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左藏库的人登门,好似换了副嘴脸,恭维地把月俸递过来。
长公主的婚旨刚下,他们都不想在这种时候找麻烦,萧阁老也不想。
至于还有一半的俸禄和食邑,被太后私吞多年,想要回来本就是难事,只得等长公主日后建了府邸后再去提。
知道不易,容珞没为难左藏库,能拿回原本有的,就已松了一口气,不再担忧用度。
于是她把太子给的月钱存起来,以前她的月俸只刚好够用,到冬季更是用得紧,现下总算可以存点体己钱,已备不时之需。
不久,荣国公府的聘书送进了宫,议亲之事开始频繁,王尚仪开始常走动凤阳宫。
容珞和太子不便相见,只能让保顺为她带话,可她有许多无用的话,到最后还是作罢,或许太子也不爱听。
因萧太后被幽禁,她的婚事便由皇后和礼部操持的,从纳吉到请期,避开单月,大婚之日定在四月中旬。
屋檐的秋千处,容珞听着礼部定的婚期,王尚仪把礼书合上,“长公主是待嫁之人,若无他事,不可再随意出宫了。”
容珞垂着眼帘,淡淡回了声哦。
以前她也没见得有多自由,总有人困着她,好不容易偷闲,还是上元节那几日。
待王尚仪走后,
凤阳宫就受到拜贴,是林家林初瑶要来。
容珞坐在秋千上,神色微诧。
细想也不意外。
此前林初瑶冒雨而行,用马车稍她避雨一程,她曾说要赠一幅画于她。
拜贴上提的正是避雨一事,特来拜会还伞谢礼。
过来这半个月,容珞倒有些忘了。
她让照莹把拜贴收好,正好来个人解解闷,上次她和林姑娘的交谈还算愉快。
翌日,林初瑶尚未登门,齐王和沈阙打了一架的事便先传进凤阳宫里,人人都说齐王是为长公主,同沈阙争风吃醋。
容珞为此不悦,齐王所为让她困扰,他定要弄出这些传言任人闲说?
怕齐王不知分寸,她不得以动笔写了份封斥信,让保顺派人送去齐王府。
-
凤阳宫外。
林初瑶带着自己的丫鬟在朱墙处踌躇良久,她刚从皇后那边过来,明知已让人递过拜贴,却还是这般怯步。
直到凤阳宫的太监发现她行迹颇为鬼祟,“何人在此?”
林初瑶被吓一跳,忙回身看向那太监。
故作镇定地整理了下仪态,“幽州林家之女,林初瑶。”
太监正是出来派人送信的保顺,见来人他若有所思,随之展露笑容:“原来是昨日拜贴的林姑娘,长公主已待多时,快请。”
林初瑶松缓口气,跟着太监走进凤阳宫,又暗暗攥紧手中之物。这次过来她带了两件东西,之前借的伞和她作了半个月的画。
外堂静候,保顺去了后院禀报。
紫檀方桌上一盏插花,淡淡的花馨香,摆件装潢都清雅秀丽,林初瑶渐渐安下心。
寝宫后院。
容珞正放下毛笔,不再习字。
听是林初瑶已至,便让照莹拿来外衣穿整,去前院会客。
隔着帏幔,掀起。
容珞提步走出来,林初瑶正坐在漆椅处,见人出来,起身行礼。
因今早的流言,容珞原本有些气闷,见到来人才好些,“林姑娘不必拘礼。”
林初瑶说:“上次得乘长公主马车避雨,一直惦念着,想着待画绘好便登门还伞。”
说着,她示意随行的丫鬟把纸伞呈给照莹收下。
容珞瞧了瞧那把伞,样式完好。
她倒不在意还伞一事。
“绘画?”
林初瑶以为容珞忘记了,忙与她解释:“我不是说要赠画给长公主吗,回去后就一直盘算着。”
她把画卷拿起,“不过我擅长的,其实不是山水墨画,是人像画,不知长公主可否会喜欢。”
说到人像画时,林初瑶有点难为情和隐隐期待,她是擅画,大多时候都是用山水画示人。
江皇后也爱她的画,但他们都不知她最爱画的,最精艺的是人像画才是。
容珞瞧了瞧林初瑶手握的画卷,这个人提起自己的画时,总会认真几分。
因此,容珞也认真对待起来,“当然会喜欢,不管山水还是人像,都各有各的风姿,记得前朝的名画师白仲,所作京城百景图栩栩如生。”
容珞让照莹把桌子腾出来,让林初瑶过来展画,想一睹画貌。
林初瑶犹疑说:“我画的是长公主您。”
她行到桌前,轻缓地铺开画卷,仙姿佚貌的人像跃然纸上,活灵活现,笔墨行云流水,精细且酣畅。
容珞看得微怔,她的画像并不多,且都会与她本人偏差许多,林初瑶的这幅画像,神韵最为相似。
不免惊叹她记忆这般好,马车上一面,竟把她的容貌记得如此清晰,还画了下来,果真作画的人心细。
容珞眉眼弯了弯,对林初瑶道:“画得这般好,我都不忍怪你拿我作画了,正好我宫里差一幅自己的画像。”
林初瑶不禁喜上心间。
她自来喜好画各种美人,见长公主第一面便起了作画的心思,但仅仅马车中的一面,不足以让她作成这幅画。
为此纠结许久。
文华殿内瞥见的那一眼,瞬间使她心潮涌动起来,她确认藏在帷帘之后的娇女是长公主,太好了。
这般雪腻酥香,姣好的身姿,倘若不作画,实在太可惜。
林初瑶隐隐兴奋,凑近道:“我还可以画,什么样的都能画,榻帐里、秋千上,庭院石桌……”
容珞疑惑的蹙眉,她把视线从画卷上移开,转向林初瑶喜笑颜开的面容。
榻帐?
这话听着奇怪。
她想了想,只当林初瑶是痴迷绘作。
容珞:“不用,有这一幅够了。”
林初瑶眼底闪过失落,试探说:“就…就这一幅吗,不考虑其他的?我可以不要酬劳。”
容珞笑了笑:“不是酬劳的问题,是我只想要一幅。”
“多几幅亦无妨啊。”
林初瑶细数着说:“殿下可以摆着看嘛。可以送人,送太……”
送太子殿下,
差点说出口,她连忙掩口。
容珞歪歪首。
送什么?
林初瑶咽了咽,打量她的神色。
转而有点沮丧:“长公主可是觉得我画作不好,夸赞的话都只是安慰我。”
见此,
容珞忙说:“我都是真切的话,你笔墨精湛,这画像与我如此神似,实属难得。”
她转过去看画卷,抚了抚精细的画迹。
“……”
不过画中眉眼泛着红,是不是太过于娇媚了。
容珞抚了抚自己的脸。
她真有如此?
但哪有人把自己的画像随意送人的,又不是送于有情之人寄托相思。
林初瑶:“想必是我唐突,我会提练笔技,让长公主殿下满意。”
容珞:“……”
她没这个意思。
林初瑶把画卷收起来,转交给照莹。
对容珞道:“那这幅画……就还请长公主收下,是谢礼,谢作你我的相遇之恩。”
见此,
容珞不想她为此低落,认真说:“我是真的觉得你的画艺很好,我会珍视这幅画像的,你不要妄自菲薄。”
林初瑶听到珍视这个词,眼前的女子娇美动人,神情真切,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林初瑶道:“我没有妄自菲薄,就是喜爱作画,还是不讲这个了。”
三言两语的说不明白,更何况她怕太子殿下找她麻烦,他定不会允许她画长公主的。
容珞伸手握住林初瑶的手腕,“既然画不够,那便去我的书房作画吧,庭院的海棠花快开了,你就当帮我画几幅海棠花。”
她一边说话一边拉着林初瑶往后院走。
容珞没什么闺中友人,时常闲闷,就留林姑娘多坐坐。菊竹今日做的梨花酥很是酥甜,正好给她尝尝。
回到庭院,容珞先是拉着林初瑶去瞧海棠,然后让照莹伺候笔砚铺纸。
容珞在宫城长大,对宫外之事很感兴趣,于是让林初瑶给她说说。
林初瑶持笔想了想,说自己在幽州时,常去山野作画的趣事。她画过许多山水和日月,景色都美不胜收。
正因笔下绘过的山河美景太多,林初瑶渐渐痴醉于人像画,尤其是美人。
备征选秀时,她是有私心的。
举国上下征选太子妃,各省地品貌极佳的美人都会被征入京中,这是个看美人的好机会。
江皇后赏识她的山水画,加上为了查清自己的身世,她提前进京了。
当然,这个私心林初瑶没告诉容珞。
她只说了作画时的趣事。
容珞问:“你是姑娘家,也能提着画板各处行走?”
京中未出阁的姑娘是很少走出后宅的,被规矩礼道所束缚,更不可能日日出门踏青。
林初瑶笑了笑:“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无爹无娘,没这么多的管教,只是刚好有一位曾当过宫廷画师的祖母悉心栽培。”
容珞若有所思,“你爹娘呢?”
林初瑶道:“不知道,我是随祖母姓的。”
容珞感觉自己有点冒昧,说:“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
林初瑶道:“无妨,这不是什么秘密。”
容珞垂眸看向桌案,林初瑶绘笔很快,轻轻几笔便已成画,画作灵气,也有多年持笔养成的熟练。
她道:“你的祖母待你一定很好。”
下笔有神,定是倾囊相授。
林初瑶弯着眉眼:“她是世上最好的祖母,处处都为我着想。”
容珞静静看着她,眸底蕴着一丝羡意。
研墨的手停缓下来。
而她的姨母视她为轻贱之人。
容珞敛去眸中情绪,转而让林初瑶再说说幽州趣事,听她冬时围炉煎茶,夏时下河抓鱼,无拘无束。
容珞听得神往,总有一天她要离开宫城,过过清闲恣意的日子。
见眼前人的神采明媚,她微顿:“宫规森严,你真愿选秀入宫吗?”
林初瑶也顿住了。
随即笑着说:“官府征选,我还能拒绝不成。”
林初瑶放下颜笔,握着容珞的手说:“三日后的诗画宴,长公主殿下记得来。”
容珞点点头。
林初瑶的几幅海棠花画好,给了她一张诗画宴的请柬,她待至午后离开,庭院里再次清静了下来。
容珞让翠宝去把画装裱起来,然后回卧房查阅近来的账本,顺便歇歇。
见她和林初瑶闲玩一日,翠宝心里直冒酸水,嘟囔道:“林姑娘是皇后娘娘内定的太子妃,主子同她这般交好做什么。”
话说完,翠宝又被敲脑袋,面对姐姐照莹的威厉,乖乖去装裱画卷。
小林是个爱画凰图的小女孩
晚上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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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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