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早就知道的。”苏念看着陈书亦消失的方向，压下眼中的懊恼情绪。
在先前针对陈书亦和命符的讨论之中，一众人已经讨论过对方可能存在的保命手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发突然，还是说师父将他们这一群人教得太重感情，见到权时禄受伤，一个冲的比一个快，苏念自诩智囊，还是有一瞬间慌了神。
绝念岛上的弟子，实在是一群重情重义的傻蛋。
苏念轻声叹息，然后做出一副轻松的姿态，转头看向围绕着权时禄关心她的师兄师姐，说：“我们得另外想办法了。”
寸锦没有说话，抱起受伤的权时禄，朝着醉兰亭使眼神，后者也祭出法器，将与三师妹同行的李寻仙一并带离到安全的位置。
一行人很快在阵法影响范围外汇合，荆瑶瑶看到人影后便耐不住焦急，朝着众人飞去。
“暂时没事。”醉兰亭抢在荆瑶瑶询问状态前开口，“大师兄在帮时禄顺气疗伤，暂时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荆瑶瑶点点头，看着寸锦将人放在空地，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
醉兰亭将顺带捎回来的李寻仙丢在地上，开口的话语便是对谢青尧说：“青竹峰那个，你上前来。”
谢青尧往前走了几步，荆瑶瑶注意到他的视线几次落在李寻仙身上又移开。
她不禁为他捏了把汗。在场这么多人，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李文昭和谢青尧之间仇恨的人。
谢青尧来到醉兰亭面前。
没有多余的寒暄，醉兰亭开门见山：“你是青竹峰的弟子，你最了解这穿云紫竹阵，你可知道有什么法子，能够缓解阵法反噬？”
醉兰亭声音沉闷。她知道，这个问题触及到了青竹峰的山门秘辛，护宗大阵的秘密绝不是能随意和外人提及的。可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权时禄因为疼痛而痛苦的抽吸。
令她意外的是，谢青尧没有藏着掖着。
“确实有缓解之法。”他开口，“紫竹道君刚正不阿，紫竹阵法由他的断剑作为阵眼，我曾告知过诸位，穿过紫竹阵便可以领会紫竹道君的绝学，这缓解之法也与此有关。”
“权师姐被第一断竹贪欲所伤，想要缓和痛苦，需要众人面前，坦白贪欲诞生的缘由，真心忏悔，便能撬动断剑中扭曲的紫竹道君的神魂……”
“不可！”谢青尧的声音被一缕虚弱，却充斥着焦急的声音打断。
众人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李文昭缓缓支撑起身体。
“贪、淫、奸、漠、妒、妄、嗔、痴、空，九竹九剑九重念，权姑娘虽然是在第一层断竹贪欲所影响的范围内受伤，但绝不是因为心中的贪念。阵法已乱，九重念分布在各个层级，投射在秘境中的穿云紫竹阵不是外面的阵法，适用于外面的规则，在这里可不一定适应。”
李文昭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声音颇为急切，话音落下，缓和了好一阵才恢复了些力气。
他盯着醉兰亭，人皇何其敏锐，一眼便知道她是此刻眼前几位修士中掌事的那一个。
“有几分道理。”醉兰亭余光确认权时禄的状态，寸锦眉头微蹙，显然听到了一几人的话语，可他没有任何举动，周身涌动的灵力传递出一个消息。
——权时禄的状态并不好。
“可这也只是你的推测，现下我师妹受伤严重，我不可能只因为你三言两句就放弃一种可能。”
当面忏悔。醉兰亭想，对她来说这并不困难。她们几个后辈修士，谁也无法确定紫竹道君残留的意志被扭曲到何种程度，只要认错，便可以缓解伤势进一步恶化。
贪欲本就动摇道心，若是能乘此机会直面根除郁结，对师妹也有好处。
醉兰亭想，权时禄先前并未与几人一起，她不知道谢青尧分享给众人的剑招，她是剑修一定也希望得到这套剑招。
醉兰亭虽然年长，但比起人皇李文昭来说，所经历的事情远不如后者丰富，这须臾片刻的想法，根本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性格敏锐的荆瑶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也许，权时禄根本不认为用贪欲是需要公开致歉的事情。
她刚想要开口，却被另外一人抢先。
细碎的铃铛声在耳边响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沉默下去。
红线是缘是具象，虽然焦玄不在身边，无法询问蛇妖来确认结字决十分有反应。可短短一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清楚地认识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就是二十和她尚未有权限知道的事。
与系统有关，暂时无法了解全貌，但远远算不上危险的事。
她集中精神，观察着李文昭的一举一动。
李文昭压下喉头弥漫的苦涩。
“诸位赶来相救之前，我与权姑娘已经与那道士纠缠了一阵，我可以确定，权姑娘被阵法所伤，是因为她心中怀着要杀了对方的念头。”
不是贪欲，是杀意。
李文昭十分确信。
算上这一次，他与权时禄也才见过三次。这位修真世界本土出身的修士，远远算不上美女，更无法和他尚在人间界时臣子特意搜寻来的姬妾比拟，可他的目光确实是被她俘获，还冲动地提出不合时宜的问题，甚至不惜透露了荆山的秘密。
他觉得权时禄与他很合得来，想必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回想前不久的对话，权时禄没有直接回绝他，她只是说，自己初来修真界或许不知道，在一十三洲结为道侣并非只两人志向相投，同时还要双方师门长辈之间的来往。
权时禄似乎不算了解这些修真界的人情世故，这番话说的十分含糊，但李文昭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见面几次，交流不多，对方却不讨厌他，重要的依然是人间界门当户对那一套。
李文昭心中暗笑。虽然是修真世界，却始终也是人更多的世界。
他一一答应，却在权时禄询问他师门时，用一贯的借口自称散修。
聪明的修士自然知道这是谎言。另外的证明是谎言出口后立马在他脸上绽放的伤口。
在一十三洲上，人皇李文昭确实是孤家寡人一个，但他所修习的功法，却传承龙族，无上的真龙之力。
从曾经龙族派遣，直接指导他的引导者身上旁敲侧击，李文昭了解到，人族皇帝的特殊身份使得由他提炼而出的龙气，对于龙族来说有特殊意义。
具体内容是什么，那个负责引导他的“龙”也没有资格知晓。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醉兰亭，曾算计与欺瞒龙族的人皇，面对这个尚且稚嫩的修士，他有把握说服她。
醉兰亭上下打量他。
权时禄的性子她也知道，让对方当众认错，确实不适合她。比起低头，她更像是会昂着头，硬生生咬牙挺过这一劫难的性子。
她的视线从李文昭身上移开，另外一侧，一直眉头紧锁的寸锦神情放松了不少。
几次吐息后，他收回手，睁开眼睛。
醉兰亭见到这一幕，也就顾不上思考外人的话语。
“大师兄。”
寸锦目光在众人身上移过，确认门中众人没有大碍后，开口：“情况稳定了，时禄被自己的灵力所伤，她对方缠斗时间颇久，本身力量接近枯竭，没有伤到根本，但就和他说的一样，皮肉之苦无法避免，我已经替她引导顺气，至于当众忏悔……”
寸锦笑了笑，回头看向李文昭：“这位道友情况也不乐观，也多亏了他。兰亭，你照看时禄，我来替他也顺顺气。”
在一侧观察的荆瑶瑶察觉到不对劲。在横塘时，她日日和大师兄一起练剑，寸锦这人，可以说得上惜字如金，很少见他一次性说过十五个字。
大师兄在试探李文昭。
荆瑶瑶赞同地点点头。这才是对的。他的身份是假的，目前还不知道目的。
寸锦速度很快，还没等李文昭开口回绝，就已经来到他身边。
“李道友不用客气，若不是你吸引走对方的注意力，我们时禄的情况可能会更严重。”师父不在，寸锦一幅大家长的口吻，平时受他照顾的师弟师妹们感觉如常，但同样的话听到李文昭耳朵里，便多了几分压力。
言语带来的压迫感还没有消散，李文昭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眼前看似平常的男人能给他这种久居高位者带来这种感觉，一种寒凉袭入他的身体。
龙气居然不受控制地朝着四周溢出，而身受重伤的他，根本就无法控制这些力量。
遇水化龙。这是所有非天生龙族所无法避免的特性。
怪不得。李文昭咬紧后槽牙，面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男人，居然是单一的水灵根，而且纯度极高。
“龙。”
咫尺距离，寸锦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声声音控制在刚好两人能听到的高度。
在场众人，只有荆瑶瑶凭借着系统能力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李文昭见隐瞒不过。
“寸锦师兄这是何意？”
寸锦运气替他疗伤，语气平静。
“凡间人皇，蓄意接近我师妹，试试你的深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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