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溪摆弄着茶盏,面前的案几摆着一整套精致的茶具,就连茶叶也是难得的好茶。
清雅的茶香在室内蔓延开,伴着茶水落入杯中的清粼声响。
若不是这空间狭窄昏暗,再是保持整洁这里也散发着一股经年不散的腥气,她都快不记得自己还在坐牢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一方空间,晏渝川又被人带出去了。
除去第一天见到他时,他受了伤,后来都只是走了个过场。
谷溪对他口中的很快就能出去也因此深信。
她坐在的案几里侧,侧对着外头地走道,只要有人出现,墙壁上会第一时间出现移动的影子。
在这里的日子太过无聊,她靠着数影子,估算出了外头巡逻狱卒的换班时间。
其中有不到一盏茶时间的空白。
极大的方便了想要越狱的朋友——嗯,这点记下,如果有机会要和昭明帝提一提。
谷溪想完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洒出几滴茶水,她嘀嘀咕咕地擦了擦桌面,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竟然被CPU了!都这种时候还想着工作,太可怕了!”
她心中还记挂着春雨,那天去谷家之前,她托人给她带了口信。
让她帮忙收拾了点东西。
当时也没能见面,她一定急坏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等会儿一定要问问晏渝川,她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她低头嗅了嗅衣领,露出一些嫌弃,再是做戏也不好在诏狱洗澡,再不出去她真的要臭了。
她将带着药味的茶杯扔开,丧气地倒在桌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听到了些嘈杂的声响,迷茫地抬起头对上一双阴冷的细长眸子。
残留的睡意如同被一泼冷水兜头浇下消失不见。
“你还真是随遇而安,这里都能睡得这么香。”
谷溪下意识朝头顶的小窗看了眼,见到一片漆黑的时候,心中顿时生出了些不妙的预感。
“晏渝川呢?”
袁深扶着长刀站在门前,身后的烛火在他身体边缘勾勒出一圈光晕,同那张英俊却阴冷的脸一样,给他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谷溪看见袁深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声音丝滑地如同某种由黑暗中诞生的怪物。
“因杀害北齐公主,周元明强烈要求亲自审讯,殿下因旧伤复发,情过重被送出诏狱救治。”
……怎么可能?
她倏然起身,感到一阵荒谬:“我和殿下同吃同住这么多天,殿下身上有没有伤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早就无碍了,是周元明下的手?”
“不,他不会下死手。”
谷溪说完又摇了摇头,自己否认。
是有人趁着周元明审讯暗中下的黑手,就是为了栽赃给明面上和晏渝川有更大矛盾的北齐。
是朝中的人……还是南诏的细作?
袁深敲了敲栏杆,打断了她的思绪。
“行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叙旧,开门。”
他身后的狱卒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开了门,等谷溪被袁深抓着胳膊拽出去,他顺势脱下外罩的衣服露出其中和谷溪一模一样的长袍。
谷溪被袁深铁爪一样的大掌抓着手腕,一路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在诏狱弯弯绕绕的路上行走。
她将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吞下,不想在这人面前示弱,说不得袁深听了还得嘲讽她两句。
“你要带我去哪里?”
上京能够直接给锦衣卫下令的就只有那一人。
谷溪彻底冷静下来:“是陛下的计划?其实晏渝川根本没事对不对。”
两人穿过一道矮门出现在一条小巷,一辆悬挂着金桂的马车停在这里。
袁深松开她的手腕,往马车的方向推了推:“别问了,我也是奉命行事,有什么想问的你不如留着问能告诉你的人。”
谷溪瞧见那马车心中差不多有了底,心知误会了袁深。
她匆匆朝袁深行了一礼:“多谢提点。”
袁深下意识想看一眼马车又硬生生忍住,有些牙疼的吸了口气,连刀柄都不摸了,又推了推谷溪的肩膀。
“还怪有礼貌的,走吧走吧,有人等着呢。”
他看着谷溪一无所知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又拉住她的手腕,弯腰在她耳边低低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谷溪愣了愣。
马车里隐约传来两声咳嗽,车夫立即起身恭敬的掀开一半车帘,请她上车。
堵在巷中的宽大马车像一道坚实温暖又华丽的牢笼,将她从一个牢房转移到另一处笼子里。
她忽然直觉般向后退了一步。
风吹过巷口,带来一阵极为浓烈的金桂熏香,她提起的心微微松懈。
“阿溪是在怪我,不可能上车?”
那是一道温润从容又带着上位者威严的声音。
她眼眸颤了颤,立即不再犹豫,垂头上了马车。
马车立即动了起来。
谷溪坐在昭明帝对面,低声:“微臣拜见陛下。”
“不必多礼。”
昭明帝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不动声色收了回来,他执笔在纸上添了最后几笔,一边轻声问:“阿溪知道朕为何将你接出来,却秘而不宣。”
她哪里知道。
谷溪心里下意识吐槽一句,又反射性开始思考,她视线定格在昭明帝执笔的手上,顺着那只修长动作的手左右摇摆。
口中试探:“陛下想要我做什么?”
执笔的手不动了。
谷溪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笃。”
是笔身搁下的声音。
晏渝苏抬眸认真的看向坐在对面的谷溪,一身皱皱巴巴的浅蓝长袍,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只简单用一根发带束起。
本就苍白消瘦的面容看起来又瘦了点,微微低着脑袋,显得那下巴尖儿格外显眼。
“就不能是我担心吗?”
他甚至没有用朕自称。
谷溪惊愕了一瞬,才勉强恢复平静,她有些不解的抬眸,却陡然落入一片平静的湖水。
“可我想不明白陛下。”
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中她到底该做什么。
而实际上她什么也不想做,越是和天下最尊贵的两人接触,收到的重视宠爱越多。
她心中就愈发沉重。
欺骗被揭穿的后果一定不是她能承担的。
马车还在平稳的先前行驶,昭明帝按了按额角,顺势撑着脑袋打量着谷溪。
看来比想象中要敏感。
他闭了闭眼,多余的情绪被压了下去,敲敲桌面将刚写好的折子推了推:“既然不明白,那就不要明白。”
“看看这个。”
明明马车内饰格外豪华柔软,价值千金的金桂香即便浓郁也不会惹人生厌,可谷溪还是仿佛被针扎了屁股一样坐立不安。
她犹豫着翻开折子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
嗯?
她不自觉放缓了阅读速度,再次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是江南巡抚地上来的奏折。
不像是她曾经看过的先吹一同再说正事的节奏,这本折子直接开门见山——陛下,江南一带近日连连暴雨江河决堤啦!
这位详细的描述了各个地方的受灾情况,并且哭诉婉转的讨要钱粮,在最后隐晦的暗示边境南诏似乎有些异动。
谷溪看完之后只觉得江南巡抚真是个人才,字里行间不经意间就将自己做了什么举措政绩融合进去,一个活生生为民勤政的好官跃然纸上。
且嗅觉敏锐、行事谨慎。
只是……
谷溪将刚上马车时的不自在抛开,望向静坐于软垫上的昭明帝,不是很确定:“南诏异动如此迅速,他们得到消息也太快了。”
即便有人帮忙传递消息过去,也说不通。
“臣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到有点像南诏早就料到江南一带会决堤。”
可这又是古代,也没有天气预报,怎么可能预知暴雨。
昭明帝勾唇想要说什么,却又转而捂唇轻咳几声。
她这才在上车后第一次认真看向晏渝苏,惊愕的发现不过几天不见,他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温润儒雅的气质被脸上略显苍白的病容消减了些许,眉间出现了浅浅的沟壑,多了些疲惫的冷然。
她张了张口,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吗?
先是北齐,然后是江南暴雨,接着是南诏异动。
晏渝苏如今应该也才年近三十吧,要是放到现代肯定是一年轻有为的美青年,如今年纪轻轻肩负着天下百姓的重担,怪不得这么辛苦。
她连忙前倾了身体,扶住了他有些歪斜的手臂,下意识在他背上顺了顺。
顺完之后她的手就僵住了。
恨不得那只不听话的手不是自己的,怜悯同情什么的在心里想想得了,真正的封建帝王怎么可能需要人同情?!
昭明帝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松开。
谷溪松手迅速坐直了身体,后背紧紧地贴着马车壁。
她没看到昭明帝眼中闪过的笑意。
“这其中牵连诸多,我想让阿溪代我前往江南押送粮草赈灾银,暗中调查南诏一事。”
“如今朝中诸多眼睛都盯着我的动作,锦衣卫会暗中护送你过去,在抵达江南之前……”
不行这真是摊上大事儿了!
她得想个办法拒绝。
昭明帝:“阿溪就以回乡探亲为由离京如何?”
一个眼熟的包袱被一只养尊处优的手轻轻搁在她面前。
谷溪耳鸣了一下,只能怔怔的看着他嘴唇张合。
“我让阿溪的侍女收拾了点随身物品,此次前去以你的安全为主,到了江南有人会在那里接应你。”
说着马车停了下来。
昭明帝朝她伸出手,见谷溪没有反应也不在意,元青早已等候在外,毕恭毕敬的将他请了下去。
“阿溪。”
青年的声线还是温润动听,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纵容和期待。
昭明帝居然会对她露出这种过于柔软的情绪。
她心绪纷乱茫然的看着他朝自己伸出手。
“贸然行事不是最优解,在真正发生之前谁都不知结果是好是坏,但……朕是天子。”
犹豫的手指落在悬于半空的宽大手掌当中,她被那头传来的力道,不由分说的牵着下了马车走进一处格外僻静的园子。
元青落后几步,微微垂头掩住自己惊愕失控的表情。
陛下和谷状元?
没有存搞了(短小鸭鸭兴奋的掏出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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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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