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要不然怎么能从去世男朋友的朋友口中听到他说：他喜欢自己？
还喜欢自己很久了。
这是在搞什么？恶作剧？
还是真心话大冒险？
明檀下意识觉得这只是个玩笑，可看着陈弋无比认真的神情，明檀一颗心慢慢沉到谷底。
他没有开玩笑。
车子缓缓停到路边。
车厢里是诡异的安静，古怪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明檀努力维持平静，陈弋是她的朋友，两人之间的共同好友那么多，她不可能像对待周群一样无视他。
明檀深吸一口气，试图把关系引导回正轨，“陈弋，你喝醉了。”
陈弋听到这话轻笑一声，话说开后，他身上似乎被剥去了一层伪装，整个人变得散漫且充满攻击性。
“喝醉了？”
“明檀我真的醉了吗？”
他俯身，明檀下意识后缩，被陈弋逼到一个小角落。
明檀想要打开车门逃跑，可被陈弋紧紧攥住手腕。
“明檀，你不要怕我。”
“可你现在的行为让我不得不害怕。”
明檀挣扎了一会，发现挣脱不了陈弋的掌握，索性摆烂了。
“还有，我是裴寄的女朋友，陈弋你忘了裴寄去世前说过的话了吗？他希望他的兄弟能在他走后，好好照顾他的女朋友。然后，你就打算这么照顾？”
明檀晃了晃被男人紧握的手，话里带刺。
陈弋轻笑，“明檀，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你很久了。”
“从大学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说不定觉得我无耻，居然翘自己兄弟墙角，兄弟死后还对他女朋友图谋不轨……”
“如果裴寄死后我立刻向你告白，那么这个罪名我承认。”
“明檀我希望你冷静，也希望你回想一下，大学四年，还有裴寄去世后这三年，我对你的行为有一点点逾规越矩吗？”
“没有吧？”
明檀沉默了。
因为正如陈弋所说的那样，在今天之前，陈弋和她的关系一直非常正常，正常的朋友，正常的关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出格举动，他的确按照裴寄的遗愿，在认认真真照顾他去世兄弟的女朋友。
直到今天。
陈弋扯了扯衬衫领口，自嘲道：“明檀，所有人都能追求你，为什么我不能呢？”
“你喜欢裴寄的时候，我恪守本分不去打扰你。可你现在已经决定放下裴寄，我也要遵从本心把话说出来争取一下。”
“明檀，我喜欢你。”
“我们认识八年，你的喜好习惯没有一点我不清楚。”
“我们都清楚彼此的过去，你知道我的为人，我也不会介意你心里还想着裴寄。”
……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更适合你。”
“明檀，和我在一起吧。 ”
周围越来越冷了，明檀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突然袭来。
“嘶！”
耳边穿来汽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尖利又刺耳的长鸣。
明檀下意识抬头，过亮的远光灯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在刺目的白光中，明檀看到一辆失控的白色面包车，惊慌失措的司机拼命拽住方向盘，可那辆车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冲了过来。
“小心！”
“砰！”
一阵剧烈的撞击，失控的面包车将停在原地的黑色SUV撞飞，车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路上翻滚，因为速度太快，车体和路面摩擦出了火花。
SUV最后停在离撞击点几米的地方，车子被撞的侧翻在地，车窗玻璃碎了一地。
路上也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撞击的瞬间，安全气囊第一时间弹出，护住了陈弋和明檀的脖子和脑袋，随着车子在路上翻滚，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明檀感觉自己的五胀六腑都要碎了，喉咙里涌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
“明檀！”
主驾驶的门被撞开，明檀的身子在翻滚中往外倾斜，陈弋拼尽全力拉住明檀，他的胳膊上插着车窗碎掉时的玻璃渣，血把他半边衣服都浸湿了。
血。
全是血。
陈弋身上也全是血。
陈弋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明檀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安全气囊的和靠椅前后一起挤压，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明檀艰难地大口喘息。
缺氧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明檀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周围人声嘈杂，是路人见出了车祸连忙跑过来救援。
“姑娘别睡啊！快打120！”
“我这报警了！”
“旁边还有个人……”
“快来救人啊！！”
即将陷入昏迷之际，明檀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她看到自己面前凭空多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慢条斯理地弯下腰，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满意地欣赏她狼狈的模样。
而后，冰冷的手指一寸一寸抚摸过她的脸颊、脖颈，最后停留在动脉血管处。
“你怎么敢呢？”
亲昵又残忍。
明檀只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她拼尽全力睁开眼，试图看清黑影的样子。
可那黑影用力一推，她整个人彻底跌入无尽的黑暗中。
-
意识陷入到一片黑暗中，阴影处伸出无数条触手把她往下拉，明檀如同即将被溺死的人，在濒临窒息的边缘不停地做着无谓的挣扎。
她好痛苦！
谁来救救她！
同一时间，宛市第一人民医院，某间病房里，明檀身体突然抽搐，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嘴里发出听不懂的音节。
一直守在病床前的何慧君连忙按下呼叫铃，然后紧紧握住明檀的手。
“明檀别怕，妈妈在这里呢。”
何慧君将明檀的手放到自己的眉心，心里不断祈祷着女儿能赶快醒来。
这些祈祷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穿了明檀梦里连绵不绝的黑暗。
得救了。
明檀缓缓睁开眼，忽略掉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感，她张了张嘴，用干涩的喉咙喊道：“妈。”
没有力气，她的声音也很微弱。
这轻飘飘的声音被何慧君敏锐捕捉到，她抬起头，和苏醒的明檀对上视线，那一刻，何慧君喜极而泣。
“终于醒了！”
“明檀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值班护士来了，见明檀醒了连忙去找主治医生，接着又是一系列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医生告诉明檀，这场车祸很严重，但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受重伤。
不过也没好哪去，轻微脑震荡加多处擦伤。还有等待救援的时候，她的右腿被方向盘卡住，长时间挤压导致目前走路都困难。
脑震荡的影响下，明檀神情恹恹的，她感到头晕恶心想吐，听医生说这些症状至少要两三天才能好转。
何慧君把明檀按到病床上，边削苹果边道：“你在医院多观察两天，公司我边我给你请假了。别说你们领导还挺有人情味的，知道你出车祸了，可着急了，问了我一大堆问题，还说让你好好养病，你的工作他找人先顶替几天。”
明檀很少跟家里人说工作上的事情，因为何慧君女士并不知道，她口中这位很有人情味的领导，现在正在追求她的女儿。
从何慧君手里接过削皮切块的苹果，明檀岔开话题，问了一直在意的事情，“陈弋他怎么样？现在还好吗？”
“人没大事。”何慧君叹了一口气，“那孩子受伤有点严重，小腿骨折，肋骨也断了一根，好在都没什么生命危险，昨天做完手术推回病房了。”
“今天我去送吃的，人已经醒了，看着精神还不错。”
“我听警察说，面包车撞过来的时候，多亏陈弋护着你，你才没出大事。”
“这件事啊，咱们家欠他一个人情。”
何慧君又削了一个苹果，边切块边絮叨，“陈弋他们家里人都不在宛市，这段时间我来照顾你，顺便也照看下那孩子。”
她端起切好的水果，“我去给他送点水果，明檀你想下床走走吗？”
明檀迟疑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脑袋有些晕，我想再休息会。”
其实她还没做好面对陈弋的准备，想到车祸前那场突兀的表白，明檀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下午，病房来了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示了警官证后，表示先前那场车祸需要明檀做个笔录。
良好公民——明檀非常配合，一五一十把当天的事发经过描述出来。
说实话，她能提供的信息很有限，毕竟从发现失控的面包车到车祸发生，中间也就一两分钟，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压在车底了。
见警察做完笔录，何慧君上前问道：“警察同志，车祸的原因找到了吗？我女儿和朋友没有违反交通规定，他们这都是受害者啊，现在车毁了，人也进医院，我们追责……”
警察及时打断了何慧君，“这个您放心，根据我们现场初步勘察和询问，这起案件面包车司机方负全责。”
“不过现在有争议的是，面包车司机何先生强调自己是正常驾驶，行车记录仪和监控可以为他作证。”
明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他正常驾驶，为什么会撞到我们的车呢？”
偏年长的那个警察道：“这就不知道了，面包车司机自己都说不清楚，我们问他，他一直强调‘方向盘不受控制’，‘方向盘打不动’，‘刹车失灵’……”
“关键是那辆车我们同事初步检测过，刹车方向盘的功能完好，出事前不久刚做完车检。”
“所以啊，这事真的有点诡异。”
另一个警察制止住他，安慰明檀母女两人，“两位别多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面包车失控，但目前初步断定还是汽车故障导致的这场车祸。”
“或许是零部件，或许是某个程序，反正不管是哪方面出问题，我们都要相信科学。”
明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
明檀住得是双人病房，同病房另一个病人是个**十岁的老太太，因为在家摔了一跤住院。
她的精神不太好，说话做事有些神神叨叨，招惹了不少病人和医生，为此老人家的儿女总是在不停地跟人道歉。
明檀从昏迷中清醒后，隔壁床的老太太一直用她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明檀。
老人应该患有白内障，瞳孔内部已经完全变白，这让她少了一丝人气，多了分诡谲的气质。
瘦骨伶仃，布满老年斑的皮肤松垮垮挂在骨架上，看上去非常像聊斋里的精怪。
明檀被她盯得有点脊背发寒。
明檀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道目光，继续听妈妈何慧君跟她聊天。
“呵呵。”粗哑的声音打断了病房里和谐的氛围。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发出怪叫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仍旧死死盯着明檀。
何慧君皱起眉，不动声色将明檀拉到自己背后。
老太太像乌鸦一样嘎嘎笑了起来，她对明檀说：“你要死了。”
“你比我先死。”
在场众人脸色齐齐变了。
老人的女儿连忙拉住脸色阴沉得不像话的何慧君，“妹妹，我妈她脑子有毛病，她胡说八道，您消消气，别跟一个疯子计较。”
老太太听到这话立刻嚷嚷，朝自己女儿吐口水，“你脑子有问题，你才是疯子！不孝女天打雷劈！”
“奶奶你还是闭嘴吧。”一个年龄小点的女生连忙拿着手帕捂住老太太乱喷唾沫的嘴。
“呜呜呜~”
老太太一口咬在女生虎口处，女生吃痛松手。
“嘿嘿。”
老人看着明檀，笑得裂开嘴，露出里面稀疏的牙齿。因为牙床萎缩，那些发黄的牙齿看起来格外得长。
她说：“小丫头片子，你要死喽，你活不长喽。”
“有鬼在盯着你。”
“他说他想吃掉你啊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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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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