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看我，顺带而已。他虽然是队长，但在派出去的一行人里，资历依然算浅。
虽然有老李帮忙带着，但…老李的状态，会议室里你也看到了。没日没夜的调查，就算是铁打的也会出状况。”
面对着榆思年一脸“我就知道”的凝视，晏景医掩过一闪而去的心虚，理直气壮解释。
榆思年自然对前面所谓的“顺带”一字不信，没忍住白了眼对方，便带着阴阳怪气应道：
“喔～那晏顾问的意思是，你主要想关心提醒的是李支队咯～？”
见晏景医懒得搭理她，她耸耸肩，作势就要发送文件和信息：
“那好吧，那哪用那么拐弯抹角，我直接告诉沈队，就说～
晏顾问十、分、关、心他的好兄弟李支队，让他出任务的时候万事小心。
至于他的好队长沈衡翳嘛，那就顺、带也一起关心下咯……啊、啊啊晏顾问我错了错了！别打！”
榆思年刚刻意加重语气说到一半，抬眼就见晏景医随手在她桌上拿了份纸质物件，三两下卷好，抬手就要对她来上一下，顿时便抱头闪躲求饶。
晏景医本就只想吓唬一下，见她躲好也便放下了手，听对方连连答应“如实禀告”后，才将文件抚平摆回原位。
“活爹啊……”
听到门被关上，组内重归为平静，榆思年探头反复确认人已经走了，才抚胸缓了口气轻声嘟囔，再次看向聊天框。
她方才对晏景医阴阳怪气的那番话自然只是开玩笑的啦，但——
榆思年瞥了眼晏景医刚刚放好的文件，玩心大起，刚生起某个心思，便立马实践起来，低头噼里啪啦一阵操作，接着就带着这个，把原本就要发给沈衡翳的东西，一并发了过去。
在“发送成功”的字眼出现瞬间，她心情大好地翘起腿，向后推椅整个人瘫在上面，愉悦地轻哼着什么，心道：
沈队，我都这么帮你了，查不查，怎么查，可就全看你自己了。
另一边，传呼机不清晰的电子音时不时发出几声闷响，闻者至多发出一两句少字的回应，余下除了车底震起沙石的动静，再无多的声音。
因而当后座突然冒出连续几下提示音时，车上全数人都陡然一震。
沈衡翳难免不好意思地轻声道歉，忙慌地把响铃切换，便听身旁的李志君不甚在意应道：
“哟，榆妹子这么快就把监控发来了？这下你总能安下点心了吧？”
沈衡翳勉强笑了两下，正狐疑于一段监控为什么会响那么多下，还以为榆思年又说了什么，点开一看，实时监控链接的前一条，还有一个意味不明的文件。
他没多想，顺手就点了接收，哪想刚点击，文件就瞬间加载完成，不等他取消进入就直接打开。
文件内容是一段视频，从拍摄角度看，应当是拍摄人的第一视角。
视频画质一般，时不时有两下闪跳，但还说不上久远。
开头的画面大幅度晃动了一下，大抵是拍摄人调整了拍摄姿势，此时镜头对准的是扇半开的居民门。
看这架势，大概率是打开最外层防盗门后，发现内侧门竟然开着，察觉不对劲才临时决定要录像。
沈衡翳正如此想，就见画面突然露出两只手，转变为第一视角戴手套，刚想着多半是类似于执法记录仪的拍摄仪器，然而戴完手套的下一秒，又见画面被其中一只手拿下重新对准大门。
从距离和高度来看，仪器刚才的位置应当在偏上方的位置。
再根据刚才明显加重的呼吸声，和跟着戴手套而低头的动作…也就是说，拍摄人刚刚，是…叼着仪器拍的……？
这未免也太不专业了吧！！！
沈衡翳忍不住抽了两下眉，又忍不住根据这高度，猜测拍摄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上下，从手掌大小看，是名男性。
还有方才听到的呼吸声，总觉得无比熟悉，就像……
晏景医的脸在那一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
不仅气息，就连戴手套前露出的一点的手瞧着，也像晏景医的。
如果不是他认错，那这份录像，是晏景医拍的？这是什么录像，什么时候拍的，为什么榆思年要把这个发给他？难道是发错了？
可榆思年不是这种冒失的性子，那么，有意而为的可能就占到了首位。
而以上问题，能最先解决的，就是第二个。
沈衡翳蹙起眉，立马选择了快进。
前期画面一切正常，除了白天紧拉着窗帘，只透出一丝丝光线外，不见任何异常。
这是典型的一厨两厅三室的户型，其中浴室和一间侧室都大开着门，镜头虽也毫不松懈地细细检查了一遍，但确实无异样出现。
那么最后的检查方向，只剩下尽头的主卧。
沈衡翳瞄了眼进度条，仅剩指甲盖大小的长度，看来是那没错了。
拍摄者显然也明白这点，离那扇门越近，走得就越谨慎，临到门口，已然只剩下加重的喘息声和手套摩擦的动静。
三、二，一！
在手触碰到门把手那刻，沈衡翳的心跟着提起，随着动作一起默数。
木质门呕哑打开。
入目依旧是一片黑，沈衡翳眯着眼，不住凑得更近。
然而下一刻，手电的光亮闪起——
“嘭——！！”
“哎、老沈你咋了吓我一跳！”
看着旁边突然跳起、直接撞到车顶发出巨响的沈衡翳，李志君一脸惊愕地拍了他一下，见他余惊未消地大喘粗气，又大力拍了两下：
“到底咋了啊？监控有问题？”
“没…没。”
沈衡翳把掉到座位底下的手机拾起，避开李志君探过的目光，再次摆手示意没事。
见李志君虽还一脸狐疑，却也没多说地回过头，他松了口气，咽了口唾沫，回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全身又是一激灵，却还是咬牙再次看去。
录像停留的依旧是方才的画面，此时镜头直直对准着主卧大床，而床上的，赫然是五具尸体。
这五具尸体被硬挺挺摆放在床中央，姿势呈端坐状，顺序则为一排二人后排三人。
后面三个年少的孩子头都朝同一方向微微倾斜，嘴角两边则被用血抹上了上扬的诡异弧度，闭目的神态堪称安详，乍一看，就像在拍安乐的全家福。
而在三个孩子前面的父母，面上神态相似，就连血迹留下的微笑也趋近一致。
唯一不同的是，夫妇二人的脑袋，是被他们自己捧在手上的。
沈衡翳倒吸凉气，继续播放视频。
拍摄者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一现场，呼吸再次粗重几分，画面却没有因此有所抖动，只是稍稍停顿，便朝尸身走近。
镜头转到尸体侧面，分明最诡异的正面画面已然偏转，沈衡翳的心却越发拔凉起来。
怪不得头歪得诡异……
沈衡翳心想道。
在正面看时，只觉得后面那三个孩子的头，其歪下的弧度偏得过于不自然，不像是人体死亡后的正常重力导致。
他想得最过分的原因，也不过是凶手直接扭断了他们的脖骨，导致头颅失去支撑而诡异歪下。
如果这是直接死因，沈衡翳甚至会因此多少有点庆幸，至少走得不至于太痛苦。
然而事实总是超出他的预料。
当画面转到侧面时，他才发现，这些孩子的脖子上，都有道足有五厘米宽的砍痕。
它们的深度一直到脖子另一侧边缘，最后只留下一丁点皮肉连接着脑袋，如果再歪一些，就会因重力而彻底头身分离。
而从刀口上密密麻麻的痕迹来看，这不是一击毙命的致命伤，而是…被一点一点割开，千刀万剐一片片割断的。
这是…一场失去人性的虐杀。
“晏景医！你他娘的怎么又单独行动？！”
沈衡翳屏住呼吸，刚聚精会神随着镜头，慢慢将注意转到一家人面朝的墙壁，看清墙上的字，就听房间外，骤然响起一句声线极为熟悉的怒吼。
而在录像结束的最后一秒，镜头中的画面仍停格在墙上的字迹。
字迹呈深褐色，落在墙上还出现了破裂的血痂，许是写是的用量极大，每一个字的尾端都流下了滴落状血迹，歪扭着诡异地构成了四个大字——
“以命抵债”。
而在打字底下又有印泥状的痕迹，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字母。
画面毕得太快，沈衡翳靠近瞧了半天，只能勉强猜测，那貌似……是一个大写字母“P”。
他望着关闭的录像短暂出神，这下拍摄人是晏景医这件事毫无疑问，至于最后叫他的人，不必多言，是祁沧旬。
也就是说，这是晏景医在东都工作时的案子。
虐杀式的灭门惨案……理论上看，他是能查到的。
他不住将眉头蹙得更紧，然而下一秒，便措不及防被身旁人一个胳膊肘，给肘击得失去表情管理。
沈衡翳一句“卧槽”刚出声，转头就对上李志君一脸的关切，顿时想起自己这会的主要目的，愣是心虚地收回了话头，悻悻咳嗽一声，转换语气问！：
“咳、咋了？”
李志君满眼写着莫名：
“这话我还没问你呢，就这小半儿会，对着手机一会蹦一会跳的，不道的还以为中邪嘞。
咋啦？录像拿到了又没地儿下手？”
沈衡翳本来还想着，他个不擅长撒谎的货，该怎么才能找个合理的借口，才能瞒过面前这个经验过盛的同事，见对方主动给出台阶，他赶忙便踏了上去：
“啊、是！你看这事闹得…光拿到条件了，结果连问题都没有，更别提解决方案了，实在是有些……无从下手。”
他讪笑两声，趁机把屏幕转到公路的监控录像，想着反正对方也不会多说什么，估摸着听了这话也只是拿到个问话的答案就罢。
哪知李志君听完，眼咕噜齐齐转了两转，忽而脑门跟冒了个亮泡似的，一边手掌心朝上，同另一边朝下握拳的一合，语气上扬：
“欸……！我有一个想法，你听不听？”
估摸是不想浪费时间，刚问完，他就忙不迭自行接上：
“就这么点时间，咱就别掰扯那些扯犊子的事儿了，哎，小学应用题你晓得吧？”
沈衡翳挑眉。
李志君凑近，搭肩道：
“咱弄点可观的玩意儿，就那什么，路程÷时间=速度的公式你总记得吧？你要实在没东西查，就这样。
喏。”
说着，他便指了指屏幕，又用两根手指把视频缩小解释：
“你就截取其中一段路，把咱的追踪目标挑出来，再在同段路程里另找个参考系，就找同时间同路程，说明速度相同的呗。
我记着这几段路上有几个监控盲区的吧？你就看这车在经过监控盲区后，经过某一路段的时间是不和参考系还是一样的。
如果基本一起行驶，那就中间没啥毛病。如果不是……”
“那就说明，这辆车在监控盲区的时候可能进行了别的活动！”
不用李志君全部陈述，沈衡翳便难掩激动地应和道。
“而且同样的方法…还可以找出潜在共犯！就比如如果是车内人员转移或调换，那中途两辆车都会有所停留，经过某一路段的时间也就会改变……
我草，老李你简直是天才！”
见沈衡翳如此激动，李志君却只是对这称呼嗤笑一声，摆手表示不屑：
“嗐、啥天才，这不我闺女再过个几年就要上小学呢么，那功课不说必须门门状元，那好歹得让我媳妇儿省心啊。
我不想让我媳妇儿太累，就想着提前把小学的知识都过一遍，到时候啊，也能帮着我媳妇儿在带孩子上省点心。”
那未免也想得太久远了点，孩子刚满百天呢，这就想着小学了。
何况六七年后…凭李志君的职业能力，怕是只会一年更比一年忙，到时候，恐是连沾家里地的时间都少，又哪来辅导孩子功课的功夫。
沈衡翳想到幼时同他老爹有关的少许记忆，欲言又止。
但见李志君说话时既有期许又暗含遗憾的眼神，他大概也料到了对方自知情况，终归没有再盐撒伤口，只是默默点头轻声夸赞了句，便如逃避般低头，同榆思年交接起工作。
……
“我嘞个小学应用题侦查法啊？！我去，好陌生的公式，感觉上辈子见过。”
沈衡翳：“……”
刚给榆思年简单解释完方才李志君的提议，就得到对方爆炸般惊呼的沈衡翳，默默挪开了点手机，敷衍应和：
“嗯嗯是，非常大胆又合理且意想不到的提议……所以请问榆组长可以尽快筛选出嫌疑车辆了么？
虽然你提供的监控素材已经足够了…但我想，用你们网侦组的科技手段，速度会更快。”
他语速寻常，说出话时显得夸奖更加真诚，榆思年却不免起了层鸡皮疙瘩，一边输入‘筛选’程序，一边饱含感情地发出声“呕”。
沈衡翳：“……”
“所、以。”
榆思年手上还筛查着监控，闹钟突然想到什么，顿时冰冷开口：
“既然一开始你就不需要自己亲自查看监控，那让我给你发监控的目的是什么。”
“呃……”
她语气冷得含带着威胁，沈衡翳难免心虚，最后才轻轻回道：
“为了…给你…找点事做……？”
榆思年：“……”
榆思年深吸一口气，拽过手边一个慢回弹玩具一阵揉捏拉扯，直到玩具彻底变形，她才像控制好了情绪一般，将其丢到一边，咬牙道：
“还有一个问题，光查速度我估计着还存在偶然性，不一定严谨，如果是错误答案，冒然转移目标造成的后果不是你我可以承担的。
这点，你想过没有。”
沈衡翳片刻沉默，就在榆思年以为对方也有些束手无策时，对面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肯定开口：
“查重量。”
“啥？！”
榆思年下意识开口，正想质问这大马路上哪来给你车查重的地方，然而刚脱口出一个字，余下的语句就被嗓子挤压得失了踪迹。
有的，有这个地方——
湖西收费站。
听她突然停了声音，沈衡翳知道对方也意识到了这点，紧跟着补充：
“你也知道，监控死角通过也只有那一块地方，而那块地方，刚好就在途径湖西收费站前面的那小段路。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只要同时配合查嫌疑车辆途径某地的时间和重量对比，就能筛查出可以车辆！”
榆思年顿时拍桌抢答，得到沈衡翳的肯定答复后，立马又趁着刚打完鸡血的劲儿给自己又灌了一瓶。
不过几分钟，沈衡翳刚松神，手机便传来一串夺命连环消息的轰炸。
榆思年不仅将查到的两辆嫌疑车辆发了过来，还像是考虑到了东都那边大抵不好交代，将筛查过程的录像截图与数据全都备份了一遍，齐齐发了过来。
沈衡翳快速检查了一遍，录像上呈现的是三辆车，一辆是一直在追查的原嫌疑车，一辆是榆思年选择的几乎同速参考系，那么最后一辆……
就是新筛查出的嫌疑车辆。
他眯眼将下面几张图片都翻了一遍，果然，正如一开始猜测的那样，每个步骤的不对劲，都如教科书般对上了。
两辆嫌疑车辆的可疑时间差，经过收费站时与上一个收费站所记录的总重差异……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只是，唯一令他不解的是。
为什么转移的人员重量，是124斤？
詹衔盛看上去并不是那种瘦削矮小的成年男性……而湖西的冬天虽然不下雪，但因为长时间下雨，天气湿冷难忍，衣服不会少穿，怎么想也不该是这个体重。
不管如何，转移的人至少还是那个，追查要紧。
沈衡翳迟疑片刻，还是先将嫌疑车辆递给李志君，又顺带提上了这点。
而后者看了一眼，瞧见末尾处第二辆嫌疑车辆转移的另一条偏路，当机立断下达指令：
“就现在，调转路线！咱换人了！”
而跟在后头的另一辆瞧着更加稳当的警车，见前辆车忽而调转路线，朝与原定追击路线全然相反的道路行驶，顿时下意识打闪放慢速度。
驾驶人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只好试探起指挥者的意思。
而坐在后座目睹全程的程启明见状，只是低头拨打了通电话，在对面接通前便给出了答复：
“我们这边两辆跟着他们，余下的，继续按照原计划行驶。
志君…我是说，李支队他不会乱来，至于是谁出的主意……”
程启明抿了下唇，眼前闪过一人的身形，随即在电话接通的瞬间肯定道：
“他信任的人，我也愿意信任。
总之，先跟着。如果出问题，我来顶。”
“是！”
另一边，湖西市局的走廊依旧幽暗。
晏景医低头看了眼榆思年的消息，确认沈衡翳那边情况确实有疑，提着的心更紧。
体重数据不对劲，他发现了，沈衡翳必然也不会忽略。
詹衔盛当初在警局的体检报告他看过，最轻时也有至少一百四，绝不会在短短两个月就轻到那个离谱的地步。
那么…车上的那个，会是谁。
思考到一半，他骤然停步，而另一道脚步身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控制不住又多走两步，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晏景医直起身，微微叹口气，听身后人似乎有逃跑的意味，立即出声制止：
“好久不见，沈…叔叔？”
他听那脚步停顿，看来是猜对了。
晏景医松口气，转身故作轻松地带着微笑，毫不意外看到了那道，与记忆几近吻合的身形。
看来岁月对这位上了年纪的前警官先生并不残忍。
他不禁想着。
如果他在的话，或许也会是这样。
晏景医暗了暗眸，又顿时勾唇朝沈利峰轻笑：
“我想，您想找我聊聊？”
……
竟然。。千收了。。（大哭）
感觉更得好慢真的好对不起你们呜呜。。大家又陪小暗走过了一年，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陪伴[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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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销毒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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