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雅喂完药，把蒂蒂哄睡着后，轻轻掩上了房门。
白时虞和奥斯温碍于房间只有两个女孩儿便没有进去，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
“来这边吧。”莱雅真实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起伏，全然不似装傻时娇嗔的样子，好似对他们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
白时虞和奥斯温跟着她来到了屋后一棵巨大的榕树下面，莱雅席地而坐，丝毫不在意白色长裙沾上了泥巴。
“唔，我没想到你们会来的这么快，”莱雅嘴上说着“没想到”，神情却依旧淡淡的，她顺着白时虞的目光看到了裙子上的泥渍，“这个啊……平常装得很累，在这里我想休息一下，你们别在意，反正我是个傻子，做了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没想到我们来这么快？”白时虞重复着莱雅这句话，“有人在拍卖会举行前，送了一张邀请函到菲莉茜雅，也就是那位个子矮一点的姐姐那里。”
莱雅很聪明，立刻就意识到了白时虞想问什么，说道：“不是我送的，如果我能拿到邀请函……”莱雅自嘲地笑了一下，“如果我能拿到邀请函，我还需要靠抢才能得到这点神髓？退一万步讲，我也不会亲手把软肋展示给你们看。”
白时虞接着问：“你需要灰、呃……神髓是为了做什么？”
莱雅一脸好笑地看着白时虞，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不明显吗？为了救命啊，总不能是为了那个好笑的……什么‘越睡精神越好’的功效？”
“既然你那么需要神髓，为什么还要把那块给我们？”白时虞大致有了猜测。
“因为，我需要一把刀，我们想让那群畜生付出代价，但是我做不到，我们……”莱雅透过窗户，仿佛看到了蒂蒂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身影，低声说，“蒂蒂等不了了，我们等不了了。”
“他们都是被神髓改造过的孩子吗？”奥斯温问。
莱雅点了点头，“他们、不，我们都是在神髓实验中被淘汰掉的劣质品，从被定性为‘失败’的那一刻，我们的寿命就进入了倒计时，神髓的效果不过是饮鸩止渴，让我们得以苟活的同时，又不断陷入得更深。”
“为什么会找到我们？”
莱雅用左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小方框，她说：“因为我知道只有你能做到。我见过你，准确来说是你的照片，有段时间你的脸简直像苍蝇一样阴魂不散……当然，不止你，还有076号。”
“实验记录是你给她们的，”白时虞肯定道，语气变得严厉，“你为什么会有那两份实验记录。”
莱雅又用右手的食指朝着白时虞画了一个更大的方框，慢慢把两只手靠在了一起。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乌黑的瞳孔中是溢出的恨意，“因为，我是诞神计划第四期的劣质品，和你有着相同的代号，却没有你那样好的命，YS001号。”
奥斯温瞳孔骤缩，YS001号，菲莉茜雅带回的第二份实验记录上的实验体代号，怎么会是白时虞！
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迹象——需要违禁药物x09才能压下的精神力，即使精神力不稳定也从未有向导踏足过的精神图景……以及满是伤疤的腺体和手臂。
奥斯温喉头干涩，回想起那份实验报告上“经抢救恢复意识”、“强烈自毁倾向”等字样，心脏一阵抽痛，痛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然后他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白时虞在骗他。
奥斯温也曾怀疑过他之前的解释的真实性，落到那群毫无人性的实验疯子手中，怎么可能会无事发生？
也许是因为在白时虞最需要他时，他却缺席的内疚，或者是内心的那一丝的懦弱、害怕和庆幸，奥斯温竟没有亲自去调查了解真相。
奥斯温想，是因为自己……不值得相信了吗？
他望向白时虞，青年一直低着头，较长的发丝很好地遮住了五官，只露出了皮肤苍白的颈侧。
精神图景中遇到的那个病弱的少年和眼前的青年逐渐重合，他逃避一般垂下了眼眸。
“对了，你好奇我在诞神计划中得到了什么能力吗？我得到了对精神干预的绝对抵抗，”莱雅露出了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所以你们那依靠精神干扰的伪装对我一点用都没有。”
“他对你还挺念念不忘的，”莱雅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自从你逃走后，那个疯子就彻底疯了。你让他看到了诞神计划的可能性，却又亲手打碎了他的希望，他不愿意承认诞神没了你不行，又不甘心做不出第二个你，所以，我们被挑中了。”
莱雅比了个数字，继续说：“诞神计划第四期一共有400个实验体，比之前所有的加起来都多得多，但是最后活下来的不足十分之一。”
“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也是001号，他能做到你为什么不能！’”
自从被莱雅点明了身份，白时虞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耳朵嗡嗡作响，他想说他能解释，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不敢抬头，他害怕看到奥斯温眼中的厌恶或者失望。
“这和他没有关系！”奥斯温很少用这么冰冷的态度对待孩子，“我对你的遭遇感到惋惜，但他与你同样是受害者，你的恩怨与他无关。”
这一瞬间，像是阳光终于突破层层乌云照射进了最阴暗的角落，白时虞猛地抬头，眼眶难掩潮红。
“凭什么和他无关！”莱雅此刻有些歇斯底里，“如果不是他！如果他没有跑，那个疯子又怎么会找上我们？！蒂蒂她才十一岁、她才十一岁就要死了！她还什么都没见过！她又做错了什么啊！”
莱雅伸手想要揪住白时虞的衣领质问，却在半途中被一条黑色的生物撞歪到别处。莱雅吃痛，定睛一看是一条漆黑的巨蟒，而蟒蛇则直立起上身，虎视眈眈。
尚未反应过来的白时虞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一只有力的大手温柔地揽过他，另一手将他的头护入怀中。
奥斯温毫不留情地说：“那你应该去找造成这一切的人，而不是去责怪一个与你相同的受害者。”
白时虞身体逐渐回温，他听到了心跳声，两道，是他和奥斯温的，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震耳欲聋。
莱雅看着两人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情绪平稳了下来，“抱歉，我……总之，很抱歉。”
回过神的白时虞智商重新上线，问道：“刚刚，你看得到精神体？你是哨兵还是向导？”
莱雅：“唔，是向导，据那个疯子说有A ，我的精神体是一只很漂亮的、雪白的珍珠鸟。可惜，我只见了她一面，她就死了……我的精神空间在实验过程中崩塌了。不过死了也好，有我这样的主人对她来说大概只是个累赘，她应该飞向天空的，是我害了她。”
白时虞陷入思考，一时忘记了此时此刻他还窝在某人怀里，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直到感受到身后倚着的越来越僵硬，他愣了一会儿后，耳尖爆红。
“那、咳，那个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白时虞“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
耳畔响起奥斯温若有似无的轻笑声，他只觉得浑身长了刺一样不自在。
“？”莱雅还小，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被疯子称作“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实验体”的男人红着耳朵在哪儿挪来挪去，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你们一来旅馆我就认出了你，所以我装傻将那块石头给了你，还给076送了实验报告，我相信你能认出来。”
“然后你肯定会去查个清楚，我让迪肯斯的……就是那个卷毛小男孩，我让他的母亲在早市上给你们透露了拍卖的消息。拍卖会的邀请函发放条件，在试验所的可以控制下异常的苛刻，你们进不去，就会去调查其他销售渠道，比如……黑市，那封邀请函真的不是我给的，我也没想到你们能拿到邀请函，来到拍卖会，甚至跟到了这里来。”
“黑市？”白时虞记得，顾川和林尼调查到两天后就是黑市下一次开市的日子。
莱雅点了点头：“对，黑市，那里流通着不少那种石头的边角料，实验室不缺钱，犯不着卖这个赚钱。辉石之泪带给人振奋精神的作用的同时，也在侵蚀着人的精神，尤其是没有精神力能够自我防卫的普通人。”
”那个疯子从不做多余的事情，所以他一定另有目的，我想弄清楚，我想保护的朋友，但是我进不去，甚至还差点因为一意孤行害死我的朋友。”
“那你的妈妈是伊芙琳的拍卖师这件事，你知道吗？”白时虞问。
“噗，等等，你说谁？我的……妈妈？”莱雅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好吧，暂且这样叫也可以，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啊，毕竟，她可是我的妈妈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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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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