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01
“呵呵，您过奖了。”博士颇为得意地回应西装金发男。
他们穿过层层严密验证，来到实验室的核心。
举目皆是高大的培养皿，如同科幻电影中的场景。白色絮状物等不明物体漂浮着，奇形怪状、难以辨认。金发男甚至看见一只眼睛着他们行走而偏转。
走到尽头，金发男终于看见他们势在必得的东西。
“这是我最完美的杰作，Roy。”博士介绍道。
“Roy？”金发男用奇异的腔调念出这个名字，看向它的目光有些古怪。
那是一句近乎完美的男性躯体，它的肤色不似普通人类，真正值得“肤若凝脂”的评价。有些透明灰带着些光色的长发悬浮在液体里。
金发男不急不缓地继续游览，这些无规则的物体和所谓“珍贵”的拼接生物绝对谈不上美好。他转而佯装谈起生意。
一记枪声打破了镜面映出的假象。
“不行！你们不能……”话语断送在撞击声中。
全副武装的持枪者闯了进来。乳白的漂浮物静静漂浮着，连眼睛也没趣地一动不动。
他们拿各个看起来像模像样的生物做了接入，总是失败。
于是轮到了那个硅基人——被称作Roy的躯体。
无情的显示屏弹出成功。他们设法将想要的东西植入大脑，要不是服从的范围难以划分，连那个也会有的。
庞大数据库里的信息被筛选出来，渐渐通过电子脉搏输入这个生物的血肉。
然而，一滴黑色的液体滴落在机器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无数滴。
它们无序地出现又消失，他们死在安静的睡梦中。
磁场被这些顽皮的辐射打败了，机器陷入了故障。资料库不断像怪兽一样输入一个“人类”不该拥有的知识储备，最终熄灭在暗色的海洋之中。
在无孔不入的神圣地被钻成筛子之后，污染拥抱了新生。
02
它醒来脑海里尽是碎片，它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它看到铁牌上刻着名字。
它想，他叫Roy。
03
Roy拿着件黑衣服，缩在一家废弃成店里。
他思索着——或者说检索着脑海中的庞大知识库——他们还没被完全整理成一套认知系统。他动作生涩地将衣服套上脑袋。
五分钟后。
Roy终于穿上了一套正常的衣服，尽管它像被小孩子蹂躏过一样皱巴巴的，但总好过旁边一堆被大力撕坏的衣服。对一个才有意识的稚子不能有过高要求。
接下来是要去找人类吗？
Roy腹部有种奇妙的感受，应该是“饥饿”吧。
要去找人类吧。
可是一种意志告诉他，不能被那些人找到。
废城离A区基地不算特别远，但是由于污染物严重侵蚀，一般没有什么人烟。
灰蒙蒙的空中隐约有探测灯在闪，是时候出发了。
04
世界上总有一批底层人民是无法被覆盖到的，不管什么主/义来了都不管用。
这个“散装”的居民点以前是红灯区，现在看起来破败不堪，老生意倒一样红火地经营着。
在人群有意无意的打量下，Roy试图向那个人类老板找一份工作。
在众多基因污染淘汰的废城区，Roy身形修长，容貌出挑，肌肉恰到好处，即使近看皮肤异于常人，在不太平的世道里也能出众。这种情况下能生存至今的极少。
老板可不想惹到麻烦，正准备婉拒。可惜了这样一个大美人，来路不明又太耀眼，不好收下。
几个有心生事者见机走来，上来一把推搡，不怀好意地用言语威胁。Roy目前着装穷困，看起来是挺好欺负。
很快他们就被按在地上缩成熟虾了。
——毕竟战斗是他首位被输入的知识。
老板一看，脸色更是变了又变。
Roy正准备离开，一道慵懒的声音悠悠靠近。
“老板，这个人，我要了。”
来者身着一件无袖黑色哑光上衣，领口拉链肆意的拉开，露出大片美好的锁骨线条。
“Andy?”老板情不自禁地脖子一锁，犹豫了，这位爷怎么忽然来了兴致？“您看……这个人……”
“放心，给我几分薄面，嗯？”男子脸部线条优美冷静，墨镜遮挡住大半白皙脸庞，极暗与极亮在他墨镜下方割出一道锋利的边界，勾起的嘴角无意间添上一分魅惑。
“一杯魅色，请我的新朋友。 ”男子说罢潇洒转身。
Roy静观片刻，缓步跟上。
他们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男子摘下墨镜，仅凭妖孽的脸就能轻易俘获人类。他此刻安静的蛰伏在酒吧柔和的氛围里。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Roy感到了极大的威胁。他目光飘移至放纵的舞台。
“以后就是你跳——当然，我会陪你。”
男子又笑了，那眼神里还带着别的什么，Roy看不出来。
“你叫什么？”暗夜般的双瞳不明意味的盯着他。Roy本能地感受到被某种大型野兽威胁的感觉。
“R……容应。”
“真可惜，你好像不知道我的名字，要怎么称呼我呢？”男子故作苦恼。
“Andy。”
“嘘——是安底斯。我喜欢这个名字。”莫名的威胁感如潮水般消退。
“容应——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
非人呢。
安底斯舔唇。
“晚上见。”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扬长而去。
像是被置于一个纯粹的恶意漩涡里，无数不可名状的信息涌入这可怜非人的躯体——甚至攻击他的精神只是无意之举。
不曾被察觉的暗色一举涌入，异于常人的皮肤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斑斓的片段浪潮从各个神经节点顺流钻入脑海，只让人想发出被入侵的尖叫。
它们肆意地搅乱这个数据库，容应有一种被直接触碰大脑神经末梢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这一击的威力远不是普通人类能承受的。
缓回来的时候容应简直要缩成一团，心脏的剧烈跳动声冲击着鼓膜，外界的声音只是有些微渗入。
金红的光束下男子正接受下面信徒的顶礼膜拜。他们狂热地、贪婪地渴望着他露出任何部位。安底斯似是有所察觉，漆黑的瞳孔转过来，向着他露出了一个纯粹恶意的微笑，却是如此迷人。
“Andy！！Andy！！”台下的人群几乎要挤上去，尖叫声、呐喊声不绝于耳。
安底斯对他做出一个口型。
容应看见，他在说——
“宝贝儿”
05
安底斯只是跳了一场就下来了。事实上今晚不是他的班。工作对他来说没有太大意义，很容易篡改的东西。
“先生，您的酒。”侍者默默走到容应身旁，“Andy先生请你去后台。”
安底斯上台时换的白衬衫似乎并不打算脱下，他斜倚着，见到容应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真让我出乎意料。”
容应隐匿在外衣下的肌肉绷紧。
“你是谁。”
“无所谓——”安底斯语调一转，带着点笑意。“漫漫长夜，我们有的是时候认识。”
“……你是谁。”
“你说呢，”安底斯倾身，压迫感十足的黑眸审视着他，“不过你不是‘他们’。”说罢拉起他的手。
安底斯手很冰，容应试图按断他的骨节，但是作用力好像打在非牛顿液体上，一样失效了。
他们走进无人的候场室，或者说，是安底斯独享的清净套间。
“真有趣啊，我想……你是其他生命？”
黑色的不明物质顺着手心攀上小臂，“对我基本免疫啊……啧。”
“污染物。”
“别那么叫宝贝儿，叫我安底斯，或者你更愿意称呼我为——亲爱的？”
06
容应得到一份工作，在酒吧跳舞。
——一个被实验室和组织通缉的黑户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了。
容应其实不太理解污染物为什么要拟态成人给别人工作，也没吃人。
安底斯说，为了娱乐，而且人类很难吃，只有Ⅲ级污染物才会去吃。
不太懂。
安底斯的精彩生活简直是角色扮演，因为只要他想，他就能轻易篡改别人的记忆，仅通过暗示成为任何人。
说回舞蹈，安底斯说，这种艺术是人类的唯几优点，因为它能使人精神陷入癫狂，他喜欢那种情绪。
容易不确定那句话里有没有“很好吃”三个字混进去夹在字缝里。
朦胧的雾夜，舞台上灯光闪烁，全场随着节奏一起摇摆。明明暗暗，视野摇晃。
高调的痞邪美人今天画了个妖艳的眼妆，腥红的。神秘纹路蔓延在眼侧，与黑到极致的碎发野蛮地冲击迸撞，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性张力。
半袖上衣不规则地剪裁，胸前点缀的金色流苏在灯光闪熠，一瞬间夺走了众人的眼球。
哗声中美人笑着让出了位，一位素未谋面的新人走了上来。
容应身着两边开口的丝质宋裤，黑底上印着飞鹤暗纹，向上勾勒出青年劲瘦有力的腰线。反光的单肩长袖在灯光下呈现出冷淡的锆白色，左臂有力的线条被护腕漫过。刻画出几分神秘。
人群不由得为他静默一刻。
黑发美人在众人迫切的渴望眼神中宣布了新人，场内口哨声此起彼伏。
灰色长发从耳边滑落，容应微微颔首，浅色的眸子淡然看向场下。
——我是小剧场分割线——
小剧场①
神：有没有人发现有一杯酒不见了？
安底斯：嗯，泼我身上了。
容应：我喝了。
安底斯：哦，他害羞，泼我身上再喝的。
容应：滚。
小剧场②
神：容应不饿吗？
容应：后来吃过了。
安底斯：我喂的。
容应：……？
安底斯：我投喂的。
——我是小剧场分割线——
07
容应的动作刚劲有力，冷淡得诱人犯罪，需要极大韧性的高难度动作被他完美地达成。有力的腰在空中露出小半，让人很想把手伸进去。
于是安底斯就这么做了。
黑发恶魔巧妙地换了个舞步，贴到容应眉下。带笑的桃花眼与那双极浅的灰瞳对视。
几个舞步后，安底斯给了他一个wink。
大事不妙，容应心中警铃作响。
下一秒容应肩上一沉，安底斯一个接力，凭借极强的核心以一种超乎常人的轻巧，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幅度的优美圆弧。
这真是人类能做到的吗？台下一阵轰鸣。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安底斯胸膛贴上容应的背。凉丝丝异于运动后的体温，冰凉的、骨节分明的手极富暗示意味地伸进上衣下摆。他手指强势地插入其中暧昧纠缠，额侧猩红的诅咒张扬大笑。
座下各色轰鸣声响起，他们的名字响彻这片灰暗天空。
08
在不太平的世道过上太平的日子，大概是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吧。
几个零星的追兵没构成威胁，安底斯洗脑打包一条龙送走了。
安底斯带着容应安逸蜗居，来兴致就跳舞，换身份，好不自在。
——直到Ⅱ级污染物的来临打破了一时的安乐。
一台汽车大小的暗沉流体向居民点不断靠近。试图赶走它的人全部死于辐射。
红灯区里人心惶惶，消息传通了大街小巷。人们都收拾行李准备逃命。
“我的个娘嘞，造孽哟，先前那些毁了治安就算了，这下好了，连我的基业都没了！”老板撑着一张苦瓜脸。
安底斯不置可否，意味不明地挑眉。
“Andy，你和他打算什么时候走？”
“再看吧”，安底斯微抿一口酒，绚丽的桃红摇晃。
“你不要命啦？”
安底斯在空中和他碰了个杯，一饮而尽，算作答复。
“也是，我们这样的人。”老板开口总是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欲言而止。
“我走了。”
——
污染物之间不用语言交流。而是更接近于某种不可闻的波来传递。
它，果然是来找Andy的。
【新的王已经诞生】
【进攻人类，圈养人类】
【关我什么事？要杀你们杀，这里归我管。】他的人类还要继续养着呢。
【服从王的命令】
Ⅱ级污染物就是废物，被下了命令之后，一遇到相反的意志，就像死机一样重复。
【恕不服从。】
【执行…………消杀】污染物发出不可名状的波。
安底斯冷哼一声，避开它的攻击。
为了轻装上阵，安底斯拟态更接近人类。安底斯一般是舍弃掉大部分污染质，而模拟人类外壳的。在质量上他不占优势，不过其他方面嘛——安底斯半身融化成流体，快速向污染物的核心袭去。
污染物立刻聚集全身污染质，加强密度。安底斯化为流体从敌后袭击。黑色的流体与其扭打，抢过控制权，快速找出它的核心。
安底斯异型的手一抓，那是颗杂色的绿松石。
修长的五指用力，绿松石化为湮粉，暴起的污染质完全失去了控制滴落在地上，野草因为过量辐射很快就枯萎死亡。
这垃圾该怎么处理？真麻烦。
以后还会有更多那个什么王派的废物的，说不定还会有同级。事情真多。
安底斯遛狗一样，找了个污染不大的偏远地埋了。过程很简单，用脑子指挥一下它们就自己渗下去了。
大功告成，安底斯满意地离开。
09
王获得了安底斯慷慨赠与的荣誉称号“什么狗屁王”。
容应考虑后认为他叫隔壁老王更贴切。
安底斯欣然赞成。
接下来的时间里有很多Ⅱ级污染物来，安底斯打蚊子一样全按死了之后，把核心凑了个首饰盒送给容应。
然后他就知道了隔壁老王的险恶用心——大量污染质集聚在一个地方。
比较控制，一个安底斯比得过三个I级污染物。
在低级污染物的厮杀中，质量或许可以成为优势，而在高级污染物的竞争中，比的是核心，是控制力。
在如此大量的污染质容易被敌方控制而攻击己方的情况下，这些污染制的阴险打法耐人寻味。
安底斯几个飞身躲过攻击，再险险矮身擦过头上的黑色液柱。
一对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在躲闪中几个跨步，三个污染物同时向他攻击时，安底斯则利落的一个侧空翻，选择最近的一个近身攻击。
三，二，一。
就是现在！
另外两个污染物同时向此处袭击，安底斯一个滑步，将下意识向下攻来的污染物往上一推。
可怜的替身腹背受敌，全身污染质一下被削去大半。一条液柱把它的核心区顺着重力狠狠撕扯，拖进地下。
其他两个污染物大怒，也要钻入地下狠狠给安底斯一个教训。然而这里是之前安底斯埋藏大量污染质的地方，大量污染质反而能干扰位置。安底斯趁着在地下的那几刻黄金时间碾碎了污染物的核心并吸收——他急需大量补给——然后用迷惑战术跑路了。
人类拟态的信息迷惑度比污染质更高，但是有速度劣势。安底斯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人不人的了，就要携“巨款”跑路。
安底斯不成人形地快速移动，一看到容应就把他一卷，简要说明了一下就往人类基地奔。
＊＊
“我们就这样进去？”容应声音颤抖，颠的。
“把我的一部分给你就好了～”安底斯背着一个体重有120的成年男子，脸不红气不喘。
容应真怕他在死前也要嘴一句和别人**。
算了，对非人类要求不能太高。
黑色的污染质从指尖溢出，缓慢的爬满容应全身。
它们拟态成一件苍蓝色卫衣，一套牛仔裤。甚至容应的头发都变成了黑色烫金。
容应紧紧盯着，试图用意识问安底斯，这是怎么变的。
“秘密。”安迪斯眨眨眼。
容应好奇地盯着衣服看了半天，上衣是套在本来的衬衫外的，质感一般，裤子——他擦了擦眼睛，这不是变的浅灰牛仔裤，还是原来那条宽松的西裤啊。
容应不信邪的扯了几下，根本就没变。
“宝贝儿，走了。”
容应一抬头，他勉强建立的、岌岌可危的的三观受到了挑战。
安底斯直接换了个性别，脸倒是没改太多，就是刚刚185的男人变成了jk短裙小女生了。
“你——”
10
安底斯对A区基地颇为熟悉，几个转弯就到了一处暗巷。尽头左手边有一人窄的楼梯，上面挂着破旧的“时间缝隙”牌子，落满了灰。
“这是什么地方？”
“唔，之前抓你的特工提供的，会员内部专享渠道。”安底斯在铁皮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机器上捣鼓一阵，“咔”一声，破旧的门没开，容应背后的一面墙镶嵌的电容箱应声而开，拉开门是一条走廊。
“如果输错的话，打开的才是门哦。”
……大概知道门里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两人穿过走廊，七转八折后豁然开朗。这里似乎是一个成衣店，衣物门类多种多样，五花八门。
容应随手拿起一件正装，黑色的，很适合拿着公文包的上班族。拉开内衫却突然发现玄只因——
不知道是用什么精妙的缝纫方法，摸起来光滑的正装内侧其实是专门折叠的棉质里料，容应好奇地穿上，将内里外翻。
柔软的里料瞬间置换了外表，正装摇身一变，成了一套白底蓝印的卫衣，丝毫看不出破绽。
在四处溜达的过程中容易还发现了一扯领带就会变成披风的衬衫，从两边收束能变成紧身牛仔裤的睡裤。以假乱真的假胸毛……很多藏武器让人防不胜防的衣料。
甚至还有奇怪的内衣之类的。
女装区的花样一定更多，因为安底斯已经沉迷其中了很久。还拿了很多女变男男变女的衣服来展示。
容应表示我不太想穿裙子。
容应穿了一套合眼的西服，安底斯穿了一套夏威夷套装。上衣短袖印的花花绿绿，大裤衩屁股后面明晃晃一个漂亮国。脸上大剌剌戴一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安底斯显然满意至极，魅力不要钱地往外散发——几乎可以炒一盆菜了。
“你打算穿这个出门？”容应发出质疑。
安底斯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人类都喜欢我这样的。”
其实安底斯品味并不是很差，这样一套衣服放在海滩上绝对是吸引目光的焦点。当然如果他不是想在基地里穿这个，并且有被追杀的可能会更好。
经过一番苦心劝导，安底斯仍然不能理解舞台上和大街上的本质区别。别人又不认识他，为什么会被追杀？
容应爷爷好像一下苍老了几岁。
至少，安底斯没有穿那套夏威夷出门，还是正常行头。
11
山一般的庞然巨物，内里融合了大量手下的核心，不断有污染物钻进钻出。又一只不起眼的污染物带回了人类的消息。
王静态地消化着贡品。
【提供Andy和他宠物的信息，让人类去搜捕】
容应和安底斯吃遍了整座基地，上到湖景酒店，下到大排档。
安底斯试图投喂容应一些芯片，石头之类奇怪的东西，容应被骗吃了一次光纤后就死活不同意了。安底斯退而求其次，投喂鲑鱼。（容应认为这是纯诈骗）
容应还健在，真是医学奇迹。
有了吃怎么能没有玩呢？
不得不说，安底斯夜店美人的名头不是盖的，他随便穿什么简单衣物都像明星一样耀眼，戴着墨镜口罩一样炫彩夺目。
“宝贝儿能让我别来这个吗？”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带着几分幽怨。
“不行。”
“哦。”
安底斯第n次从过山车上下来，物理意义的脸不红心不跳。
工作人员已经习惯不再用奇异的眼神看这两人——流水的刺激项目，铁打的不科学人类。
容应似乎特别喜欢这种项目，不厌其烦地玩了一遍又一遍，过山车，跳楼机，海盗船之类的都踩了点。
安底斯缺乏对人类肾上腺素的感知，坐了多少遍都一样，模拟人类的情绪里也没有这个系列的情感。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将这种无聊的游戏重复进行，只是觉得看到容应微扬的嘴角不想让它消下。
一对母子从身边走过，小孩手里拿着棉花糖，笑得很开心。
愉悦……吗？
安底斯的世界里通常具有愉悦和不爽，他喜欢看人类疯狂的样子，人类的死亡不能对他造成愉悦。污染物里也有以死亡的扭曲精神状态为乐趣和食物的，安底斯更享受**所带来的极致狂热。
人类的愉悦就是这样吗？
安底斯抱着一大堆糖回来了。
“喏。”安迪斯递上一支硬糖，透明圆润里面嵌了颗白色的五角星。
“是什么味道？”
“甜的。”容应如实回答。
“我可以尝尝你的吗？”话语里不容拒绝，安底斯摘下墨镜，斜着在糖的另一端咬了一口。
高挺的鼻尖蹭过手背，凉凉的，微弹。
安底斯温和地将精神触手连接他的神经信号，这种感觉和以往的愉悦都不太一样。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像是休眠，但又不是。
这应该就是，甜味吧。
“那我手上这个呢？我尝不出来。”
容应瞟了一眼，心想你当然尝不出来，因为你都没有放进嘴里。
白色的五角星轻戳唇角，容应顺从的含进嘴里，他仔细地辨认其风味。
“唔……应该似……青柠海盐味？”嘴里的糖被抽走，容应最后几个咬字终于清楚了。
“嗯。”安底斯自然地吸了一口那颗白色的五角星。暧昧的舌尖若隐若现，五角星被纳入口腔一侧顶出一处鼓起。
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容应不知所措，沉默着收紧手指，内心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安底斯看着容应变幻莫测的微妙面色疑惑的探出精神触手。
这是什么情绪？
“不好吃吗？”
“……挺好的。”容应压下那些复杂烦人的情绪，干脆不想了，麻烦。
难道那颗糖是这种味道？安底斯若有所思。
青柠海盐味，下次不买了，应该不好吃。
12
“先生！坐过山车不能携带危险物品。”工作人员尽量委婉地提示安底斯，这还是看在他有一张好脸的面子上。
安底斯莫名感到很不爽，这种情绪对他来说也是罕见。
虽然它不好吃，安底斯到底因为奇怪的任性不想拿走它。
不情不愿的给对方一个暗示，安底斯把棒棒糖换到另一边脸颊。
“你——”察觉到敌意，话语在嘴里打了个转，容应下意识按住安底斯的手，“先上车。”
“好唔。”
“把我们的身份换成那边两个人，下车后分散行动。”
安底斯不知可否的咬碎白色五角星。
这些人真是大胆，敢打他的人的主意。
本来这些小喽啰不足为势，现在嘛，对他的人有敌意的，那就全部杀掉好了。
“基地里面人多，不能明动手，我们——”容应分析战策。
安底斯轻轻地把两根手指放在那片温热之上，仔细感受了一下软软的触觉。
“嘘——我想，和人类玩场大的。”
容应看着对方的嘴角一抹浅浅坏笑，在呼啸声中心脏鼓动一下下震到耳膜。
13
追了有一阵，目标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人海中了。
“Fxxk！”网络部传讯说不是跟丢，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在追一个中年妇女。小队长暴跳如雷，联系另一支分队。
另一队正茫然呢，冷不丁被小队长怒喝，双方大声对骂。
上级的指示下来：“听网络部引导找人，我们会从四面加派人手，你们尽力拖住他们。”
——
安底斯发现，伪装虽然管用，但他们还是追上来了，不免暗骂一句。
“注意摄像头，他们有人指挥，你看他们的耳麦。”容应示意，“你能屏蔽信号吗？”
安底斯唇角扬起，“能。”
这一带的摄像头霎时失灵，附近几条街的路面监控被特意屏蔽信号。
“信息部请求指示！目标附近监控失效，正在修复。”
“支援部力量已到位，是否展开搜捕？”
“把他们都给我盯紧了，想从这块地里出去的一个也不放行！红外线网络呢？”
“已开启。”
“目标一遇到立即射击，目标二，尽量活捉。”
“收到。”
容应和安底斯各自套了一个暗示，从小巷里穿行，七转八弯拐到另一条商业街上。
商业街上人来人往，但是外缘似乎发生了争端。容应前去查看。
“他们已经包围了这里出不去，单独行动更显眼。”
“那就不出去了，这里很不错哦，呐，地方也不小啊。”
容应扶额，安底斯的咸鱼行为真让人恨铁不成钢。
“他们可以缩小。”
“也许我们可以直接干扰他们的认知，变成隐身人大摇大摆的出去？”
“没有那么简单。”容应有种不好的预感。
安底斯凑近容应的耳尖，气若游丝般缠绕着后颈。
“走。”容应耳根发麻。
14
安底斯在多处制造假的替身——一些被污染质改变衣着的行人，而且这些目标自己毫无察觉。
这些片区的监控被有选择的屏蔽，而且每隔15分钟被屏蔽的监控进行随机流动，基本干扰了敌方的认知。
这招屡试不爽，敌方连着耗费人力抓了好几个无辜市民。容应敢肯定他们现在去大街上买奶茶也没人真敢抓了。
“很好，”小组长狞笑着对耳麦说，“现在他们有所松懈，正好用红外线网抓人。”
——
“上级的指示？”
“中央派来的人，生物学博士，从实验室里出来的，说是——计划变动由他代为进行。”
中央竟然派这样一个角色来掌权？不简单。
中央来的小年轻端坐在沙发上，没有半点不适，淡淡抿了一口茶水，并不像坐实验室的。
“傅宁博士，久仰。”
“您好。”傅宁回应对方的握手。
双方算是和谐地洽谈一番，很快提及追捕计划。
“研究院的新型武器来的正是时候，我们的人还在用红外线缉拿目标，想必有了助力很快就能完成。”
傅宁笑意不变，眼底看不出深浅。
15
敌方不可能放松警惕，必然留了后手。
“地面肯定有问题，我们得找别的路。”
安底斯懒洋洋地提议走下水道，被容应果断拒绝了。
“那就走上面。”
“你会飞？”
“如你所见，不会。”
“……城东那一片楼不算高，天台堆了不少杂物，楼房距离近且密集，你是打算去那里？”
“嗯。”鼻音带着几分“你还算聪明”的赞许之意。
怎么能有生物这么欠揍？
而且同时让人舍不得打他，有点可爱。
——基地如果知道安底斯这种人形杀器的评价是可爱，一定会大跌眼镜。
两人快速潜入前台快步奔走，很快顺利过渡到了另一片天台。
容应纵身一跃，扯着安底斯模拟的透明绳就地一滚，利落地离开空旷地带。
不祥的预感非但没有减退，还越来越强烈了。
安底斯皱眉，刚刚过去的时候好像有一层东西，人类察觉不到的那种能量波频。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很快会追来，我们尽快离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嗡鸣，隐隐约约伴随着人类的脚步声。
容应眼神一厉，向后方喊一声，“枪。”
空中划来一道优美的亮黑抛物线，容应反手接住。
他们有选择的逃亡，身上的伪装和暗示足以骗过人类和摄像头。可是后面的人像多长了眼睛一样穷追不舍。
枪声响起，几颗流弹擦身而过，容应堪堪躲到一处掩体后面。
热成像仪。
“打掉无人机。”他冷静道。
安底斯乐不思蜀地扔了一片“刀片”，连着两架无人机被爆破。
容应本无意杀人，如果不是为了保证他根本就不会开枪。生命太容易被掠夺，甚至只要安底斯想，这座城池的人类灭绝也不过动动污染质的事。
少了几架无人机，敌方行动果然迟缓些许。
容应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抓他或是安底斯，他只想好好活着。同时他不想看见生命像草芥般被收割。
真正猜忌的往往是人类自身。
“去市中心。”敌人从四面如潮水般包围过来，远处天台的安全门被控制，他们避无可避。
尽管在高位的眼中一个城池的生命也不过是牺牲品罢了，但是轰了全城来抵制一个可能无法杜绝的隐患，从利益上看得不偿失。
“准备好，”安底斯闪身搂住他的腰，跃上天台边缘。这里说什么也有三四层，十几米高，跳起来宽远的天台缝隙此时格外狭窄。深处幽暗，看得人几分头晕目眩。
安底斯纵身一跳。呼啸而过的风在他耳边声音清晰无比，越来越近的地面逐渐占据整个瞳孔，容应从未感觉死亡与自己这么近过。
他落到实处，脚下是什么非牛顿流体般的触感。是安底斯分出来的“软垫”。
跳楼机都没这个刺激，容应的心脏砰砰直跳。
冰凉的指节按在腰间，传来阵阵凉意。
“怎样？”非人生物快乐邀功。
容应狞笑道：“你不是喜欢爽吗？老子让你爽个够。”
“？”安底斯不解，茫然地期待着。
他喜欢愉悦。安底斯唇面颜色愈加明显。
16
“见鬼，他们跑了。”小队长低骂几句请示上级。
“启动B计划。”耳麦里传来青年人冷淡的声音。
“这……”小队长面带犹豫。
“立刻执行。”
“是。”新来的上级绝对是疯子。
“小年轻啊，你这样做太冒进了。”
“王老，你看现在的人类境况如何？”
对方沉默里夹杂着不满。
“他认可自己的人类身份。他会来的，就算我们的人不能解决，”青年似乎是轻笑了一下，“那个污染物多半也会。”
“我不会辜负中央交给我的任务。”傅宁眸色浅淡，“我们会有更好的算筹，更高的胜率。”
“何乐而不为呢。”
“你……”苍老的声音渐弱。
“为了人类。”傅宁直视天空，远方的昏日没有尽头。
——
吃一堑长一智，容应强制安底斯完全模拟人类构造，不要再偷工减料，否则小命噶掉。
两个人顶替了敌方队伍里两个倒霉蛋混进去竟无人察觉。
队伍停止搜捕的速度快的令人匪夷所思。
有鬼鬼祟祟的队员穿着六亲不认的超厚防护服，小心翼翼打开了一个加密铁箱。
“控制范围，疏散人群，尽量减少伤亡！”顺来的耳麦叫嚣着。
此时正是清晨，天色微亮，无数人还沉睡在安逸的睡梦中。
粘稠蠕动着的黑色流体，在干扰波的影响下不情不愿地改变方向。特战部的人身着黑色防护服，特制涂料的子弹陷入流体后迸裂出一片炫银，污染物吃痛地从伤处向四周扩散。
“注意摧毁核心后全面清理。”
十分钟后，他们拿到了Ⅲ级污染物的核心，污染质沦为一滩死水。
这样的情形在四处上演。
——
不祥的黎明中，污染物从四面八方传来人类不可感知的波，扭曲而痛苦的重复着，汇成一个诡异的声音。
17
他们奈何不了容应和安底斯。
安底斯大可以带着容应远走高飞，可是容应会不愿意看到人类覆灭，因为他属于人类。
安底斯倒要看看这些人类想做什么。
敢于用明计引污染物，最好能承受住他的怒火。
调虎离山记，呵，也要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病猫。
——
安底斯要出门一段时间，具体做什么没有告诉容应，只让他尽量不要出门。
不高兴。
容应手上一个不注意把咬了一口的苹果捏碎了。
好想把他抓回家。
——
与此同时，另一个“容应”受邀出现在实验室。
污染质流回指尖，显然人类的设备没有先进到能检测出不外辐射污染物的地步。
用容应的头发完全拟态后，安底斯叩响大门。
哦，似乎是验证的。
防护很严，灰发青年走进层层防护，越过一处无菌室，一位身着白色长褂、戴好护目镜的男子背对他静静伫立。
“Roy，你好，”这人显然知道他伪装的身份，“您的爱人没有随您前来？”
“……爱人？”安底斯头脑一瞬间空白。
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吗？
眼前的人似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灰发青年开口：“你们想要做什么。”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巧妙地引出一个话题：“多年前人类社会一片稳定安详，直到不知何处而来的污染物横空出世，几乎毁了人类几千年创造的安逸。
我们必须争分夺秒挽救人类的未来，短暂的和平很快会分崩离析，污染物将屠杀人类。
作为【创世计划】的一员，你诞生了，人类最完美的基因组成的新的进化生命，我们都不希望看到地球荒芜，人类毁灭，你是人类的一员，我们代表人类邀请你，为人类而战。”
“那我的……爱人呢？”
“我们自然需要他的帮助。”青年面色从容，无悲无喜，“一切的力量都将集结起来守护人类。”
很好，完全避开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和要害，这番话真是鼓动人心。
明晃晃的套路，把最大化的利益摆在眼前，退步更加不利，这一局棋下的好。
“很荣幸加入人类。”琉璃般清澈的眼一片冰冷。
脚步声在空气中回响。
——
“傅宁博士，样本对比结果已经完成，基因序列完全一致。”
“嗯，辛苦了。”
“联系【创世计划】的管理员，查询控制者。”
“是。”
助手十指翻飞一阵敲打，将屏幕转过来，“这几个人是最初设定的控制者。”
“按原计划推进。”
——
灰发青年一步步向出口走去。
“傅宁先生，我有一句小小的提议给你。”
“请讲。”
“您并不打算诚意送客，对吗？”那青年微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傅宁眼神一暗，冲着不知名的方向比了个“B”
一阵奇异的波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过这对安底斯影响并不大。
“看来您并不是Roy先生。”
几道严密的铁门快速闭合。傅宁在缝隙间看见那人的瞳孔有如液态生物般扭曲变化。
静置在培养皿中的样本化为不可名状的黑色流体，强烈的辐射瞬间爆发，造价不菲的精密仪器全部紊乱。随着试剂的泄露与混合，巨大的轰鸣此起彼伏。严重的二次爆炸几乎摧毁了整个实验室的原来面目。
18
A区基地偏远实验室爆炸以后，安底斯和容应搞了全套设备，开着越野车去野外露营。
——美名其曰：打老王。
容应戴着墨镜，灰色长发披散在白衬衫上，宽肩窄腰放松，躺在斜椅上，自觉成为草原的一道风景线。
大美人毫无气派地蹲在一个洞口上方专心挖兔，污染质在洞里追赶，容应敢肯定他一定在地下拉伸的很长，因为他看到远处地上的洞冒出一条触手，抓着兔子往回拖。
最终吃上了美好的晚餐，还是很欣慰的。
悠闲打污染物的日子里很久没有进入人类社会，有点无聊。
“宝贝儿～”
容应回神，兔子烤好了。
远处朝他招手的那人在明灭灯火下格外耀眼。
自从他上次从实验室回来就乱七八糟和他的表白，索幸容应竟然听懂了，面对他的，也许是男朋友，总是不太自然。
他还没有做好和别人共度一生的打算。
夜空中无数被城市灯光遮蔽的，也是异变来临前难以一视的星星，一颗一颗洒满一望无际的天空与原野，很近，又很远。
多么平静的美好。
为什么人类，同为人类，要毁掉他人的美好呢？
19
他们在一场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后在雨中奔跑，体会这个世间一切平凡而被忽略的东西。
感谢和平。
安底斯又重了，容应肯定他之前的脚步不是这样的。
安底斯说那是因为污染质压缩，以前他用空壳子，现在未雨绸缪，所以会多储存一点。
那不就是实心饼干？
人类方似乎有了大行动，以防同行不测，污染物单人前去试探。
安底斯怎么还没回来？
一段特殊的旋律撞入脑中，神经哀鸣着。记忆的破碎伴随着尖锐的非人疼痛。
视野模糊间，容应看到穿着防护服的人一步步走来。
世界归于一片昏暗。
——
“你醒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姑娘坐在她旁边，神色略有波动。
灰发青年试图回忆苏醒前的所有记忆，一片空白，一想就头疼欲裂。他现在的一切反应完全是出于潜意识。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我……？”
“2048号恢复意识，正常。”那白大褂对着什么说道。
“你是2048号。跟我走。”被组织精神重构的人不少，这个人反复这么多次回到初始区真是奇迹中的奇迹，希望他不要再记起来了。
远处走来一人。
“先生。”小姑娘朝青年微微垂首。
“交给我吧。”傅宁微笑着示意他跟上。“你好，2048号，你在前线受了伤，波及了精神。我们不得不清除那段令你痛苦的记忆。”
2048似有所感，“清除”两个字让他有了很强的抗拒。
“最近你就先休养吧，等恢复了再上前线。”
“我会派人来告知你最近的情势。这是你的房间。”
2048走进去，举目皆白，很小的屋子里面有一张床。
那个人合上了门。
2048试探着坐在床上，不久之后有个男子扣响了门。
2048转头，看着这男子心中一悸，不知怎的愣住了。
“你好，我是你的……记忆恢复师，Andy。”
20
污染物在人类目前的科技来看，可以隔离和抑制，却不能完全消除。
早在污染质研究之初，华国有大胆的科学家提出了封存的计划。
“以目前的科技水平与污染抗衡只会消耗人类力量。我们需要一片合适的地方来封存直至污染质的能量彻底消散，或是人类有了新技术能完全清除它。研究发现，隔离波和热量辐射是抑制并消耗污染质的最佳方法。”
“人类已经经不起这些污染破坏和毁灭了，必须在足够的时间内控制并彻底封存它们。”
“而天地间能有这样胸怀接纳它们的地方，我们看到两个——星辰和大海。”
鉴于人类的力量无法将如此数量与质量的污染质投向太空流放，华国决定开展一项“沉海计划”。
此举一出，轰动世界。
——
“华国人真是异想天开——难道他们想把这些恶心的玩意扔进马里亚纳海沟？”
“不见得，在目前看来，这确实是利益最大化的结果了。”
“那个面向世界的方案呢？”
“先观摩一阵，看风向行事。”
——
2月初，华国提出《关于污染海洋处理的方案》。
2月21日，俄罗斯宣布加入《方案》。
2月24日，瑞士等中立国与东南亚，南亚国家加入《方案》。
2月29日，英国、法国、荷兰，意大利等加入《方案》。
3月1日，美国宣布加入方案，方案正式更名为《污染沉海联合公约》。
截至4月，共有80多个国家加入公约。
这是无疑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时代的新生。
属于人类的——自由的——时代。
21
2048喜欢这个记忆恢复师。
他带来各种外界的消息，悄悄变出很多美食给他加餐。不过有时候也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就是对方看他总有些复杂的情绪和一点隐忍。
他送的礼物也很有意思。
起初对方只是送了一只蛇形手环，某一天2048无意看见它动了一下，一度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后来它胆大起来，高兴了就在手上不择形状的扭动。有时候害羞了就假装自己只是一只装饰品。
不过——
2048在刷牙的时候发现不知道哪里莫名其妙窜出来一小滩滑动的黑色流体，后来更多的来历不明的小流体跑过来。手腕上的小蛇越喂越胖，现在能绕半条小臂了。
——“沉海计划”在华国的最后一批。
在与安底斯的合作下，人类基地已将大量的污染物封存至深海。原本山一样的庞然大物只剩一个教室那么大，可以说是称得上和谐可亲的“老王”称号了。
困兽们在指定的场地厮杀，高傲的人们自以为是地向和平伸出魔爪。
和平。与爱。
和平。
众目睽睽之下，那人形污染物如疯似癫地大笑，幽暗冷漠的瞳孔倒映出一切的终焉。
巨大的牢笼从未打算放过任何人，这庞然屏障抓住了场地的所有生物。
他们欢呼着举杯痛饮，将捆好的胜利品丢入无尽的深渊。那里是寒冷的死亡之地。猎物们会慢慢、慢慢享受力量的流失，永远困死在无人注意的一隅。
这处的地标直接在史书上被抹去。
醉了之后，还能看见酒杯里喝下是什么呢？
22
今天好像格外不一样。
据说“沉海计划”今天就会完成，往日准时前来的那位记忆恢复师直到现在也没有来。
怎么回事？
2048轻抚在臂上滑动的小蛇，它已经不能称之为小蛇了，挂在身上沉甸甸，手腕已经奈何不了了。
风吹过，门骤然一响，在反应过来之前有一个人拥抱了他。
令人安心的温度传到胸前，2048试探着叫了他一声：“Andy？”
那人的黑发留恋地蹭蹭他的肩颈，抬头，深邃的双眸里几乎全是拆吃入腹的渴望。
2048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安抚他的脊背。
安底斯真想告诉他，他已经想他想疯了，可是他不能。
“我先带你……出去，然后请等待我，我会如约而至。”
“我曾经认识你吗？”2048皱眉，眼里闪着困惑。
“我们……算是朋友。”
“我还有个名字叫安底斯，我只告诉我喜欢的人。”
Andy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2048不知怎的心里有点酸涩。
2048神奇地看着安底斯一路通过了各种验证，而旁人视若无睹，最终一路狂飙到了A区乡下的一个隐蔽的度假区。
“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会回来。”
“哦，对了，这家伙，”安底斯不知从哪抱出那条蛇，它比今早还要胖了一圈。
2048接过这条大家伙，看着疾驰而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几分不安。
——
“听说了吗？今天下午‘沉海计划’要完成！人类的光辉将要重现!”
“是不是会有现场直播啊？我还没有见过捕获污染物呢。”
“哎，我有小道消息。说是有一只人形污染物。真恐怖啊，要是真的有，它混入社会就完了，还好有国家保护。”
“直播哪是我们能看的？新闻应该很快就会播了，今晚应该就能看到热闹。”
2048漫不经心地选取食物，夹了一块布朗尼小方。
太阳很快就要落下了，安底斯怎么还没回来？
一边慢慢咬几口食物，一边看着隔着玻璃的夕阳。那抹橙红渐渐没入碧色的海浪，小片的余晖交映在远方。
忽然人群中一片沸腾，人们尖叫着，欢呼着。围着一小方屏幕狂欢。
“今晚我包场，大家随便吃！庆祝人类和平！”不知是谁豪气地说了这样一番话，人群更加躁动，整片区域喜气洋洋。
2048回过神看那一线落日，也许他该回房间等候。
临过屏幕，他顺便看了一眼，上面正是“沉海计划”完成的新闻，几张领导图片看得好生没趣。正要转身时，那屏幕换了一张模糊的现场。
2048瞳孔急剧收缩。
Andy……？
他不会认错的，他不可能认错，那是安底斯，今天下午和他告别的人。
不，他不是，他不是……
那些不曾被注意的片段，此刻争先恐后的冒出来，搅得大脑一片混乱。
“小道消息……人形污染物……”
“我们……是朋友。”
“……”
“太阳落山前，我会回来。”
“‘沉海计划’完成！……人类……永远封存……”
啪。
容应手中的盘子应声而裂，头脑中紧绷的弦也彻底崩坏。这些恶鬼一样的声音不断冲击着斑驳褪色的保护区。尖锐的耳鸣中强加的封印溃散，无数的记忆碎片如海潮般涌出来。
太阳穴仿佛被万千锥子穿过，容应崩坏地攥紧手指。
那人半是调笑，开玩笑般轻松地说：“给你我的心，你要吗？”
黑发青年面容模糊，手心躺着一块黑底白色裂纹的圆片。
容应从口袋里掏出蛇吐出来的东西，正是那块核心。视野晃动间核心刺入掌心皮肉，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淌下。
“容应。”
容应抬头，恍惚间他看见了那个身影，就站在门口。他跌跌撞撞的冲过去。
“你已经是我的爱人了，根据人类风俗，我们不能领结婚证，虽然不理解人类为什么要繁衍，但是总之我们忘记一起繁衍了。”
“嗯？什么太快了？约会，告白？等我查一下。”
那人低眉看着手机屏幕，一字不差的把问答一本正经地念了出来。
“容应，我愿意嫁给你。我承诺在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生活的顺境还是逆境，我都将爱你、尊重你、保护你，直到永远。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灰发青年扑上去，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半响，他发现自己正撑在地上，手肘刺痛传来。握着核心的手已经几乎没有知觉了。
他白衬衫一片狼藉，面色苍白的可怕，口中念念有词地挣扎着起身，人群不免远离了他几分。
安底斯……安底斯……
灰发青年在束缚床上不断挣扎着，无形的声波经久不息地摧毁着他的神智，极致的痛楚使他神魂深处都在哀鸣。
一张照片凑近青年恶鬼般苍白的面孔，“他是谁？”
“安底斯……”无神的瞳孔难以聚焦，容易下意识念出那个禁忌的名字。
“继续。”
湿透的灰发粘在额前，容应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呻吟了。
……
“你认识安底斯吗？”
“安底斯？”青年一脸茫然。
大概过了一小时，机器又开始嗡鸣。
“这人真是见了鬼了，”审讯员关上门骂道，“都几次了，真没见过这种人，嘴比间谍还硬，我都不敢跟他待在同一个地方。”
“切，进化人就是不一样喽，你管做他什么。”
“我都快不忍心……”
“好了，我替班。”
“嘘，多少个人换过去了，你愿意当出头鸟？”
……
容应一步步走向海滩。
夜间略温的海水漫过脚踝，胸膛，下颚，直至与脸上，冰凉的液体融为一体。
“安底斯。”
“忘了告诉你。”
“我喜欢你。”
23
“2048号呢？”
“根据追踪，去了海湾，跳海了，没有找到尸体。”
倒算是省了一桩事。
“先生，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先标记死亡，派人四处注意打捞的尸体。”
“那要是他真没死呢？”助手想起那是一个战斗力极强的硅基人，后怕道。
“我们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找一个死人。你觉得——他能在人类社会卷土重来吗？”傅宁嗤笑一声。
“是。”
助手轻轻关上门。
要是还活着的话……
守株待兔。
24
容应清醒后正躺在一处沙滩上。
旁边燃起一簇篝火，应当有人救了他。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死前看见了安底斯的幻觉？
容应连忙坐起来，四顾无人。
他们都死了？
远处森林传来一阵窸窣声，容应抬眼望去，正对上灰头土脸探出个脑袋的安底斯。
火光闪动，那人眼里盛满了漫天星辰，在海浪的拍打声中走来。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好了。容应想。
＊
番外if#最强污染物被往日情人手刃#
综合考虑下来，容应是最佳的实验人选。
“为了人类。”容应穿好防护服，带上橡胶手套和护目镜进了实验室。
这是一张相当于束缚精神病人的束缚病床，不过材质换成了特制金属。空气中抑制污染质的波不断回荡。
银色解剖刀寒光闪闪，容应居高临下看着被束缚的实验对象，慢条斯理地调整手术灯。
躺在束缚床上的“人”一瞬不眨地盯着容应。
容应面色冷峻，薄薄的利刃比划两下，不知是出于欣赏还是什么目的,没有下手。
笔直的指节蹭过手感上佳的紧实肌理，一路向上掀起上衣的下摆。触感真实，像是棉质。污染物小腹线条紧绷，白得惹眼。
“衣服也是拟态？”容应眼帘微垂。
“是。”底下那怪物似乎轻笑了一声。
容应滑下一块四四方方的衣料，腕力分毫不差，没有在肌肉上留下一条划痕。
刀尖游移回到小腹，容应对这块地方看的格外顺眼。
利刃毫不犹豫的没入漂亮的小腹，切开一道平直的伤口。内里污染质躁动不安，纯粹的黑翻涌，伤口狰狞起来。
容应试探着把手指伸进去，污染质纠缠在指尖，乖顺地攀爬吸附，他莫名感觉它们对他的手很不舍。
从小腹里随手抓起一滩流体放进培养皿，容应又在对方深邃的视线中割了几根头发。
其实污染物的眼球很好看，让他有点心动，对着他的目光有点下不去手。
“你没有内脏。”声色冷淡。
腹部的切口快速的贴合恢复，黑发怪物轻轻地对他说：“我有心，你想看吗？”
修长的手抚上胸膛，按压时手感和想象中差不多。寒光一闪，容应没有看见心脏，却意外看见了这只污染物的核心。
很漂亮的黑，透着温润的绸玉质地，几道“青山披白发”那样的纯白细纹，很好看。
“还记得我吗？”庞大的精神触手温柔地涌来，誓要赶走那些胆敢动他爱人的东西。无数的记忆碎片被拾起，冲击着整个世界。
安底斯从束缚床上挣脱下来，划开的胸口还静静躺着那片核心。
“我把我的心给你，你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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