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晚对于当初入门试炼的事并没有什么记忆了,据她说自己受伤后陷入了昏迷,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朝云城内的弟子房间里养伤了。
符榕追问当时有没有什么其他弟子一同入选的,顾晚晚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符榕有些丧气。
“那当时和你一起参加试炼的沐景明,你知道他如今在哪儿吗?”符榕只能寄希望于沐景明身上。
顾晚晚一脸迷茫,“我同他是入门试炼时才认识的,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只是他曾说过自己好像一直就住在朝云城里,师姐若是想找,可以在城中打听打听。”
问了跟没问一样,符榕拍拍她的头放她离开了。
符榕回房的时候江涉依然躺在小榻上,他的身体好像依然不太好,昨晚为她疗伤消耗了不少休息,今早她出门时,他也没有被自己的动静惊醒。
把从食堂带回来的面放在桌上,符榕喊他,“江涉,起来把午饭吃了。”
江涉听见她的动静,从小榻上翻坐起来。
他身高腿长,躺在这上面睡觉总是伸展不开。符榕不由有些心疼,在心里盘算着净心长老回来的日子。
没留神江涉已经坐到了桌边来,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小师姐,一起吃。”
符榕在他对面坐下,江涉冲她一笑,低头去吃自己的面。
他学习能力很强,现在已经能熟练的使用筷子。
“你可知净心长老什么时候回朝云城?”吃到一半,符榕状似无意的问。
江涉用筷子挑面的动作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如实道,“不知道。”
符榕点头,没再继续问。
半晌,却听江涉忽然问,“我住在这里碍事了么?”
符榕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别在意。”她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到江涉碗里,试图堵住他的嘴。
江涉没再说话,垂头吃面。
符榕忽然迷之有一种自己做了错事的感觉。
*
朝云城的菜是从外城的农户们手里买来的,在伙房里采买东西的活儿也一直是她负责。
菜隔上三五日一送,不拘品种,都是应季的果蔬,随便他们送来,都统一按照不菲的菜价支付。
今天又到了送菜的日子,她提前从账上支了一笔钱,去城门口接送菜的人。
江涉非要跟着,符榕没答应。
正是弟子做功课的时候,朝云城中都没什么人,她提前到了城门口,却只看到两大筐菜,没见到送菜的人。
“吴叔人呢?”她奇怪的嘟囔一句,站在菜筐旁东张西望。
左右都没等来人,符榕袖子里揣着钱还没付,也不能就这样把菜给拿走,只能站在菜筐旁边等。等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才见到从城里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人。
她正纳闷吴叔什么时候腰杆这么直,跑的这么快了,那人跑进了才发现是个穿短打麻布衣服的青年。
他边跑边道歉,“姑娘不好意思!我去城中的学堂蹭了半节课,没成想姑娘早来了。”
青年气喘吁吁的跑到符榕身前,伸出袖子擦了一把汗,露出一张英气蓬勃的俊朗面孔来。符榕看见那张脸,脑子一懵,怀里的碎银子掉在地上,胡乱滚了一地。
符榕连忙伸手去捡,那青年见了也跟着帮忙,两人低头的时候脑袋撞到一块,都吃痛的“啊”了一声,捂着脑袋抬起头来看对方。
符榕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如擂鼓,手心发烫。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沐景明这么近,连眼睛都不敢眨,紧盯着对面的人,生怕是自己认错了人。
“符姑娘,你没事吧?”符榕正愣神的功夫,沐景明忽然伸出手来揉了她的脑袋一把,然后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动作十分自然,目光关切。
符榕被沐景明彻底揉懵了,她胡乱退后两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你是?”
沐景明拍拍胸口,“符姑娘,我叫沐景明,是外城农户做工的。吴叔这两日风湿犯了,起不来床,叫我来帮他送菜,他同我说过你。”
“你是……外城农户做工的?”她有些茫然的喃喃复述了一遍。
“对,外城北村的农庄,离咱们这儿最近的一家。”他连忙点头。
沐景明在她心里,向来都是冷着一张脸,严肃又不易亲近的长相。他自从在入门试炼中脱颖而出后,一跃成为了那一批弟子里最受长老关注的弟子,那时候可以说全朝云城的弟子都以他为榜样。
但沐景明面对这些赞美和羡慕却不急不躁,每天有条不紊的练着剑,沉默的吃饭,休息,除了对自己身边那个叫顾晚晚的少女留出一份别样的温情,符榕敢说他在朝云城其他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样。
她也从没见过他与众不同的一面。
但现在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冲着自己灿然一笑,反倒让她感到有些不太适应。倒不是说他这样不好,英俊高大的长相和阳光的性格在朝云城里同样受女孩喜欢,只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神仙忽然走下神坛的感觉有点奇怪,沐景明变成了同样和自己默默无闻的人。
若是上一世同她讲这样一个假设,符榕定然高兴得鼓掌叫好然后立刻和沐景明私奔潜入什么种玉米白菜的农庄里无比幸福的度过余生,但是当这种事真的发生了,她心里的感情却变得十分复杂。
“符姑娘?”沐景明见她呆呆愣愣的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是被自己磕傻了,又凑近了些去看她额头上有没有什么鼓包。
沐景明身形高大,这样突然向前一站又低下头来,几乎把符榕整个人都纳入自己怀中。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松了一口气,站在那儿等符榕回答。
符榕终于回过神来,她把手里的碎银子都交给沐景明。
“这些多了。”沐景明接过去一掂就知道。
“没事,下次总归还是要送的,你看着装些补上就是。”符榕摆手,把银子推回沐景明怀里。
她试着去挑那两筐菜,忘了自己手腕上还有伤口,手上一用力,只觉得胳膊一疼,直冒泪花,应该是伤口崩开了。
拉起袖子来一看,果然白色布条渗出丝丝鲜红。
“出血了!”沐景明手忙脚乱的用自己绑袖子的布帮符榕缠了几圈,符榕疼得动也动不了,任由他包扎。
系好了布带,她正要道谢,却听见城门内朗声传来一声唤,“小师姐。”
符榕和沐景明齐齐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双臂环抱在胸前的高瘦身影。
江涉穿着那件被撕了半截下摆给符榕当绷带的月牙白色弟子习服,却丝毫不掩他的光芒。
高马尾和衣袖一同被风吹得飘扬,他整个人如同要乘风而去一般,迈步朝符榕的方向而来。
“我看看。”他走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先检查她的伤口。看到自己包扎的布条外又多了一条灰扑扑的麻布绑带,江涉眉头狠狠一皱,伸手就要拿下来,被符榕抬手拦住。
别人一片好意,就这样当面拆了未免不太礼貌。
忽视江涉突然黑下来的俊脸,符榕转身朝着沐景明行了个礼,“今天麻烦沐小哥了,这次送的菜多,下次送菜的时间就定在五日后吧。”
“好。”沐景明爽快的答应了,看一眼站在符榕身边的人,想着许是也用不到自己帮忙挑进去了,便行礼离开了。
目送沐景明走远,符榕一回头,却见江涉已经挑起菜筐,慢慢悠悠的走远了。
他虽然看上去精瘦,但挑着这两大筐菜却不费吹灰之力,走路时自如得如同什么都没拿,符榕还需得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你身子还很虚弱,不如我叫沐小哥来帮我们抬进去吧。”看着他依然没有血色的嘴唇,符榕有点担心。
江涉薄唇紧抿,听见这句话更是眉头都狠狠皱在一起,他心中憋着一团火,却万万舍不得撒在她身上,只能应憋着,忍不住打眼去看符榕手腕间那灰色的包扎布条,只觉得十分刺眼。
“你不让我跟来,就是为了来见他。”两人走到一半,江涉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一句。
符榕被他问的一愣,“你说什么呢?我之前又不认识他。”
“胡说,我看见他摸你的头了。”江涉停下脚步,将两筐菜往地上一放,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这么一句。
符榕见他这幅梗着脖子要跟自己理论个清楚的模样,活脱脱像个小孩,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江涉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死不松口,非要从她这里问出个结果来,“你还留着他这条腕带,莫不是要拿回去收起来。”
他说着说着,语气里就带上一股委屈。
符榕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伸手把沐景明的腕带拆了,放到江涉手中,“当面丢了总归不好,夫子教过要懂礼貌啊。”
“未曾有夫子教过我。”江涉嘴硬。
符榕淡淡一笑,像哄小孩似的把那条腕带放进江涉手中,“那我今日教你了,你可要记得。”
她的话里带着笑意,却成功安抚了江涉心中的憋闷,他拉过符榕那只受伤的手,小心的将渗血的绷带解开,“那你以后还要教我别的夫子说的道理。”
“好,”符榕一双眼睛笑盈盈的,像盛了漫天星星,她趁江涉低头的功夫,也伸手在他的脑袋上小心揉了揉,“以后我都教你。”
江涉手下的动作一顿,整个身子都僵住,那一抹从头顶飞快离开的温柔好像他不真实的梦境,轻柔却有力量,将他心里每一点小心眼的褶皱都统统抚平。
她好像并没有讨厌自己。
得到了这样的结论,江涉心口仿佛被烫过一般,熨帖的指尖忍不住微微蜷缩。
他抬手覆盖在符榕崩开的伤口上,只消片刻的功夫,符榕只觉得胳膊上一阵微微发热,当他再拿开手时,伤口已经浑然不见,只剩她纤细瓷白的胳膊上还残留着零星血迹,被江涉仔细的用绷带小心擦拭,没有沾染一点到她的衣袖上。
看到江涉额角微微渗出汗迹,符榕忽然有点后悔,“还好么?”
“嗯。”江涉点点头,重新挑起菜筐,同符榕继续往伙房的方向走。
符榕心疼他,主动问,“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晚饭我给你做。”
江涉乖巧的小声道,“想吃鸡腿。”
凝萃带来了丁蓬晚饭后搬走的消息。
原是四藏长老同净心长老回城了,便正式给丁蓬发了弟子函,凝萃平日里同丁蓬玩的好,乍一听说他要走了,难过的直掉眼泪。符榕宽慰了她一会儿,让她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对丁蓬说出来。
凝萃被她说的两颊绯红,扭捏了一番后闷声点头默认了。
“那你还等什么呢。”眼看着就要日落西山,符榕连忙推着她往食堂外走。
凝萃难得害羞起来,“万一、万一他要是对我没别的意思……”
符榕帮她分析,“要是他没有别的意思,那他今天搬到四藏长老那儿去,以后也再见不着了,左右不会尴尬,若他对你也有别的意思,那岂不是刚好。这简直就是个天时地利的绝好时机,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啊。”
凝萃恍然大悟,拍着符榕的肩膀喊一声“好姐妹”,通红着一张苹果般的脸去约丁蓬到碧苍山上看落日了。
她走后,符榕歪头看了一眼正专心致志吃鸡腿的江涉,净心长老回来了,可以去给他送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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