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温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蒋让的对话框,打字:你睡了没……
手指顿住。
已经快十一点多了,是不是太晚了?
温礼犹豫着,把刚刚打的几个字删掉。
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对话框里出现一条新消息。
蒋让:找我?
温礼愕然:你怎么知道?
蒋让发过来一张截图。截图里,她的名字下方,出现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
她忘了,□□还有这个功能。
可是——
这么说的话,他是不是也有话要跟自己说?不然他怎么正好截到那个画面?
温礼:你还没睡?
蒋让:睡了怎么回你消息?
温礼:……我是说,你也睡不着吗?
蒋让又发了张照片过来,他在写作业,草稿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公式,看得人眼花缭乱。
温礼:……打扰了。
蒋让:找我什么事?
黑暗笼罩着整间房子,安静中,温礼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
她侧着身子,眸子里映着屏幕里的光,隐隐有些忐忑。
温礼:今天在火锅店,我头脑发热说了那些话,蒋阿姨没生气吧?
蒋让回得很快:没有。
温礼松了口气,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蒋让:你想说的是这个?
温礼点头,后知后觉那边又看不到,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
【蒋阿姨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但是我说了那些话以后她好像不太开心,我就在想,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毕竟那会儿,她其实没太理解蒋清雅说的那些。
至于她说的那番话,早在蒋让跟她提起他爸爸那晚起,就在她心底不断地翻涌着。
蒋让:没有,你说得很好。
温礼:真的吗?
蒋让:嗯。
温礼:那蒋阿姨后面有说什么吗?
手机那端安静了许久。
蒋让:她被你说服了。
嗯??
温礼眸光骤然亮起,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就连打字时,手都在微微颤抖:真的吗?!蒋阿姨不反对你学音乐啦?是这个意思吧?我没理解错吧?
蒋让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伴随着他低沉短促的笑声,那声音格外磁性悦耳,如近在耳畔。
他说:是,都是你的功劳,所以,你不用感到抱歉。
温礼握着手机,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跳声,嘴角弯起小小的弧度,由衷地替他高兴。
突兀的铃声在寂静里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妈妈来电。
她接起来:“喂,妈妈,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听你爸说,你已经决定好了要跟妈妈出国,是吗?”李蓉在电话那边问。
温礼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低声“嗯”了声。
“怎么了?”李蓉敏锐地察觉出她情绪不对,“是不是你爸说了什么?”
“不是。”温礼停顿了会,说起自己的顾虑,“妈妈,您这次出去是工作,带着我会不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方叔叔知道您要带我出国吗?”
女孩清甜的嗓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李蓉甚至能想象到,电话那边,她说这话时不安的表情。
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李蓉忽然很想穿到屏幕那端,抱一抱她。
“他知道。”李蓉说,“方叔叔知道你的决定,他很开心,甚至已经在着手帮你联系那边的学校。”
温礼握着电话,愣了下。
“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方叔叔的儿子也在那边上学,你去了也不会很孤单,总之,你安心上完这学期,其他的事情我跟方叔叔来解决。”
李蓉的声音还在继续从电话里传过来,带着源源不绝的暖意,融化了温礼心里的不安。
电话挂断。
温礼抱着双膝,在黑夜里坐了会儿。
半晌,她想起什么,用手背抹了下眼睛,点开□□。
几分钟前,蒋让给她发了消息。
蒋让:睡了?
蒋让:作业做完了吗?你就睡。
蒋让:看来你也不是很关心。
蒋让:行。
蒋让:晚安。
这都什么啊。
一个人也能聊起来。
温礼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看了眼时间,打消回他信息这个念头,放下手机,钻入被子里。
关于出国这件事,温礼打定主意,要在第二天告诉蒋让。
可是直到进了学校大门,她也没找着机会。
一上公交车,蒋让就抱着双臂,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对她爱搭不理的。
温礼觉得,他是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阳光和煦,如轻纱般洒落在古老的红砖墙和葱郁的绿树间,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温礼和蒋让一前一后地走着。
蒋让腿长,又故意不等她,没一会儿,两人就拉开了一米远的距离。
温礼小跑两步追上,歪着头叫他:“让让?”
蒋让斜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借作业?免谈。”
“……不是这个。”温礼实在有些跟不上,伸手拽了他一把,拽完又觉得不妥,四下看了圈,恼道,“你走慢点呀。”
蒋让停步。
温礼没刹住车,鼻子撞在他的后背。
她捂着鼻尖,眼眶霎时红了。
“我看下。”蒋让心里一紧,顾不上其他,托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女生白皙秀气的鼻尖,红了一片。
“对不起。”他说。
身旁是来往的学生,三两成群,温礼用余光看见,有女生好奇地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连忙拂开他的手。
“没事啦,还好我的鼻子是原生的。”温礼左右揉着鼻子,嘀咕道。
蒋让低低笑了声,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混在周围嘈杂的声音里,并不清晰。
但温礼耳朵尖,她扬眉:“你不生气了?”
蒋让扯了扯嘴角:“我生什么气?”
温礼眨巴眨巴眼:“昨晚我妈给我打电话,聊完已经很晚了,我就没有打扰你。”
蒋让抓住她话里的重点:“你妈怎么那么晚打电话给你?”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温礼只要顺着他的这个话,就可以把出国这件难以开口的事,轻松地和盘托出。
“我……”
一道醇厚又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蒋让,温礼,你们两个站在这儿干什么?”老梁出现在不远处,拿着个保温杯,一身灰色的夹克外套和黑色长裤,浓眉拧成川字,“马上要上课了,还不赶紧去教室?”
温礼未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脸色涨红,忙回应:“老师,这就去。”
她朝蒋让使了个眼色,作势要走。
老梁突然又叫住她。
温礼硬生生刹住脚,眼皮猛地跳了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朝她席卷而来。
“老师,什么事?”
老梁几步走近,看了蒋让一眼,然后把视线转回她身上,神情肃然了几分:“你爸爸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出国了?”
温礼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一片白光。
身体像是被钉在原地,僵硬到无法动弹。
她乌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无措,下意识去看蒋让。
蒋让也在怔怔地看她,眼眸漆黑似深海,揉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温礼被那目光盯得心头一颤,慌乱地低下头去。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时间也仿佛停滞不前。
老梁没察觉到气氛变得微妙,只是不解地问她:“温礼,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国?这马上就要高三了!”
温礼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一言不发。
老梁皱眉,扫了蒋让一眼,挥手道:“蒋让,你先上去。”
蒋让像没听见似的,目光依旧钉在温礼身上,冷笑道:“说说看,我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话,明显是说给温礼听的。
老梁一脸莫名,还想再追问几句,上课铃声乍然响起。
这一声犹如天籁之音,解救温礼于水深火热之中,她从来没觉得过,上课铃声这么动听。
老梁看了看腕表,终于意识到在这个地方说这件事有些不妥,于是作罢,催他们赶紧回教室。
温礼连忙点头,捏紧书包带子,迈开腿往前走。
没走两步,身后有人追上来。
她心跳加快,生怕蒋让会拉着她,质问她。
可他没有。
蒋让直接越过她,朝教学楼走去。
他高大清瘦的背影,被清晨的阳光踱上了一层金光,却显得格外冷漠孤寂。
上午两节课是英语。
尤娜还没来,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徐梦琪正仰头喝水,余光中看见教室门口进来两人。
蒋让和温礼。
蒋让走到前面,脚步走得飞快,脸色宛如冬日的寒潭,冰冷且毫无波澜,好像谁惹了他似的。
温礼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像做错事的小学生,微垂着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
徐梦琪咕噜一声把嘴里的水咽下去,眨了眨眼。
这是怎么了?
两道身影相继而过。
下一秒——
“咚”地一声响从背后传来,像是椅子重重抬起又落下的声音。
徐梦琪吓了一跳,扭过头。
这动静虽然在嘈杂的教室里不算很巨大,但周围一圈人从他们俩进来,就发现不对劲,这会儿都屏住呼吸,齐刷刷看过去。
蒋让侧对着温礼而坐,一只手搭在桌上,形成一个半圈将温礼隔绝在里面。
他目光如炬,温礼感觉半边脸颊都烧了起来。
周围人都在看热闹,议论声此起彼伏。
蒋让转头,警告的目光一一扫过看戏的众人,声音不耐道:“看什么?”
一颗颗脑袋又齐刷刷扭回去。
徐梦琪转回头,跟周颜对视了一眼。
这是闹哪样啊?怪可怕的。
就在这时,尤娜拿着书本进来,她看到蒋让的坐姿,提了提眉:“蒋让,你在干什么?坐没个坐样,赶紧坐好要上课了。”
蒋让没动,心里那团火在越烧越旺,几乎烧灭了他的理智。
“出国”这两字,像一个咒语,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温礼低着头,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央求:“蒋让……”
蒋让对上她愧疚的双眸,心头一软,那团火霎时被浇灭。
但他脸色依旧紧绷着,挪了挪椅子,把身子转回去。
温礼感觉周围挤压过来的空气顷刻间向外扩散开,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蒋让随手拿起桌面课本上的一张试卷,开始解题。
此刻,他迫切地需要找点事情做,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讲台上,尤娜在讲课本上的例文。
底下的同学昏昏欲睡。
蒋让很快就刷完了半张卷子,可是试卷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空白的地方写满了草稿,字迹潦草。
操。
根本没法平静下来。
他把卷子翻了个面,一截白皙的手腕在眼前一晃而过。然后,桌面上忽然多了张纸条。
上面是一行清秀的字。
蒋让,你生气的样子好凶!!!我有点害怕,嘤嘤嘤……
还嘤嘤嘤?
知道他吃这一套,所以连个解释都没有,就想靠撒娇糊弄过去?
蒋让简直要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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