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意酉没把这个傻逼网站放在心上,点完“确定”后手机没电了,他扔下手机,起身去上厕所。
他的卫生间很小,没做干湿分离都挤得不行。
画着花草的门板透出一点光,他轻轻蹙眉,觉着奇怪,他明明记得关了灯的。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
他突然想起刚刚在点击“确定之前”网页上跳出来的一段话:
其一,对现世无牵挂;其二,提交一段脑海中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其三,完全接受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无亲无故无业,时不时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至于第三条,当人生到了低谷,怎么选择都是在往上爬,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要别让他变成女人就行,叽叽喳喳,还菜,明明不舒服还要叫,太艰难了。
这三条,他全部满足。
“我在想什么?”卜意酉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天真,竟信了那辣鸡网站一秒,所谓病急乱投医讲的就是他吧。
人在绝望的时候,只要能够让自己得到片刻救赎,再荒谬的东西都会相信。
对,只信了一秒,不能再多了。
他趿着拖鞋,拖拖拉拉地来到卫生间门前。
修长的手指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咯吱”一声,生锈的门被推开,刺眼的光芒倾泄出来,逐渐蔓延开来,充满整个狭小的房间。
卜意酉被刺得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让他瞠目结舌。
比他还高的枯草遍处都是,中间有一些地方穿插着竹林,月亮又圆又大,远远地挂在上空,亮如白昼。
这哪里是他那个狭窄得站不开脚的浴室,这……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啊!
卜意酉他咽了咽口水,没有意料中那么恐慌。
他张了张嘴,想说:“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但是传入耳膜的是一阵峰回路转节奏鲜明的:“咯咯咯……”
是鸡叫!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鸡?
卜意酉转着脑袋四处查看,他听到身侧有动静,伸手准备撩开一处枯草棚。
然后,他惊恐地发现:他的手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块起着疙瘩的肉!跟拔了毛的鸡翅别无二致!
他破口大骂:“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谁要做一只鸡啊喂!”
然后他听到了和刚才那句节奏语调几乎没有差别一阵鸡叫:“咯咯咯……”
他不能接受另一个自己是女人,更不能接受自己是只鸡!
“抓到你了!”刚才有动静的草蓬里忽地扑出一人,衣着打扮复古得很。
“咯咯咯……”卜意酉来不及细细打量,视线猛然翻转,脑袋朝下,眼睁睁看着自己两只鸡爪被那人捏在手里。
完了完了,他一点也不纳闷儿这人抓他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叫花鸡,口水鸡,手撕鸡,大盘鸡,宫保鸡,哪一样不是理由?!
卜意酉挣扎得嗓子都叫哑了。
难道一开始就要结束?做人他做不好,连做.鸡也不给他机会吗?
“咯咯咯……”他使劲扑腾,叫声惨烈非常,爪子上的指甲挠了那人的手一下。
“你还挺凶!”紧接着,他两只爪子一紧,被人拿什么东西绑住了。
可怜的卜意酉,初来乍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人捉去了。
“我怎么这么可怜啊!”
“咯咯咯咯……”
“……”
看,连哀嚎他都做不到,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已经够悲惨了,没想到鸡生更胜一筹啊!
这是一户寻常人家,低矮的草房,门口用水泥凝了一个不算很高的院坝。
院坝门口,有一只反扣的筛子,一件衣服放在上面,领口朝上放着,像是在举行某种灵异的仪式。
气氛诡异,卜意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他原本就一身鸡皮疙瘩……
绑在他爪子上的线条已经被拆下来了,他和一只兔子被关在一个鸡笼里观望着事情的发生。
原来,真有鸡兔同笼一说,真的有人无聊到把鸡和兔子关在一起。
“你好,我叫唐卯。”
这只兔子脖子上挂了个吊坠,大约是个锄头形状,重点是,它居然能说人话!
这把卜意酉激动坏了,“咯咯……”
唐卯的兔子耳朵往后倒了倒,眉心那颗艳红的痣很讨喜,颜料点上去似的,他歪头卖萌,“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卜意酉:“……”
这他妈太不公平了!都是畜牲,凭什么这兔子能说话,他就不能?!
看天色应该是凌晨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按理说,这个时间,不会有太多人畜还在外面徘徊,可这家人门口却聚集了一些女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听说啊,是昨天凌晨走的,这找了一天都没找到,怕是无甚希望了。”
语气里充满惋惜。
“是啊,听说昨晚他们家门口有血呢,还漂浮着唾沫星子,丢下两个小闺女,唉!可怜啊。”
听起来,是这个村子里有人离家出走了,还吐了血,看样子还带着病,应是不想让家里人操心。
卜意酉皱眉,对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很不赞同。
离家出走能解决什么问题?上上下下找他一个人,比寻医问药,挖墓埋骨更操心吧。
紧接着,一行人扒开竹林,一一爬上了水泥石阶,皆为男子,或挽着裤管,或捞起袖口,神色疲惫,像是才从外面回来。
院子里有两个小姑娘,长相十分相似,一大一小,听那些妇女说,大的五岁,小的三岁,应是两姐妹,小的喜欢模仿大的,模仿得不像的地方大的就会纠正她,嘻嘻哈哈闹得正欢。
这时候,一个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矮小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叠红纸走过来,对大一点的女孩儿道:“孩子你听话,一会儿叔叔用这个煮了水,你喝下去之后就喊爹爹回来,好不好?”
“好。”小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要听叔叔的话,叔叔说什么,她就乖乖说好。
矮个子叔叔拿着红纸就进屋去了,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儿有个妹妹,她转头就忘了叔叔刚刚说的“不能闹”,或者说,她连“闹”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她蹬蹬蹬跑进屋里,拿了两个毛绒玩具出来,一个递给妹妹,“我们来打架吧!”
两个小姑娘闹成一团,笑声不断,在大人们一片沉寂中显得异常诡异,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平时带他们玩儿的叔叔阿姨都不愿意说话,不愿意跟她们玩了。
那她们就自己玩。
“哇呜,我咬你!”姐姐的小鲨鱼玩具把妹妹手里的小熊撞倒在地。
一个头发斑白的女老人半蹲下来,一手捡起毛绒小熊玩具,一手把三岁的小姑娘抱在怀里,把头靠在她小小的脊背上,颤声道:“好好拿着,别再弄掉了,以后没人给你洗了,以前你爹爹每三天都要帮你们收洗一次,以后……”
以后什么?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明白她要说什么。
不一会儿,矮个子叔叔端着白瓷碗出来了,透白的碗里装着透着黑气的水,表面上漂浮着一些黑色的碎片,那些应该是红纸烧完的残渣。
女孩儿的头发根里有些痒,她一手挠着头皮,稚嫩的声音响起:“二姑,不喝,脏。”
“不脏,听话,”孩子二姑哄道:“不信你喝,这个很好喝的,乖,快喝,喝完喊爹爹回来。”
她哄了很久,孩子都只是挠着头皮,不肯喝。
矮个子叔叔矮身,道:“喝吧,爹爹应该也想你了。”
小女孩专注地看了叔叔一会儿,乖乖低头喝了一口。
“咽下去,”矮个子叔叔抬起她小小的下巴,阻止了她把符水吐出来的动作,“咽下去了吗?”
“咽下去了。”女孩儿点头,短短的齐刘海儿晃一下,乖得完全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现在喊爹爹回来。”二姑也蹲下来,道:“你喊了,爹爹就回来了。”
她哄了很久,孩子就是不张口。
矮个子叔叔摸摸她的头,道:“快喊。”
五岁的女童,歪着脑袋看了叔叔好一会儿,声线稚嫩非常地喊:“爹爹,快回来。”
卜意酉的鸡心,那一瞬间被击个粉碎,小小圆圆的鸡眼酸涩难忍。
这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
矮个子叔叔把碗又凑到小姑娘嘴前,道:“再喝一口,再喊一声。”
小姑娘很听话,喝了一口又一口,喊了一声又一声爹爹。
把卜意酉一颗鸡心被喊得七零八碎。
矮个子叔叔抬头看了眼月亮,回身道:“时辰到了,杀鸡祭天。”
卜意酉看到那群男人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要杀的鸡是指他!
“杀人啦!来人啊!救命啊!”卜意酉一边扑棱着鸡翅一边喊:“不对……杀鸡啦!救命啊!”
他坚硬的鸡嘴里溢出一声声“咯咯咯”的声音,没有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那群男人还在不要命地追他。
笼子被打开,唐卯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来阻止那些男人的动作,三瓣嘴不停地叫唤。
这是卜意酉人生中第一次听见兔子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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