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沛宇感觉自己在不停的下坠。
头顶那一小片亮光熄灭了，电梯关门也挡住了门口王迟的脸，他背着光，转头跟身后的关云霁说着什么。
她第二次进入脑蜃，还没站稳就见“王迟”突然抓住她，问她是什么时候进入的脑蜃，还有没有其他人一起，石沛宇立即意识到这是万乔，为了躲避他，她甩开对方转头冲进了污梯，完全没注意到污梯旁不知何时出现了“电梯故障”的提示牌。
于是她一踏进电梯就坠入深不见底的电梯井。
电梯井比她想象的深，深到仿佛没有尽头。
我不会在王书剑的脑蜃中死去了吧，石沛宇想。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自己陷入一片厚重粘腻之中，一层说不上来什么触觉的东西逐渐包裹住她，下坠的速度延缓了，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感觉不到自己的五感，只觉得自己被分解了，只剩下一颗大脑。
她模糊地感觉到一堆信息传输进来，儿童稚嫩的哭声、嘈杂轰鸣的伴奏、少年的笑谈、汽车的鸣笛和急刹、身体温度的流失......
“触及潜意识......”
她突然猛地睁开眼，身体和感官又回来了。
她发现四周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暂时不能确定是自己失明了还是周围没有光。她跺了跺脚，感觉地面是光滑平整的。
她尝试发声：“有人吗？”
很快她就意识到，这里空间很狭小，因为声音没有穿透出去，逼仄的空间限制了能量的传播。
石沛宇试探着往前迈步，脚尖很快就碰到了某种边界，她一抬手就摸到了一片冰凉的平面，触觉像玻璃，或者地砖。
她轻轻敲了敲，屏障很厚，无法确定后面是什么。
她小心探索了这个空间，上方应该还有很大的空间，四面都是光滑的墙壁，也没有任何可以借力攀爬的东西。石沛宇在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转了几圈，感觉这个大小和电梯轿厢差不多，她原地坐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回到现实世界中。
突然间，一阵刺眼的明黄光线从她脚下的地面发出来，石沛宇往后退了两步，靠紧了背后的墙壁。
那光源似乎在移动，顷刻间又来到她的正前方，她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光线。
过了一会，光线强度好像减弱了，石沛宇睁开眼，见自己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背光，大高个，微胖，国字脸。
暖黄的光从那人背后发出，显得他暖融融的。光线不断减弱，逐渐变成了人眼能够适应的强度。
那人停在她身前2米处，静静地看着她。
明明是很恐怖的一个场景，石沛宇却突然感觉眼睛有点酸。这身材，这长相神态，这个人真的太像王迟了。
但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叫他迟兄，因为她不确定眼前的人会不会又是万乔的安排。
石沛宇看见对方好像在说话，但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他呼出一片形状变换不定的白雾，在面前的屏障上凝结了一层水汽。
她拧起眉头，看见水汽消散后对方无奈地笑了，他稍稍凑近，在新凝结的水汽上写了几个字。
石沛宇仔细看了看，竟然是late，水汽消散得很快，不一会就消失了。对面那人的身形也在一点点变暗，他迅速又写下一串字母和数字组合，又写了个M，然而还没待他写完，他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
环境重新暗了下来，石沛宇把那串字母和数字咀嚼了两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心头剧震。
关云霁走后，万乔撇撇嘴，没意思。
关云霁是王书剑脑蜃里的npc，一举一动都是王书剑对他的印象凝结而成，就像个机器人。迪士尼乐园里的公主，还得是真人扮演更有意思。
他真的很想知道关云霁进来之后会怎么想。
还会维持他那副假惺惺的伪君子模样吗，还会对王书剑和王迟掉那几滴鳄鱼的眼泪吗。又或者，他会因为看见巨大的前景转而和自己一起，让王书剑永远别醒来吗。
想到这里，万乔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
但是应颂听捣鼓那么长时间，还只能让自己一个人进入脑蜃，那么把关云霁带进来又该用什么办法呢。
他又想到地下一层的石沛宇，眼神冷了些。石沛宇，还有张凛，真没想到他们竟然也进入了脑蜃。实在不行，这两个人只能成为下一个王迟了。尤其是石沛宇，毕竟她认识王迟，万一她知道自己这张脸皮下是万乔，麻烦就更大了。
思考间，他脸上那层皮肤逐渐像黄沙一样消散了，而他也在下一秒被弹出了脑蜃。
16楼神外icu，一间隐蔽的治疗室内。
万乔睁开双眼，应颂听见状摘下他头上头盔状的仪器。
那仪器另一端连着一台电脑，界面上是一段戛然而止的波形。
“万主任，这次应该成功了，我这边也记录了您进入脑蜃后的脑电活动。”
万乔点点头，刚从脑蜃中弹出他只觉一阵眩晕，然而他顾不上休息，立即走下治疗椅来到电脑前，边看边说：“看来模拟王迟的脑电活动还是可行的，还好在他死之前存了一段。”
应颂听不清楚内情，闻言有些错愕，万乔只跟他说这个人跟王书剑很熟悉，可以尝试模拟对方的脑电尝试进入王书剑的脑蜃，可没跟他说这个人已经死了。
而且看样子，死之前并不知道自己的脑电被记录了下来。
万乔很快就看完了，他松开鼠标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应颂听，看样子好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不该听的。而后他站起身，稍微动了动肩背说：“颂听，你跟着方主任有几年了？”
“今年是第三年了。”应颂听突然有点慌。
他只见万乔走到自己身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那个头盔状仪器说：“这个仪器最早是杜啟华教授研发，到你手上，已经是第三代了。”
“每一代更新都是建立在大量的实验和测试之上，它倾注了每个人的心血。”他看见万乔轻柔地抚过仪器，面朝他缓缓说：“所以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颂听，你说是吧？”
万乔的脸近在咫尺，眼神里带着些威胁和压迫。
应颂听感觉自己喝的酒被万主任这一看，都变成冷汗从背后蒸发了。万主任有一副千里挑一的好皮相，但他总觉得这儒雅的皮囊下藏着一只非人的妖怪，他的眼神总是冰冷又残忍，让人联想到某种生吞猎物的蛇类。
“是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应颂听下意识地重复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这话里暗含的警告意味。
他打了个寒战，酒彻底醒了。
*
“阿嚏——”
宠物医院休息室内，程旸打了个喷嚏，医院冷气开得太足了，他们一路狂奔过去汗水被空调一吹，又在电梯旁待了1个小时，这会稍微有点感冒。
张凛看了他一眼，程旸摆摆手示意没事，两人又看向石沛宇的电脑屏幕。
半小时前。
程旸和石沛宇醒来后就准备迅速撤离，张凛却说他要在办公室坐一会，以免万乔来办公室找他。
于是程旸和石沛宇先回到宠物医院。
石沛宇率先冲进休息室，她在电脑上打开Mirage论坛的登陆界面，心脏砰砰直跳。她在用户名那一栏敲下：late，又在密码栏敲下那脑蜃中那一串字母数字组合，轻轻点击登录。
网页应声跳转。
“欢迎回来，late”
网页自动生成的欢迎语让石沛宇晃了神，黑暗屏障中的王迟又浮现在她眼前。
巨大的震撼让石沛宇不禁脱口而出：“竟然是真的。”
“老师，这不是你的Mirage账号吗？”程旸听说过mirage论坛，这个对个人**保护极强的论坛，除非本人愿意否则几乎不可能登录其他人的账号。那么，石沛宇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旸瞥见右上角一行小字：“今天是您注册Mirage账号的第27年”。
他老板今年大约才35岁，石沛宇注册的时候才8岁？？
石沛宇握鼠标的手微微颤抖，她被程旸的话惊醒，眼前似乎有点模糊，“这不是我的账号，late这个账号应该是迟兄的。”
“难怪这么久远...”程旸说：“这个账号比我还大一两岁呢。”
“程旸，我在书剑的脑蜃里遇到迟兄了。”石沛宇努力显得平静一些。
“啊，身体是万主任的那个？”程旸问。
“不是，是真的王迟。”石沛宇已经比一开始冷静多了，她的声音还是泄露出些许难以压抑的情绪，“这个账号是他告诉我的。”
程旸也呆住了，“那就是说，书剑师兄的父亲没有死，一直活在他的脑蜃里？”
这个想法太炸裂，程旸一时间难以消化。
程旸说完，石沛宇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情绪起伏了，她沉吟片刻说：“不排除这个是书剑脑蜃里的另一个npc，如果书剑本人知道这个账号密码，作为意识的一部分，这个王迟能把它告诉我也可以理解。”
“也是。”程旸点头。
先前的那些震惊和怀念已经逐渐冷却，石沛宇点开了late的发帖记录。
从13年前起，late在Mirage论坛里的发言每一条都能引起热烈的讨论，因为这个人的所言几乎都会成真。账号背后的人仿佛来自未来，留下线索和结论引导其他人进一步探索脑蜃的秘密。
最近的一条来自3年前的6月。
late写道：“脑蜃或是现实世界和高维世界的桥梁。”
评论风格也很多样，有人立即认为这是下一个突破点，有人则持怀疑态度：
“late又开始预言了，不知道这次要多久才能证实。”
“有道理，产生脑蜃的人意识不稳定，算是半只脚踩进高维了吧。”
“这是否意味着将来可以通过脑蜃进入高维世界？”
“高维世界不是需要□□死亡才能进入吗，毕竟是意识跃迁后才能到达的地方，不知道late何出此言，难不成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
late像往常一样，抛出“预言”就消失了。但谁都没想到，这一消失就是3年。
好 下一章捋时间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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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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