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一战成名,为救驾几乎将南疆边城屠杀殆尽,得了个夜罗刹诨名的晏渝川,可不是晓得怜香惜玉的主。
晏渝川垂眸看着谷溪惨白的脸,身形瘦弱的少年呼吸微弱的几乎没有,纤瘦的指尖落在他漆黑的靴子上,色泽太过分明,让人忍不住牵出几分在意。
见他没有动作,他身后的副将轻声询问:“殿下,在下使人将谷公子送回去?”
一道身影却匆匆忙忙挤开人群小跑过来,见到昏迷不醒面无人色的谷溪,更是大惊。
他顾不上其他,匆忙跑过来就要将人打横抱起。
“阿溪!殿下阿溪发病了,恳请殿下让大夫给阿溪看诊!”
李玉崇看得目瞪口呆,哪里知道没有自己带着,这族弟也有办法跑来作死。
李玉卿却管不了这么多,看着昏迷的谷溪,只觉得近日萦绕在胸口的酸涩终于有了出口,附身就想带着人离开。
赴宴的宾客今日可是看了一出好戏,面上一言不发,心中战术后仰。
李家小子这么有胆子,不要命了!
李玉崇闭着眼睛翻了个隐晦的白眼,刚想要去把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拉回来。
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倏然挡在李玉卿面前。
晏渝川大手微挑,李玉卿闷哼两声白着脸,捂着仿佛断了一样的手腕后退了两步。
李玉卿额角渗出冷汗,张了张口,想要求情。
就见淮南王有些嫌弃似的单手将地上的人拎起来。
晏渝川手臂顿了顿,手上的分量出乎意料的轻。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拎猫似的僵了一会儿,才在众人屏息之中,将人搭在一侧肩膀上,健硕的手臂穿过谷溪无力的腿弯。
身形消瘦的少年如同玩偶一样无力的靠在他的臂弯中,苍白的脸蹭在正红的喜服上,映衬出几分健康的红晕。
晏渝川一手托着人,握着长剑的手随意将其挂在腰间,狭长的黑眸瞥了失神的李玉卿一眼,带着人转身离开。
李玉卿失神的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将好友带走,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中格外空落。
副官瞠目看着殿下,傻了好一会儿,才招呼宾客,给他家殿下收尾。
这天过后,上京贵人之间传出两道传言。
一是那位名不见经传却忽然被殿下点了一甲,赐婚淮南王的小状元,面若好女,风姿绰约,生了一副神仙模样。
二是那位被圣上赐婚的夜罗刹也不禁拜倒在小状元的袍角下,虽是男子两人却恩爱非常,夜夜笙歌。
因病在家修养的谷溪喝茶的动作一顿,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纤细的手指紧握胸前的衣襟,苍白消瘦的脸因剧烈咳嗽浮先出几朵病态的红晕。
这什么人传的离谱消息,居然还真有人信?!
她心情激荡之下,一时间竟然有些止不住,急促呼吸间隐约混杂了些腥甜的气息。
眼睛上绑着的浅色锦缎也沾染了些湿痕。
谷溪入王府时带的陪嫁丫鬟都在当天被处置了,不知是不是吓到了,谷家也没重新使人过来。
她现在身边跟着伺候的都是原来王府的丫头。
一个叫春雨,一个叫春杏。
原先是府中负责扫洒的粗使丫鬟,那日去找晏渝川的就是春雨,春杏是她的好姐妹,被谷溪一块儿要来了。
刚才便是春杏陪着她说话逗她开心。
春杏见公子这般模样悔得肠子都青了,原就知道公子身体弱,就不该什么话都说。
在外头守着门的做绣活的春雨听见声音急匆匆跑了进来,见公子咳得如此厉害,就连苍白的脖颈都暴起青筋。
她吓得赶紧往外跑:“你先照看着公子,我这就去请府医!”
谷溪知道自己的身体,连忙颤颤巍巍捂着胸口伸手:“咳咳咳!不,不用!我过会儿就好了!”
晏渝川踏进院子看见的就是这副乱象,他刚从城外军营回来,腰间还配着剑身着轻甲,搭在剑柄的指腹摩擦了一下。
习武之人五感向来敏锐,停了片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扔下一句:“去请邹先生。”就大步踏入卧房。
谷溪的卧房收拾的很干净,摆设不多,却胜在精致,所有窗户都开着任光照进来,格外亮堂的屋里竟然一丝熏香气息都无。
只有窗边多了一个精心铺设的躺椅,大约很是垫了几层棉花,整个躺椅显得有些圆滚滚的。
一道纤瘦的身影躺在里面几乎整个人都被包裹着陷了下去,想来平日谷溪就是这般躺在柔软的椅子里,握着案几上的书本悠闲度日。
晏渝川落在果盘剥了一半的果子上。
看来还要在加一个在侍女精心侍候下悠闲度日。
此时那只不论是拿着书本还是捻着果子都应该挺好看的手,紧紧拽着胸前的衣裳,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蜷缩着像是要将肺咳出来。
耳边的咳嗽断断续续,谷溪痛苦的面容勾起了他一些回忆。
晏渝川有些烦躁的握紧了剑柄,身形终于引起了春雨的注意,侍女一脸苍白的跪了下去。
“殿下!”
他摆摆手让她闭嘴,几步走到躺椅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谷溪。
这幅病弱之态他向来厌恶,却不知为何没有转身就走。
他伸手拨了拨谷溪脸上的缎带,拿起一端轻扯。
“这是何物?”
晏渝川的声音格外平静,背景是谷溪愈发虚弱的咳嗽声,让春雨不自觉更加心疼自家公子。
她带着哭腔低声说。
“殿下自然不知,公子自小体弱多病,这眼疾便是受其负累,平日里要好好养着,才好……才好在王爷面前状若常人。”
前面是真的,最后一句是春杏猜的。
晏渝川自然听出这小丫鬟口中的几分不平,他手下的动作不停,一点点拉开了护眼的缎带。
他漫不经心道:“你倒是个忠心的,若是为了见我,那我岂不更要好好看看。”
有人立即上前按住出言不逊的春杏,看向晏渝川:“殿下?”
晏渝川未曾言语,而是看向用尽力气握住他手腕的细瘦手掌。
太瘦了。
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才缓缓去看那双大睁的双眼,谷溪眉眼自然生得极好,眼睛整体下垂眼尾却呈现微微上调的趋势,眼皮上的褶皱很深。
像狸奴的眼睛。
总是在摩挲冰冷剑柄的粗粝指腹情不自禁按了上去,太过柔嫩的手感,让他指腹微顿。
然后就顺从着心意,擦过那泛着水光的薄薄眼皮,松手后眼皮顿时泛起了一片红,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晏渝川轮廓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按着谷溪的眼睛,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好几次都差点按进大张的眼球。
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两颗晶莹的玻璃珠,连丝毫的闪避都未曾出现。
还真是个小瞎子。
谷溪强忍着眼睛上被粗糙指腹划过的痛痒,断断续续的说:“咳咳咳!殿下咳咳……春杏还小……咳咳咳不懂事……咳咳咳!”
她的身体因为咳嗽而尽力躬起,虚虚抓着晏渝川的手却没有松开。
“请您不要责罚她。”
晏渝川为手腕上温热柔软的陌生触感,停顿了两秒,这才挥挥手让两人都退下。
他看着谷溪的模样,原本想说的话被抛在脑后,身侧垂落的另一只手的拇指食指忍不住碾了碾。
只垂着一双狭长的眸子,极黑的瞳仁静静的注视着手下、脆弱得几乎能被他一只手掐死的谷溪。
“阿溪还真是菩萨心肠,我不罚她,你想要怎么报答我?”
阿溪。
谷溪眼眸颤了颤,会这么叫她的只有青梅竹马长大的李玉卿,说起来自从圣上赐婚后,他们就没见过了。
身体逐渐缓了过来,她呼吸还有些急促,口鼻弥漫的腥气让她想要立即漱口。
她难受的蹙眉,只觉得这人有些烦人聒噪。
“如今我已经是殿下府中的人,您需要什么直接取走就是了。”
晏渝川黑眸中逐渐出现了些兴味。
粗粝的指腹顺着她消瘦的脸颊下滑,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然后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哦?本王自取?”
谷溪被迫和他对视,恍惚中只觉得过于靠近,忍不住别开眼眸,模糊的视线落在他扶着刀柄的手指上。
语气中有几分遮掩不住的疲惫,只想把人弄走。
“殿下自取便是,我的身家都在这个院子了。”
晏渝川没说话,像是没听到,但她模糊看见扶着刀柄的手指动了动。
想必是听到了。
谷溪觉得这人虽然格外强势、粗鲁,却也不像想象中那样是个蛮不讲理的粗人。
只可惜她现在看不清他的模样。
她想到这里,目光摸索着转回晏渝川脸上,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殿下想必也不是自愿娶我这样一个硬邦邦的男人,不过陛下赐婚,事情已成定局,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这院子离您的前院也远,我自是不会打搅您,咱们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若是陛下问起我自会替您遮掩,如何?”
谷溪见他不说话,紧急补充一句:“当然要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您也可以开口。”
晏渝川定定的看着她,心中思索着这人看着病弱,胆子倒是挺大。
他从鼻尖发出一声哼笑:“其他人确实挺硬的,你就不一定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没想到这小状元还真是不怕他,居然先一步把他想说的话说了,还一副迫不及待和他保持距离的模样。
谷溪微微提着一口气等着他开口,她就不信淮南王这样的人,真的会对陛下的赐婚没有一丝不满。
大夏几代皇帝王爷,就没有娶男妃的先例!
只要过了这一关。
也算是最后一次全了姨娘的生恩,等找到机会外放,她就彻底自由了。
晏渝川看着她,心里勉强升起一丝满意。
目前看着倒是挺安分,样貌也不错,若是当一个漂亮摆件也不错。
不过,他看着少年不自觉盛上些许期待的双眸,嘴边的话忽然拐了个弯。
“你的意思是要让本王按照你的想法照办?”
谷溪睁大没什么焦距的眼睛,这人怎么说变就变?
她下意识向后缩了缩,捏住下巴的手指忽然收紧。
“嘶!”
谷溪差点以为下巴都要被捏碎了,手臂下意识撑起身体靠近罪魁祸首,希望能解救她的下巴。
却因看不太清一下栽进了一个过于冷硬的怀抱。
细嫩的脸擦过他胸前的轻甲,顿时红了一大片,她眼中要落不落的泪珠终究是顺着侧脸滑了下去。
她吸了口气,手忙脚乱的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离开,情绪过于激动,喉咙又痒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殿……殿下,多有冒犯咳咳咳!”
晏渝川原本沉下的脸,又因谷溪双目无神却还强撑着慌乱起身的姿态,稍微抵消了点。
此人虽然病弱,倒是未曾在他面前故意惺惺作态。
倒是他惹得谷溪又犯了病。
晏渝川面无表情的将挣扎的谷溪按住,抓着她的腰将人提了起来,自己取而代之坐进了躺椅。
啧,果然太软了。
他把人维持着跨坐的姿势放到怀中,若是女子他还要考虑一下,不过谷溪是男子倒也不必避嫌。
他拎着人的模样,就像拎着营中的小马驹一样轻松。
倒是反应过来的谷溪又无力的挣扎起来。
“咳咳咳!殿下这不合……礼数咳咳咳咳咳!”
她整个人被迫靠进的晏渝川怀里,谷溪这下不仅脸上,就连脖子耳垂都的迅速蔓上了绯红。
然后她就被人惩罚似的一巴掌打在屁股上。
晏渝川的声音平静的在耳畔响起:“安分点,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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