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况还算稳定，老江忙着学校的事，等到我做手术那天再赶过来。
我和宋谨开始找关于秦惠的信息，林妍第二天出院，她妈在医院没找到人大闹了一通，最后被一个男人带走。
“秦惠？我从来没见过她，她十年前就失踪了。”马建安在电话里回复。
宋谨说，“你有没有她的照片，或者她最后的工作地点？林妍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人。”
“我去找找，不过可能找不到，我爸根本没留她的任何信息，甚至我来这个家之前，我都没听过这个名字，我都不知道我爸还有个妹妹。”
他怎么能找到他爸不想让他找的人？
“行，拜托了。”
我听见马建安在那边笑，“没什么，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过几天我去看看小江岁，手术在几号？”
我不满地说，“你别来了，照顾好秦叔叔，他现在……怎么样？”
“不能说话，估计烧到了喉管，他估计也没想到能活下来，宋谨，我只有我爸了，我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嗯，有事找我。”
宋谨挂断了电话，我们两个愁眉苦脸地看着彼此，要说秦惠，最应该知道的是秦叔叔，可他现在躺在医院里，什么话都说不出，还好求生意志强烈。
我突然想到那天林可渊听到秦惠这两个字反常的表现，她好像很怕这个人，也很难相信这两个字从她女儿的嘴里说出。
宋谨显然注意到这点，他把更多的视线放在宋鹤成的人际关系上，秦惠说不定可能是宋鹤成以前的情人，只要他们之间有关系，宋谨就能查出来秦惠这几年的信息，前提是这个人还活在世界上。
真正到手术这天，我才意识到我要去做什么，他们要把我脑子里面的一个东西拿出来，我有多少死在手术台上的可能性？我听说有些人甚至会因为麻醉针死去，毕竟，那是我无法掌握自己人生的六个小时。
手术等候室坐着形形色色的人，我在宋谨的安抚下一步一步走向手术室，我穿着宽大的病服，满鼻腔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宋谨对我说，“我就在外面。”
我要哭不哭地点了点头，手术前一天晚上我根本没怎么睡，我不能吃东西，还得隔一个小时喝一瓶医生给的什么水，我在床上缩成一团，宋谨给我念睡前故事把他自己哄睡着了……
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哄睡着，不过不需要，麻醉师往我的手上注射了一针麻醉剂，然后用呼吸罩盖住我的鼻子。
三，二，一。
我甚至没挺到一。
意识逐渐恢复的时候，我听见耳边的呼唤，“姐……姐……她眼皮动了，是不是快醒了？”
“刘池涵你再喊，你姐的魂都要被喊出来了。”
“那我就是着急嘛，宋谨呢，他就把我姐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老江叹了一声，“安静点，医生找他有点事。”
我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可是麻药还没散去，宋谨不是说要陪着我的吗，他不能离开我！可是我只能闭着眼，任凭自己胡思乱想，稍晚的时候，有人用湿润的棉签涂在我的嘴唇上，我想喊却喊不出来。
“小谨，我来吧，你守了她好几天了，去睡个觉。”
“没事，江叔，如果岁岁醒来没有看到我，又要说我是渣男了。”
我：……
我听见老江感叹着说，“这些年我不是怪你，岁岁心里过不了那道坎，我也过不了，尽管岁岁一直为你开脱，我知道她掉下去那件事和你有一定关系，说实话，岁岁说她喜欢你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同意她和你谈恋爱，可你拒绝她，让她伤心了那么久，我又觉得当时你应该答应她，骗骗她也好。”
“嗯，叔叔，我做的不对。”
棉签还在我嘴上滑动，我咽了咽口水，喉咙一阵发疼。
他太不对了，可我现在并不想听他道歉，我太想知道他之前拒绝我的原因了。
“可你这么多年为她做的我也看得出来，岁岁不喜欢和别人说话，是你带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学，别人说她小哑巴的时候，你站在她面前做她的依靠，我都做不到那么细心，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可我想劝你一句，如果你要回到源市，去调查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就和岁岁分手吧。”
分手？
老江居然劝宋谨和我分手？
我只能拼命地转动我的眼球，该死，快睁开眼啊！我想过宋鹤成逼着宋谨跟我分手，老江之前对宋谨这么满意，居然也会让他跟我分手吗？
“我只有岁岁一个女儿”老江哽咽地说，“岁岁从小陪我吃了很多苦，你不知道她妈妈离开后，她每天都在院子里等她回来，她没意识到她妈妈彻底不要她了，别的孩子妈妈照顾她的时候，她露出羡慕的眼神，我看着都觉得心疼难过。”
“你们家我们高攀不起，宋谨，等岁岁出院了，你找个时间跟她说吧，如果你们最后不能在一起，就早点结束。”
我听见宋谨声音有些嘶哑，带着疲态的声调，“以前我觉得离岁岁越远越好，我就不会费劲心思想见她，她也会更安全，叔叔，我很爱她，是我离不开她。”
老江没有表态，宋谨亲了亲我的额头，是眼泪吗？为什么我的脸上有温热的液体？
*
阳光照射进灰暗的房间，有人在擦拭我的脸，我终于勉强睁开我的眼睛，我一眼就看到有些憔悴的宋谨。
他对我笑了笑，“难受吗？”
我想抱他，可我使不上劲，我脑子突然一抽，“爸？”
“我了个天啊，医生，医生，我姐傻了！人都认不清楚了！！！”
医生撑开我的上下眼皮，看了看我的瞳孔，“病人正在恢复，氧气管不要拔，手术后十二小时后可以吃点流食。”
宋谨擦了擦我眼角溢出来的眼泪，“岁岁，你没事了。”
我想点头，可是我喉咙真的十分痛，宋谨用勺子一点一点给我喂水，怪不得躺在病床的病人都没有尊严感，大家以前都是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什么都需要别人帮助了呢？
我仔细观察着宋谨，他还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他没有答应老江的要求？
这个臭老江，趁我生病的时候居然敢拆掉这么恩爱的小情侣，他对得起我吗？
当老江提起刘池涵回家的时候，我对他哼了一声，有时候我真觉得老江跟我有仇，不是请了个假护工来照顾我，就是把我托付给宋谨家不负责的保姆，有时候我觉得他又很爱我，只有他没有抛弃我，他有无数次可以抛下我的机会，可他都没有，所以我对他怪不起来。
我希望他接受我喜欢的人，即使我们最后没在一起，宋谨也会是我最重要的人，他对我的涵义已经不只是恋人了。
“爸，我喜欢他，至少现在，我还不想和他分开。”
老江眼神里有许多无奈，宋谨帮我倒着热水，动作一顿，出神地看着我。
我自以为掩藏很好的小心思，却在不知不觉中给了他答案。
老江离开后，给我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我暂时没有勇气去看，里面约莫是他有多么对不起我，让我觉得这么痛，可能是因为职业的缘故，老江特别喜欢反思，而他一反思，十有**都在说他对我的愧疚，让我这么小就没有妈妈，可是当年刘倩也是喜欢他的，他原本以为相处下来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结果却不如他想的那样，趁虚而入的爱情总有一天会被敲碎，而他连带着我都被伤害得体无完肤。
他不希望我走他的老路，虽然宋谨说过喜欢我，为我负责，可热情退却后的责任就是一次次冰冷的抚养费。
刘倩每次打给他的抚养费都在提醒他，偷来的幸福离开的时候更让他绝望。
我不会和宋谨结婚，也不会怀孕，即使意外搞出一个孩子，不可能有这种意外，如果我发现他敢在保护措施里面动手脚，我就踹了他。
所以这种被恶魔诅咒的幸福应该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会吗？
虽然脑部手术听上去好像是一个比较大的手术，得幸于科技发展，我只需要再住两晚就可以回家休息了，我向辅导员请了长假，本来应该在这个学期休学，一想到休学会让我延毕，我就拼命地求着辅导员，我一定要回学校上课。
那天我莫名的告白好像让我和宋谨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一点，其实也不远，毕竟我洗澡的时候，他还勉为其难帮我脱衣服，而且这狗男人还上下打量我的身材，我说，“看什么看，你自己没有吗？”
他淡淡地瞥过我的胸部，“没有。”
我觉得他一定是欠打！
我好像变瘦了一点，锁骨更加凹陷，在没生病之前，我很喜欢捏宋谨的腰，他老是说我有皮肤饥渴症，总是对他动手动脚的，没错，我就是很喜欢捏他，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持一点我在他心中矜持的形象，我会每天都亲他，让他知道人间险恶。
我看着镜子里我的脸，我的身体，一股颓丧的心情涌了上来，我随意地扣上衣服的扣子，“宋谨，你讨厌我吗？我现在变得好丑。”
这道题不管怎么答都是送命题，所以宋谨选择给我一个轻轻的吻。
“你别打岔，如果我变老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宋谨想了想，估计没想到好的回复，但这句话让我记了很久，“那时候我们就不是恋人了。”
“你会离开我？”
他穿过我的头发，细细地摩挲着我的脸，“我们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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