铺私下里会通气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若是让他们如此大胆敢行糊弄之事,而且还欺负到她姜禾的头上,岂不是就显得她这个少东家无能了。
该不该细查是她的事情,但若是摆出这样的态度,轻慢她这个少东家,可就不是什么小事。
没曾想被姜禾一语指出,李掌柜心虚的擦了擦汗,连忙认错道:“是小的弄错了,少东家怪罪的极是,小的这就拿大账本过来给少东家过目。”
李掌柜吃了鳖,被好好教训了一顿,其余的商户也不敢在姜禾面前偷奸耍滑了。
从清秀坊出来,薛凌玉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才被小厮找到,小厮见他面色苍白,衣服也起了褶皱,整个人狼狈不堪,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忙出声问道:“公子,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找到康大人了?”
薛凌玉摇了摇头,忍下了泣声,“我没事,康伯母....无论我怎么哀求,她都不愿意帮助薛家。”
明明是多年的好友,感情不浅的至交,贩卖私盐的事情还是康敏之拉着母亲一起做的,可是转眼却将关系撇得清清楚楚,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薛家的身上。
小厮满脸苦容,“那可怎么办,公子,主君如今还病着呢,家中的银钱也快用完了,再这样下去连主君的药钱都要给不起了。”
“父亲不能停药!”薛凌玉坚决道,可是他现在却一穷二白,自从母亲出事后几乎是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可是就算是塞了大笔的银子,也是有去无回。
他狠了狠心,拔下头上的簪子,这簪子是镶嵌着红玉玛瑙的,价值不菲,是他最后一件首饰了,若是卖了,至少也能给得起父亲一个月的药钱。
不远处刚好有一家卖首饰的店铺,薛凌玉带着小厮走了进去。
他现在已经不是受众人追捧的薛家公子了,打扮得也并不出众,接待他的也是一个普通的伙计,当他说出来意时,伙计才不情不愿的叫了掌柜的出来。
姜禾这边还在查账,她坐着,李掌柜就得站着,不光受累,还生怕她看出一个不妥,说不定什么就兴师问罪。
伙计的说有人来卖东西,李掌柜本想拒绝,但是姜禾却放下账本说,“李掌柜,你总是在我面前站着,我这也看不下去,正好来了一桩生意,不如我也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李掌柜急忙弯腰道:“少东家过誉了,小的这掌眼功夫也只是混口饭吃,少东家既然感兴趣,愿意观赏是小的荣幸。”
薛凌玉等了许久,才终于看到掌柜的出来,幸好这铺子里没有多少人,更是没有认识的人,这等待的功夫虽然有些长,但是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薛凌玉握着红玉玛瑙z簪子的手都紧张得出了汗,紧接着就看到跟在掌柜的后面那个出众的人影,他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簪子都险些从手中滑落。
姜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掌柜恭敬的对姜禾道了一声请,“少东家,您就先坐在这里歇着,小的先去忙生意。”
得了姜禾的眼神示意,李掌柜才走到薛凌玉的跟前,瞧着这个小公子面如凝脂,长相气度都不像普通人,可却要卖簪子,着实有些奇怪,她斟酌着开口道:“小公子,你确定要卖这个簪子?”
他手中的红玉玛瑙簪子就算是不上手,都能确定是不可多得的珍品,整个大都城都找不出第二件。
薛凌玉被姜禾扰了神,听这掌柜的叫姜禾少东家,才知这是姜家的产业。
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卖掉自己的饰品,可是偏偏就在姜禾的眼底下,薛凌玉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可是父亲还等着吃药...
总不过已经丢了脸,薛凌玉索性道:“确定,能卖多少?有一百两吗?”
这根簪子的确值得这个价,但是做生意的,这谋求最大利益的性子是不会变的,李掌柜心里过了一遍,想要开口砍价,姜禾这边却开了口。
“出自南东郡的红玉玛瑙簪子,少说也得一千两,哪怕是出手,五百两也是够的。”
姜禾虽然是盯着李掌柜说的,但是薛凌玉有种她是对自己说话的错觉。
姜禾这话却是将簪子的价钱提高了,薛凌玉还没反应过来,姜禾就从站了起来,拂了拂袖子道:“李掌柜,账簿我就先不看了,稍后你送到姜府来。”
她对着身后侍卫打扮的少年道:“记薛,我们走。”
李掌柜不敢忤逆姜禾的话,最后以五百两银子买下了薛凌玉的簪子。
虽然多得了四百两,但是薛凌玉的心情却愈发的低落,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以为姜禾看到自己如此落魄的模样,起码也要上前羞辱一番,可是她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对他说。
就算回到薛府,薛凌玉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药钱的事情解决了,父亲的病也暂时不需要担心,但是母亲还在大牢里没有半分消息,薛太夫也重病缠身,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薛父见他眉宇间满是忧愁,撑着虚弱的病体宽慰他道:“玉儿,你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情要和父亲说,不要一个人撑着。”
薛凌玉欲言又止道:“父亲,我今天遇到姜禾了...”
薛父微愣住,继而叹了一声气,“说来也是我的错,当初念着你是个心气高的性子,薛府门第也不低,便总想着让你嫁到皇室,如今姜家是今非昔比了。”
薛父拍了拍薛凌玉的手,“玉儿,当初姜家上门求娶,称愿以半个姜家做聘礼,我与你母亲也认真考虑商议过,只是清贵人家一般都不愿和商贾扯上关系,外加她的名声并不好,不过我瞧听闻姜禾这个孩子变了不少,你对她可有什么想法?”
薛凌玉却答非所问,“父亲,您说母亲没有涉嫌人命案子,如果只是倒卖私盐的罪名,只要将这笔钱补上去,是不是也不算什么大罪?”
薛父摇摇头,“用钱脱罪是商贾惯用的法子,如今薛家已经早被掏空了,拿不出几个钱出来。”
他苦涩道:“就算拿得出来,没有几个人愿意帮薛家说亲,也无济于事。”
他一个男道人家,帮不上什么大忙,如今整个薛家都只靠独子一个人撑着,他这个孩子从来没经过什么大风大雨,瘦弱的肩膀根本承受不起这些,可还是默默咬牙坚持着。
“这个世上能用银钱解决的事情是很多,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只是万万不可丢了本心,咳咳。”薛父轻轻咳了几声,想起刚才的话头,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薛凌玉,规劝他道:“你既不愿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便多说一句,如今薛家和姜家的地位轮转,你还是未出阁的男儿,最好和姜禾保持距离,免得她又来纠缠你。”
薛凌玉如鲠在喉道:“父亲,您就放心吧,姜禾不会纠缠我的。”
姜禾如今那般无视他,又怎么可能再如三年前那般纠缠。
薛父放了心,“听说姜家那边近来在给姜禾相看郎君,有姜尚衣规束着,应当没有什么事。”
薛凌玉握起拳头,忍不住惊呼出声:“姜禾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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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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