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通体漆黑的灵兽咬着辛苦生出的幼兽，观察着荆瑶瑶面前悬停千里和千梦，确认着它们的血统，以此来判断，面前这个突然闯入的人类修士的话语十分可信。
它虽然没有化身成人形，却十分清楚的知道人修的狡诈。
它可以无视她精巧的话语。人类是最擅长欺诈的。可偏偏她提起的是一个秘境之中没有妖兽能够拒绝的话语。
人类的狡诈可见一斑。
她缓缓松口，却没有移走致命的尖牙。
作为已经拥有智慧的妖兽，她很清楚，杀死幼兽是最差的方法。眼前两条蛇妖确实不是它熟悉的品种，它们身上沾染着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气息，据她判断这或许是某种遗落的上古神兽具有的气息。
吱吱呀呀的声音从嘴下传来，新生的幼兽挥动着稚嫩的前爪，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尚且柔软的指甲在空中划出不存在的痕迹。
新生的幼兽还未睁开眼睛就已经察觉到致命威胁，遵循着本能渴望着活下去。
这笨拙而本能的举动影响着已经生出灵智的猫妖。
灵智会带来动容的能力，就算这仅仅是本能，在拥有了选择权的猫妖眼中足以被放大成为一个契机。
荆瑶瑶观察着她的表情，看着她渐渐移开咬着幼兽脖颈的尖牙。
瀑布外爆发出的声响打破这不合时宜的死寂。
猫妖受到惊吓，将小猫压在身下，戒备地盯着周遭的一切。
荆瑶瑶偏头，她的小蛇反应更快，一下子就飞到滚落的碎石前，
千里掩护千梦编造梦境，企图困住即将闯入的其他修士。
埋伏在外等待着妖兽生产的修士太多了，两条小蛇根本不可能将他们一一阻拦，甚至无法给荆瑶瑶争取太多时间。
碎石堆被掀起，溅射的水花与沙土被风卷动，扬起昏黄的风暴，几个修士趁着风暴卷起的时候冲入内洞。
有眼尖的修士看着藏在猫妖身后的小猫。
“已经下出来了！”
他的视线迅速移动，看到了洞中的荆瑶瑶。
“原来已经有等不及的先我们一步进来了。”说话，他的脸上闪过因贪婪滋生的恶毒，“不能让她捷足先登，各位，我见过那母兽的肚子，最少有五只，我们几个一人一只。”
结盟请求和利益分配。
他用短短一句话就完成了这两项任务，荆瑶瑶眯着眼睛，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不过这一次她也不是一个人行动。
一定还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变。
她明白，猫妖不是焦玄，现在又处在如此关键的时期，她不相信她是正常的。
她看起来和这些不择手段想要获得对方幼崽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只能用行为告诉她，她真的不想要她的小猫。
荆瑶瑶回头看了戒备的猫妖一眼，希望她能抓住机会。
她伸出手，桂花枝在手中。
因为不确定同伴的支援何时会到，又必须拖延这群人足够久的时间，她没有选择继续伪装，直接使出目前能使用的最强战力。
包围的荆瑶瑶的修士眼中闪过不屑。
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还想要以一敌五？
荆瑶瑶没有迟疑，桂花枝出现的瞬间，她就向前冲出。
斩字诀催动桂林一枝，霸道的招式逼退两个朝着她而来修士，硬生生从他们的拦截线上撕出一道裂口。
猫妖看到了逃生的希望。
她没有任何迟疑，含住新生的幼兽，四肢翻飞，朝着洞外冲出。
她知道外面有很多修士，但也清楚，她露面会引发如何的骚动。
足够混乱才有机会，趁着人修因为贪婪斗成一团，她才有逃生的机会。
可她的脚步却缓了一瞬，转过头，看向最先闯入山洞的人修使用的功法。
有些熟悉的功法。
黑色的丝线拥有灭绝的能力，红色的丝线则是连接。
在她还没有被自己母亲驱逐出族群独立生活的时候，也曾听传授它们生存本领的族群长辈提起过。
创造这方天地的那位修士，就是用一种诡谲的力量斩开空间，在界海吞噬虚空裂缝之前，用连接的力量创造了这片秘境。
那也是一位人类女修士，至于她的长相，名字，已经没有妖兽能够描述出来了。
她只知道，这座秘境中最古老的存在，称呼那位存在为：荆山之主。
回忆延缓了猫妖的速度，源源不断的阵痛也提醒着她，将有另外的幼崽即将诞生于世。
猫妖灵巧地避开几个修士的攻击。
荆瑶瑶追上来，灵力灌注，高声呵斥道：“疯了吗？伤了她，你们谁都得不到未出生的灵兽？”
“哈哈哈，你是真的蠢啊，小猫已经足月，剖腹取出来便好。这是哪里来的蠢货，也要和你几个爷爷抢妖兽？”
“杀鸡取卵之辈，也敢笑人愚蠢？”荆瑶瑶抬起左手，用力一挥，桂枝收拢，她用手为剑挥出昆山片玉。
也是同时，得到信号的千里千梦同时眼眸亮起。
昆仑片玉是斩杀灵魂的技能，而千里的造梦术则能将人拽入梦境。
荆瑶瑶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并非杀死拦路的修士，而是猫妖争夺一个逃离并且不会再被追杀的机会。
那就是创造一个梦境，而梦中猫妖，因为嫉妒愤怒，一个个吞掉已经出生的幼兽。
她原本没有信心，毕竟千里千梦的修为摆在这里，可某些修士连“杀鸡取卵”的方式都能想出来，应该也会相信，猫妖被逼急后会做出极端的行为。
荆瑶瑶想试一试，就算无法骗过所有人，也能给猫妖减少些对手。
千里千梦联合施法，加上昆山片玉的辅助，以山洞为圆心，灵力的波动四溢。
梦境覆盖现实。
“喵呜——”凄厉的叫声吸引了附近争斗的修士。
这是幼兽出生的信号。
他们再也顾不上和眼前的对手较量，纷纷朝着山洞的方向飞，想要在第一时间抢夺一只新生的妖兽，作为自己日后的伙伴。
一时间，附近的修士纷纷出现在瀑布前。
沈敏和张默一同抵达。
“赴妹妹呢？”她一站定，就在围观的人群中寻找荆瑶瑶的身影，“横塘的那个修士也不见了？要是现在不来，小妖怪被光了就麻烦了。”
张默听出她语气重难耐的交际，安慰道：“不用太担心，无论是赴道友还是贺知云都有我们看不穿的秘密，她们两个说不定已经到前面了。倒是我们，还是小心点，不要靠得太近，命符只有一枚。”
他望着远处，虽然心中也想要得到一只刚出生的妖兽，但很清楚，在赴三更和贺知云不在的情况下，以他们的修为，是不可能胜过这一群修士的。
沈敏同意了张默的判断。她的散修生涯，学会的最拥有的技巧就是怂，不要出头，虽然这让她错失了很多机会，也为她避开了很多风险。
就像是张默说起的一样，对于他们这种修士，能够在这种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已经是十分幸运的是，要是不自量力地贪图其他东西，说不定连这个机会都会失去。
张默和沈敏退到一旁，观察着瀑布附近的争斗。
经过一番争斗，来到瀑布前的修士还有十三个。他们一出现，就朝着瀑布后的山洞冲入。
进入山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之前停留在这里的修士，和满脸愤怒的妖兽。
山洞中充斥着生产后的气味。
妖兽愤怒地朝着众人冲来，正当众人以为它要攻击这里的修士时，它却突然停下脚步，将口中含着的物件甩在地上。
一众修士仔细一看，被甩出恰是一只滑溜溜的小猫，甚至连胎衣都没有去处。
“人类，你们不就是想要这东西吗？”妖猫口吐人言。
不过，来到这里的修士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敢留在这里，多半是知道面前的妖兽拥有智慧，可即使如此也想要借着机会尝试能否从这里淘到便宜。
妖猫表情凶狠，环视周围的修士。
她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周围的空气流速逐渐缓慢。
不少修士亮出了武器，就算她因为生产虚弱，也是货真价实的金丹境。
妖猫没有攻击任何一人，她用前爪踩住地上的幼兽。
俯下身，用尖牙刺穿幼兽的脖颈，甚至没有血液溢出，但随着小兽身体不住地抽搐，在场所有的修士都明白。
它已经没救了。
猫妖没有任何停顿，撕咬着尚未僵硬的躯体，连同骨头一起吞噬。
她的修为在这一刻恢复。
一个女声在此时响起：“她肚子瘪了，刚才那是最后一只。”
另外一个声音说：“她是吃了所有的孩子才恢复了实力。”
“好狠毒的母兽。”一个男人应和道，“居然杀了自己全部的孩子。”
“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快跑啊。她已经恢复修为了。”
一时间，还停在这里的修士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喊了刚才的话语，可这同样也是他们各自的判断。
猫妖吃了全部的孩子要和他们决一死战，绝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几乎是瞬间，这些修士全部向洞口飞去，也是同时，他们听到身后刚才说话的女修士发出一声惨叫.
“不是我……啊！”
一片寂静。
有胆子大的修士在这时候回头，注视他是一双异常冷漠的眼睛。
“快逃——快逃——”
混乱持续了一段时间，先前说话的修士一个个发出惨叫，身首异处，一道又一道命符飞出，朝着高处冲去。
闹剧维持了一段时间，千里和千梦透支了全部的灵力，从空中跌落。
荆瑶瑶伸手接住他们。
刚才发出声音的，正是她和千里千梦。
她回过头，看着贺知云已经将被困在梦境中的五人制服。
而那只妖兽就躲在一侧，舔舐着刚刚出生的又一只小猫。
“这种小把戏可骗不了太久。”贺知云是最早跟上荆瑶瑶的人，自然看懂了她的所有安排。不需要更多的解释，同门师姐没有任何犹豫地出手。
“不过，这种把戏都能起作用，看起来，这群修士虽然想要得到小猫，却也只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态。”贺知云的视线落在猫妖身上。
对方立刻戒备起来，弓起身子做出攻击的态度。
荆瑶瑶摆了摆手：“师姐不会想要小猫吧？”
“我？”贺知云偏向她，“你真不知道？”
“我不能靠近有毛的动物。”贺知云转身，“也没有耐心养这种小玩意。”
“那我们走吧。”她转过身，没有再次尝试和猫妖交流。她已经生出智慧，自然能够明白她先前的安排是为了什么。
“你要如何和那几个修士交代？”贺知云询问荆瑶瑶，“那个姑娘似乎特别关注你。”
“就按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实说。”荆瑶瑶注意到贺知云脸上的疑惑，“师姐没有被拽入梦中？”
“我感受到一种灵力波动，避开了。”贺知云回答。
荆瑶瑶明白。
就算是有昆山片玉做出辅助，千里和千梦的能力也不足以影响金丹修士，尤其是刚才的那个梦境的范畴本就已经达到了距离上限。
“走吧。”贺知云说，“快些和他们会合离开此处，很快就会有人发觉不对劲，返回这里岔开的。”
说话间，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施展咒术将先前困住五人的命符摘下。
荆瑶瑶看到她的行为，没有阻止。
五道符箓飞入天幕，在肉眼看不到的屏障上惊起五道涟漪。
“这样的话，若是真的有修士追寻命符的消散来到这里，也会认为是失去幼兽的猫妖愤怒所为。”贺知云对荆瑶瑶说。
荆瑶瑶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猫妖，和贺知云一起离开。
-
荆瑶瑶在距离洞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找到了张默和沈敏。其他同行的三位修士也在这里，只是比起前两位脸上的神情比较复杂。
沈敏看到荆瑶瑶走来，立马起身：“赴妹妹，你没事吧？”她满脸担忧地看着荆瑶瑶，她已经从同伴的讲述中得知荆瑶瑶是最先冲入瀑布后的修士。
按照她了解的情况，她应该正面承受了妖兽的第一波怒火。
荆瑶瑶笑着摇头：“没什么事。”
她的衣裙上溅了些泥土，看上去倒像是经历了一场死战，但没有受伤的痕迹，“多亏了贺道友，我们两个在一起，没有遇到对手，只是……”她露出遗憾的表情，“虽然没有受伤，但也没什么收获罢了。”
沈敏松了口气：“我已经听袁道友他们说过了，那母猫为了恢复实力，居然将自己的孩子全都吃了。”
她呼出一口气：“这样也好，避免了一场乱战。”
荆瑶瑶没有接话，作为御妖修士的赴三更肯定不能因为错失了一次获得新妖兽的机会而表现出喜悦，她只是露出笑容作为回复。
贺知云十分配合地开口：“这次交锋，至少有七八个修士的命符在附近消失，要是你说的那个陈书亦还没有走远的话，恐怕会返回查看情况，我们还是趁早离开此处为好。”
贺知云这话三分哄七分诈，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众人赶快离开这片区域。
在听到陈书亦的名字后，沈敏的表情果真沉了几分，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张默，后者朝着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和其他三人商量事情。
没几分钟，张默就说服了其他三人，他们放弃调整到最佳状态，决定先拉开距离，远离这里。
荆瑶瑶一路上都在借助二十的力量观察着其他三人，确定他们真的相信梦境创造的幻境。
当时情况紧急，能用到的素材也很有限，千梦千里联手编制的梦境其实有很多破绽，等人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就会察觉到不对劲，这才是她们必须快些离开的重要原因。
不过，只要能够拖延一段时间，那猫妖应该就能顺利生产，再带着孩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荆瑶瑶一行人在林地间扎营，这里距离冲突爆发的山洞已经有一昼夜行程的距离。
沈敏将两张地图平铺在地上，对比着位置，指出一个大概的方向。
“我们会在这里往北走。”
盐山在北方，而青竹则靠西南。
“你和张默师兄？”荆瑶瑶已经知晓了这几位修士的年龄，虽然修真界惯以修为论辈分，可她已经被叫习惯了小师妹，总是下意识地喊和自己修为相仿的人师兄师姐。
“是，袁飞他们不和我们一起，他们觉得既然进入了秘境，总是要闯一闯的，反正有命符护体，要是能获得一些宝贝，就算是命符碎裂也是值得。”
这也是进入秘境修士会有的一种心态，荆瑶瑶点了点头，没有作出评价。
她短暂沉默了片刻，向沈敏提出一个问题：“敏姐姐，我想问你可知道陈书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直觉告诉她，此去青竹，一定会与这家伙产生交集，比起真的遇到后两眼一抹黑，她打算提前了解对方，好针对性地做出应对。
沈敏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眼中闪过厌恶与畏惧。
她有些迟疑：“你要对付他？三更，我看你实在亲切，实在不想看着你跳入火坑，不要试图和陈书亦作对，开始绕开他比较好。”
她眼中惊恐不假，这也让荆瑶瑶更加感兴趣。
“他真这么厉害？”
沈敏点了点头：“我说不清到底有多少金丹修士进入了重山秘境，但正要论实力，陈书亦一定排在前二十之数，我能叫得上名字的修士里，恐怕也只有那位降业大师姐能够和他过上几招，或许还有那位传说中的桂花仙之徒，但其他的修士，估计都无法从他手上讨到好处。”
只有折楠能轻松战胜对方？
按照这个说法，结合以前二十提起折楠的剧本，这陈书亦妥妥算是小的守关BOSS了。
见荆瑶瑶露出思索的表情，沈敏意识到她是真的在打陈书亦的算盘。
“三更妹妹你真的……”沈敏不敢相信。虽然她和赴三更认识的时间不长，也能感觉到对方一定拥有很多底牌，她可不愿意看着这样的修士错过如此珍贵的历练机会。
荆瑶瑶抬起头，连忙解释：“我只是很好奇，我听说过监察处和重山的那些事情，知道这位降业峰师姐打遍金丹无敌手，这陈书亦的实力居然能和她比较？”
提起这位能算半个师父的存在，沈敏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她叹了口气，说：“陈书亦修炼的方式本就是修真界最容易提升修为的法子。”
修真界最容易提升修为的法子？
荆瑶瑶一下就想起还躺在自己如意袋中，由四师兄苏念给的那枚玉简。
“双修？”
沈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只说是双修有些不准确，严格来说，是采补之法。陈书亦曾长期在人间界活动，寻觅并收养了许多有修炼天赋的孩子，带着她们度过一十三洲，成为修士。”
荆瑶瑶在断门的时候见过这种事。
“若只是双修倒也不至于有如此速度，这毕竟是消耗之法。”沈敏抿着唇，“我说过他能够用特殊的法子吸取命符中力量为己用。这便是他那采补之法厉害的地方。属性为阴的存在，都能够被他称为他的补品，不只是活人，死人一样可以，命符的作用是替死，而他便能抓住短暂瞬间溢出的死气，将命符中蕴涵的桂花仙的力量收为己用。”
“你的意思，他收拢命符，是在窃取桂花仙的力量？”
“正是如此。”沈敏点点头，“并非只有我跟随着他进入了这里，在他的全部鼎炉中，在熬过采阴补阳之法而拥有筑基修为的修士还有三人，只是我们进入秘境时候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我与陈书亦离得最近，便被他提前种入身体的一枚蛊虫找到。”
“张默师兄在得知了我的情况后，用他们门派特有的法子替我压制了蛊虫，这才让我躲过了他的追击。”提起这个，沈敏脸上感激的意味无法压抑，“虽然我不能继续使用复杂的法术，可至少能够多在秘境里待一段时间。”
“这蛊虫要如何去除？”荆瑶瑶尝试着询问。
“我不知道。”沈敏叹息，“现在为止，我没有感觉身体有异常，只是它会定时向陈书亦反馈我的位置，我很担心张默师兄的秘法无法继续压制它。”
就在她们讨论此事时，负责警戒的修士袁飞突然发出信号。
两人停止对话，朝着信号响起的方向望去，同时祭出了武器。
丛林里，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妖悄然靠近，亮起的琥珀色眼瞳紧紧锁定了人群。
“是那只猫妖，她是来报仇的！”参加过先前争夺的袁飞三人面露焦急，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金丹。
说话间，几道法术朝着对方飞去。
“等等！”喊话的事贺知云，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判断出猫妖跟上她们绝非为了寻仇。
玉如意上碧色闪烁，接下来了袁飞三人丢出的术法。
贺知云的出现让不明情况的几人感到些许安心。
他们也是有金丹期修士助阵的。
有了她作为缓冲，一时间，猫妖与人修之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赴三更。”贺知云回头喊了一声，“你是御妖修士。你来试着和她……”
她话音未落，荆瑶瑶就已经走前来。
隐藏在黑暗中的琥珀色瞳孔在荆瑶瑶身上来回打量，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黑猫的身影就消失在密林中。
“她怕了？”不明情况的张默露出疑惑的神情，其他的修士依然十分戒备。
谁也不能保证对方不是因为忌惮金丹修士的存在而暂时退去，实则潜藏在暗中，寻找着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
荆瑶瑶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在先前的交涉中，猫妖并不信任她，她就只是做完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现在要做什么？
就在一行人揣摩猫妖的行为目的何在时，她的身影再一次从林中出现。
几人再次戒备，但猫妖的注意力并未落在他们身上。
她叼来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放在荆瑶瑶面前。
“这是……”
这一次，连外人面前一向稳重的贺知云都面露惊讶。
她很清楚，妖兽绝不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她的视线落在小师妹身上，用眼神询问她在她抵达山洞之前究竟做了什么。
荆瑶瑶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弯下腰，轻轻抓起那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猫。
以前，她只在视频里见过刚刚出生的猫咪，不过，她手中这只幼兽的大小，远比她认知中的奶猫大上许多。
她甚至能从与它毛发接触的皮肤上感受到其中流淌着的灵力。
妖兽的后代居然一出生就拥有修为，虽然只在炼气二三层的样子，却也说明，它们不需要外在的引导便能独自吐息修炼，这是它们的本能。
只是荆瑶瑶手中的小猫妖太小的，还需要母亲的保护。
就在她观察它的短暂功夫，离开的猫妖去而复返，将又一只黑色的小猫放在她面前。
这样的动作一共重复了四次，四只或黑或黑白相间的幼兽被放在她脚下，虽然稚嫩，却都是一副健康的模样。
“这就是御妖修士的能力吗？”沈敏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呆呆地看着荆瑶瑶怀中和脚下的幼兽，眼中同时存在艳羡和震撼的情绪。
荆瑶瑶自己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小家伙才刚刚出生，离开母亲能活下去吗？
猫妖分明不信任她，又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她有许多问题，而那只妖兽也没有急着离开，在将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交给荆瑶瑶后，她停在稍远的地方，半卧着等待。
荆瑶瑶转过身，用眼神寻求沈敏的帮助，她将怀中连同脚下的猫妖一并交给她照顾，自己则转身朝着猫妖走去。
阵法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与听觉，荆瑶瑶静静注视着面前的妖兽。
她匍匐在地上，刚才没有发觉，只以为她在舔舐自己的毛发，走近才发现，在她的前爪之间，还有一个蠕动的小生命，正是最先出生的那只小兽，脖颈附近的齿痕被舔得湿漉漉的。
看样子，她是打算将这只留在身边。
荆瑶瑶没有急着打扰她，直到那只小猫开始吮吸母乳，对方琥珀色的眼瞳逐渐落在荆瑶瑶身上。
“人类。你有疑惑。” 妖兽缓慢开口，吐出生涩的人类语言。
按照先前与森蚺交涉的经验判断，这只猫妖也是见过上一批进入秘境的人类修士的。
荆瑶瑶没有否认，她知道对方在这里等到她，就是为了解答这份疑惑。
“前辈，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你并非是驾驭妖灵的修士。”猫妖说，“那两条外面世界来的蛇，并非被你的功法驱使，而是与你结下的灵契、”
荆瑶瑶点点头。灵契是一种独立于御妖修士驯化妖兽的独特方式，千里和千梦跟着她就是在焦玄的帮助下完成了灵契，完成了认主。
“自愿认人类为主的妖修，实在为我族异类，但我能感受到，它们还很年幼，应该刚刚破壳没多久。你在到处搜寻幼兽？”
“不是，是他们的母亲拜托我带他们离开，希望他们能够跟随我的一位朋友修炼。”这个朋友是真的朋友，荆瑶瑶默默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你的朋友？”妖兽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疑惑，“也是妖兽？”
荆瑶瑶点点头：“是蛇妖。”
猫妖了然：“上古血脉。”她曾听过，创造这个世界的那位仙子身边跟随着上古神兽。
荆瑶瑶很吃惊，没想到面前的妖兽居然也能凭借她的几句话判断出焦玄的来历。
那臭屁蛇不是说自己的族群十分罕见吗？怎么感觉挺有名气的？重山秘境可是小世界。
猫妖自然猜不到荆瑶瑶的想法，她提出自己的请求。
“我能看看那枝桂花吗？”
荆瑶瑶没有拒绝，她伸出手，桂花枝出现在面前。
猫妖的瞳仁瞬间竖成一条直线，她将吸奶的小猫叼起来丢在背上，缓步走到桂花枝前。
“这上面有和秘境相似的气息。我知道它来自何处，如果它选择了你，我也可以冒险一试。”
“你能分辨出桂花仙的气息？”荆瑶瑶太熟悉这个名字了，在猫妖提出要看看桂花枝的时，她一下就意识到，对方是出于对桂花仙的信任，才选择将刚刚出生的幼□□予她的。
“桂花仙？”猫妖眼中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没有听说过，这应该是你们人类用的称呼，你们的那些东西，我不明白，但连接与灭绝的力量不会错。如果真的是这两种力量，说不定真的能带着它们离开这处世界。”她望向先前荆瑶瑶所在的方向，看到一个年轻的修士抱着她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望着这边。
“它们天生拥有修为，虽然是很弱，却也有独自生活下去的能力。”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荆瑶瑶知道森蚺的理由，他所追求的是修为的极限，但对于面前的妖兽和她刚刚出生的孩子，这肯定不是最佳的答案。
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支撑着他们所有人选择离去。
“这处秘境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不想死在这里。”猫妖不知道什么叫做隐瞒，她表现就如同所有化形的妖兽一样坦诚，诚实地回答了荆瑶瑶的提问。
“重山秘境存在已经有好几千年历史了。”她说的是一十三洲上的时间，若是换算进秘境里，至少有一万年了。
猫妖点点头，赞同了她的补充。
“是这样没错，正是因为存在得够久了，才会毁灭。”她语气平静，准确来说，她的口吻一直都很平静，没有千里千梦和荆瑶瑶一起编造的那个梦境中表演出的情绪起伏。
妖兽不懂这么多情绪的转化。
焦玄那种都能算得上稀奇了。
“创造这个世界的存在，直到最后，也没有突破极限，所以，她所创造了一方天地，始终是一方天地，而不是真正的世界。”猫妖的眼中满是尊崇，她无法完全理解这种情绪含义，只是复刻出她的祖先表达这些内容时候的表现，可仅是如此，却也给了荆瑶瑶足够的震撼，“而她的遗留的气息已经消失了太久，已经很多年没有存在能够推开荆山的大门，叩问天道。”
“既然如此，这一方天地存在的意义就消失了。”
荆瑶瑶听着她的话。她很清楚，说出这番话的猫妖恐怕也无法理解每一句的意思，可她还是被话语中描述的结局所震撼。
她的意思的十三洲上最大的公共秘境，马上就崩溃了。
她忍不住抬起头，可天幕依然是她熟悉的天幕，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正常。
“我说不清，就算是这秘境里最古老的存在，也不是从秘境被创造的时代存活下来的，我们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差别。而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差别。”
猫妖重新爬卧下来：“我们只是想要离开这里，而每隔一段时间就从外面进来的人修就是最大的希望。可这很困难，想要从人那里获得消息，至少也要变化成他们的样子，能够和他们正常交流，但每一个这么做的妖兽只会更快死去。人类似乎一下就能看穿我们的化形，就算是修为低弱的存在也是如此。”
荆瑶瑶抿着唇。这她知道，就算是能够变化外貌，妖修给人的感觉也跟真正的人类不一样。
猫妖对于这种现状情况没有太多感慨，不知是人修猎杀妖兽，强大的妖兽也已人为食物，这等于是让它们学习理解食物的方式，自然很难有所收获。
是它们的先祖选择了在秘境的穹顶之下过相对安全稳定的生活，而现在，后代却希冀逃离与那位存在的约定。
就算是妖类也明白，背弃约定契约是会损害道心的。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荆瑶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对方点点头：“如果我能解答的。”
她吸了口气，迫使自己消化了从猫妖口中得到的讯息。
“你口中的证道的地方，你能告诉我要如何找到这个地方吗？”
登峰问道，很多人都提起这个词语。可无论是师父，还是翠竹三兄弟，每一个提起过登峰问道的前辈都会补充一句，有缘者得见荆山。
但她不能把自己回家的希望寄托在这抽象的缘上，她需要具体的做法，尤其是从猫妖口中得到一个模糊的可能。
——重山秘境很有可能在不远的未来发生灾祸，而这场祸事会直接导致一十三洲之上再也没有进入荆山的入口。
换句话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失去这次机会，她就又只能从一十三洲各处的流传的传说中寻找自己的穿越者前辈。
一十三洲这么大，这肯定要比走遍重山的每一个角落困难。
桂花仙，荆山之主，登峰问道，重山秘境的创造者，与横塘老祖对话的修士，创造监察处的存在，七洲六府第一人。
她甚至不能确定，这些不同的身份是否是一个人，又或者是许多前辈，二十之前的那些宿主们公用的马甲，而想要从这些混乱的信息中找到最关键的存在，找到修为最高的那位前辈，哪里有那么容易。
可这是她回去的最大希望，她决不能看着她这样消失在她眼前。
荆瑶瑶明白。她可能什么答案都无法获得，毕竟眼前的猫妖也只是重山秘境中最为普通的存在。
“在山顶。”对方却给了她一个答案。
一个又模糊又具体的答案。
“你们人类说，登峰问道，自然要登上山峰。”
可这又算什么回答？
重山府，万山重。虽然说最有名气的是一百零八峰，可实际上，还有许多无名的山峰，山丘，山峦，总之，此间最不缺的就是山。
荆瑶瑶呼出一口气。
“多谢，我明白了。”
在没有办法的时候，穷举就是最优解。
“我会安顿好这些新生的幼兽的。”
“我相信这气息。”猫妖站起身，最后看向孩子所在的方向，转身进入丛林，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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