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奇怪，电费怎么下去这么快？

七月的阳光照耀着整洁安静的化工厂厂区，各处机房车间都秩序井然地低噪运行着，人影稀疏的大道上，几个人簇拥成一团，刚从一处公辅水机房走出来，走向不远处的办公楼区。

只见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领导身后带着两个跟班，在他身旁边走边侃侃而谈的，正是一名白衬衫公文包、身形挺拔的男子。日影斑驳，在他立体的五官上明暗分界清晰，更显得其人俊逸雅致。

西北的风卷过厂内绿化带的林荫，让每片梧桐叶都翻了个身。

秦江裸露的小臂竖起了柔软晶小的绒毛，微微感觉冷，他紧了紧白衬衫的领口，一边应和着甲方的领导，一边慢条斯理地把最顶上方的扣子系上。

“秦工，这次的节能率出乎我们的意料啊，贵公司确实是节能技术先进。”

“上次你们来这儿宣讲技术，我就说这个节能方案确实可靠，车间黎主任也是搞技术出身，他都推崇认可的，这个系统教给他们公司做准没错。”领导赞美肯定，身后的跟班也连忙附和点头。

“这不，这个节能率比另外一家给的方案高出一倍多吧。替我们厂省下了多少的电费啊！”

秦江谦虚微笑，一一应和着，“哪里哪里，是方总您慧眼识珠啊，而且您这边的系统也确实有节能改造的空间。您这边末端用水其实是随生产状况不断调整的，仅靠人工监管很难及时准确的进行相应的调节，这其中不就有了不必要的能耗浪费了嘛。”

“而我们公司的技术是基于变工况，进行实时调节实时节能的，能在满足您末端用户生产需求安全稳定的情况下，将能耗浪费降至最低，实现节能最大化……”

这套词儿他不知道给多少甲方讲过。

秦江谦恭有礼但不卑不亢的微笑，一看就是教科书版完美乙方。无论对面的甲方懂不懂技术，他都时刻保持着您愿跟我浅谈，我就通俗易懂讲一讲，您想深究原理深挖技术，我也可以给您解答任何疑惑的标准服务姿态。

出差在外，他就是公司的技术形象代表。

项目能不能成先不说，一定要给甲方留下这家公司技术可靠，值得信赖的印象。

索性这一家精细化工厂，他们已经上手对一处能耗浪费严重的水系统做了节能技术改造了，本次改造完验收，节能率很好。想必以此为契机和案例，公司商务那边说服化工厂领导层，将更多系统交由他们技术改造也会更方便，能够逐步打开这边的市场。

他这次出差过来，除了验收节能率，就是看看这家化工厂还有什么其他适合做节能改造的系统。

说实话，以他以往经验大致评估，其他几个系统做的空间不算大，节能有限，可能最后收益回报还不及投入成本大。公司算完经济账，估计不会愿意做……

“秦工，那我们这边就不送了啊，让小陈开车送你到门口。”方总抬腕看了看时间，“我之后还有个会议……”

“嗯，好。”秦江回过神，标准打工人微笑，“您不用送，不用送。我们下次再见。”

“期待跟贵公司的下次合作。”“是，期待下次合作。”

甲方领导和乙方打工人互相寒暄完，见对方转身走了，秦江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感觉今天的社交能量快要耗尽了。

这家工厂厂区比较大，快捷一点都是开车进出，闸机刷脸或识别车牌号，非本厂员工根本不能随便进出。

他上次过来做公司宣讲和技术交流，公司商务关系做的一般，甲方那边上上下下的官儿，有个芝麻粒大点儿事儿，不愿配合，稍微拖延时间，放他点儿鸽子，他就得在外头干站两小时。现在这是终于把商务关系做上去了，起码他出厂还能坐车，免得自己倒腾腿走路。

秦江心里吐槽着，拉开车门，手刚放上去，跟车把手接触处就被静电电到。

他捻了捻手指，没当回事儿，谢过甲方这边的低微打工人开车小陈，就一路出了厂。

今天周四，他办完了事一张高铁票就直接回帝都。想着周五把项目提报一下，交代新人的学习任务验收一下成果，领他们初步分析一下项目，差不多了。马上双休，别让工作耽误了我的周六日。

秦江提着行李箱进了高铁站，过了闸机，坐上了商务座，时间已经到下午了。他拿免费提供的色香味俱无的餐食对付过去午餐，放好行李，眼罩一戴，打算直接先睡一觉，否则七个小时的高铁可不好熬。

也正因此，他没能看见，自己头上一闪而过的光耀火花。

座位较近、不慎瞥见这一幕的旅客：什么，那人怎么头上戴了个绚烂大花？……我看花眼了吗？她仔细定睛一看，只有个年轻俊朗的社畜，戴着纯黑眼罩在休息，哪有什么异常。

唉，难道是外头太阳晃着眼了？旅客懒得细想，又沉浸式刷起奥运视频。

车厢内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制冷和车身行进产生的白噪音效果的低噪和微晃。

秦江断断续续睡了两个小时醒来，稍微活动下筋骨，刷了会儿公众号和新闻，开始掏出电脑整理今天采集的几个系统的基本情况，好为下一步工作做准备。

刚整理没一会儿，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警告框，提示用户电池即将耗尽。

奇怪，我电脑什么时候电量告罄了？昨晚在酒店充了一晚上的，今天刚开始用电脑啊。

秦江有点摸不着头脑，翻找出来充电线，插上高铁的插座，继续工作。

可能昨晚酒店的电源插座不太靠谱吧，没充进去。下次来这边出差换个酒店入住。

到达帝都已经入夜了，秦江拖着行李从地铁站出来，终于回到了自己租在五环开外的一室一厅一卫的小屋，整个人倒在床上只感觉疲惫，一想到明天又要上班，订手机闹钟都觉得厌烦，有一种牛马不用等别人拿鞭子抽，自己天亮就知道起来干活的感觉。

挣扎着坐起来，随便拿饼干零食垫垫肚子，脏衣服脱下来丢洗衣机筒里，硬撑着洗漱完，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打开空调制冷，夏凉被往身上一卷，倒头就睡了过去。

一个无梦的夜过去，秦江在屋里是被热醒的。

他惺忪的睡眼不情愿地睁开，摁亮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上午4：03。

跟没睡似的，像被什么直接偷走了时间，一点儿都没休息到、身体和大脑还是疲惫乏力的感觉。秦江呆滞地抬着头懵逼了一会儿，脸砸到枕头里，一闭眼又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没有五分钟又被热醒了，秦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掀开只余一角搭在腿上的夏凉被，趿拉着凉拖去拿空调遥控器，开关键摁下去，空调滴一声，开始嗡嗡运行起来，合页降下，吹出冷风。

秦江抓了抓凌乱的短发，重新滩回柔软的大床上，一阖眼又秒睡过去之前，脑海里划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我记得开过空调的？

卧室重归静谧，躲在空调后边一团炽光微微闪烁的电火花，偷偷伸长了一丝电弧，探到电源插座里最后关头又剜了一小块电力吞吃了下去。

细嫩如幼雏“噫呀”了一声，球形的半径又向外膨胀了一点点，橘子大小，像个炸毛的茸球。

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的一道缝隙，打在床上酣睡之人的眼皮上。手机6：30的闹钟此刻也没有眼色地吵闹起来。

秦江不想起，秦江还是爬起来划掉闹钟，洗漱穿衣，拿上面包牛奶和背包，看了眼表发现还有10分钟富裕，就顺便把被子叠起来，垃圾袋也顺手套上换新的，半满的拿出去扔楼下垃圾桶。

眼看着那个可恶的人类就要拎着东西出门了，左躲右躲始终藏在他后背盲区的光团子，焦虑地有些跳脚。他出门了…他要转身关门了…门扉之间的缝隙逐渐逼近消失…光团子最后一刻嗖地从门缝挤进去回到屋里。

“……”又突然被静电电到，秦江下意识弹开手指，两秒后，才又咔哒一声拧上钥匙，拔出放回裤兜里，下楼去了。

棉衬衫怎么还老是起静电呢，难道他们混化纤了？黑心店家！

听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小光团子“呼咻”了一声，像喘了口气大放松。它环顾一周这个装修简约的客厅，视线随着隐藏在墙壁装饰层以内的电线布设走向移动，最终落到冰箱下后方的电源插座上，激动地膨缩了一下，炽光闪烁。

……

【国网帝都电力】尊敬的客户（户号：xxxx……，地址：帝都市xx区……）您好，截至2024年07月26日0点，您的电能表上剩余电费已不足30元，建议您及时购电，以免停电给您的生活带来不便。如已购电，请忽略此消息。如需购电或查询更多用电详情可下载“网上国网”APP或关注“国网帝都电力”微信公众号。如需退订本项请短信回复“TDDY#16户号”，如需退订所有订阅项目请短信回复“TDDY#00户号”。

此时正坐在公司办公室的秦江，疑惑地盯着自己手机上刚发送过来的消息，不由陷入了沉默。

“秦总，秦总？”

秦江抬头，看向财务。

“这几项报销不能合并，得分开填单子。”财务无奈地递过来几张刚打印的表格，“公司报销制度又稍微调整了一下。还有，出差补贴不算回来当天的了，按过夜次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