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意很特别。
这是李遥在高二分班之后，所总结出的眼前这个女孩的特点。
他在第一次听见老师点这名儿的时候，听成了“陈十一”，因为班主任说话有点口音。
她学习成绩一般，泉都二中的倒数第三，之所以单拎出来讲呢，是因为她每次都是倒数第三。
她的脸总是透着一股忧郁淡然的气息，在人群中并不扎眼，但你总会在扫过她那张脸的时候，重新看回来。
他和陈时意没有说过几句话，平时也没有交集，哪怕跟一帮男同学出去聚餐，在餐桌上谈起班上、级上、或者学校的女孩们的话题，都很少听见过陈时意的名字。
还是他有一次偶然主动提起过——
“陈十一啊？冰花嘛！”
李遥疑惑：“冰花？”
“啧，”说话那男生短促一笑，神秘地说：“长得漂亮不搭腔，可不就是冰花嘛！”
他还特意加重了“冰”这个字。
“噫……好土啊你。”
“好二。”
“你跟她说过话？”桌上有人问。
“没有，”男生回忆了一下，“我就是觉得人是真没意思。”
“怎么个没意思法？”
“还能怎么着，无聊呗，还不如班花呢，班花还对我笑呢！”
桌上的人一阵唏嘘，很快就将这个话题抛诸脑后。
李遥却一直记得，他其实可以确定，他并不喜欢陈时意。
他之所以关注，只是因为好奇，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视线就紧紧追随着这个女孩了，不过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一直到现在为止——
陈时意表情算不上冷漠，但也算不上亲和，只是很随意。
好像不是在跟他说话，但又确实在看着他说话。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陈时意已经敲响了他面前的课桌：“我再问一遍，你总看我做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陈时意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好像打算从这茫然的眼神中看出些东西来。
不一会儿，她表情一松，似乎是确认了什么。
“不要再盯着我了。”
她转身准备离去，李遥的嗓子终于回来了，他撑着桌子站起身叫住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李遥多嘴，实在是他太过了解。
他的视线每次扫过陈时意，陈时意从来没有突然偏头和他视线相撞，无一例外，而且从分班到现在，也才两个月的时间。
陈时意回过身，表情微妙，她好像会读心似的，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刚好每次我都没发现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遥一愣。
是啊，那么长的时间，陈时意怎么每一次都没在看他？
况且，他也没有小心翼翼，他甚至很大方地一眼瞟过去，知道陈时意在做什么之后，就会再次移开目光，怎么从来没有撞到一起过呢？
他为什么会那么大方？因为从未被揭穿，因为他觉得对方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绕过课桌，笃定又怀疑：“你故意的？”
陈时意很大方的承认了：“对，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结果我发现……”
她忽地上前一步，李遥上身微微后倾，就听见她说：“是你想看我到底要干什么。”
他被说中了心事，心虚地后退一步，“你别胡说，我又不喜欢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尤其注重面子，面子大过天，尤其是被人当场拆穿。
更何况，这家伙还是个不受老师待见的差而已。
“我什么时候说你喜欢我了？”陈时意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和不耐烦。
李遥被噎了一下，正要开口，陈时意又说：“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
唉？李遥恍然有种被看穿了的窘迫。
但是陈时意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直接关上了教室门。
第二天，一切照旧，是周考。
两天的考试下来，所有人都瘫痪了，高二三班的教室一片哀嚎。
“我靠！那题是人出的吗？哪找来的题啊！”
“据说是南边儿的卷子。”
“……”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试卷难出了一定高度，把学生们坑的不轻。一时之间哀鸿遍野。
一直到第三天的晚自习——
学委惊呼一声，引得周围的学生都回过头。
她发现自己声音大了，赶忙抱歉地冲周围自习的同学笑了笑，随后又埋头看着手机。
刚好此时，下课铃响了——
“怎么了孔委？”前桌立刻回过头。
孔南欣是他们班的学委，还是被迫上任。
因为她本人平时说话细声细语，不够有威慑力，但由于她学习踏实稳定，班主任非要锻炼她，于是内定了学习委员这个班职。
李遥坐在孔南欣的斜后方，闻言写字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
孔南欣面色惊讶地冲前桌低语：“成绩出来了。”
“这么快！”前桌有些垂头丧气，“完蛋了，这次试卷这么难……”
周围开始有人也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和事情，纷纷离开座位凑到孔南欣的桌前。
“二嘴给你发成绩单了！快快快，给我看看！”
“我第几名啊？”
“我也看看，我掉多少分啊？”
“……”
一堆人吵吵闹闹，李遥根本静不下心做题，也听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于是他停下笔，习惯性地看向陈时意的位置——
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陈时意没在做题，也没动笔，她正在盯着习题册发呆。
他不自觉地抬头望向天花板，看着一晃一晃的吊灯放空思绪。
一直到上课铃响那堆人才纷纷回了座位，其中就有李遥的同桌——李西波。
这人的名字叫起来有意思，人也有意思，由于跟李遥同姓，平时跟李遥以兄弟相称，再加上是同桌，关系也比一般人要好很多，之前说陈时意是“冰花”的就是这家伙。
他闹腾了一个课间，这时跟一阵风一样闪回了座位。
李西波一坐下就好像打开什么话唠开关一样，一把捞过李遥重新写题的手，将笔二话不说夺了过来。
“哥！别写了你要卷死谁啊，这么能耐校门口卖卷饼去！”
这帮高中生跟小学初中不一样，文具什么的都已经很少有整理意识。
平时除了带一支写题的黑笔和划重点的红笔，连涂改文具也不带，涂个黑疙瘩也就过去了，更有甚者连红笔也是靠着别人接济。
李遥就是只带一支黑笔的那一位。
“干嘛？”
他有些不悦地重新抢回来，不是他小气，一支笔也没有多贵。
只是他这一个星期已经买了四次黑笔，每次都会不翼而飞，可能是被值日生倒进了垃圾桶，也可能是扔在哪里忘记了。
他也懒得找，玄学的说法是：你越找什么越找不到，不找的时候就自己出现了。
所以他索性每次都重新买一支，只是到现在之前丢的都还没找回来，再这样下去，他可能是第一个买笔破产的人。
“我的好哥哥，别写了，你不想知道你这次第几名吗？”李西波在一旁夸张地比划着。
“不想，这次的题那么难，我用你的脚趾头想都知道退步了。”
李遥重新摊开一本历史习题册，开始阅读第一题，很明显不想再讲话。
李西波丝毫没有觉得用自己的脚趾头有什么不妥，在一旁滔滔不绝，“对啊！退步才是正常的，对吧？”
闻言，李遥正要落笔的手一顿，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很奇怪，他这才偏过头：“什么意思？”
“啧，”李西波不知道朝什么方向瞟了一眼，然后凑近他，“那成绩单我看了，所有人的成绩确实都退步了，就连孔委都退了，平时前十的那几个人也都退了。”
“但是退的是成绩，不应该是名次，虽然有几个名次颠倒的，但是问题都不大。”
李遥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急，听我说完，你也退了，你成绩足足退了五十几分，从第五掉到第六名了，我也退了，我从十七掉到二十一，还有孔委，成绩退了六十几分，名次从第三到第四了。”
李西波说着来劲了，抓起笔扯过一张废纸，在上面涂涂画画了几个上下指的箭头，“你看，这样才是正常的对吧？”
李遥没搭腔，对他卖关子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在听。
他继续说：“成绩都有所下滑，唐禽兽稳居第一，王老二，第三……”
他说到这，突然顿住，然后又往一个方向瞟了一眼。
李遥眉头很快一触，随即松开，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他本来是没发现李西波在看谁的，是因为班里的好几个人，都在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方向。
就跟他和李西波的状态一样，在说某个人的小话，然后下意识看着小话的主人公一样。
他跟着几个恰巧抬头的人瞟了过去——最后一排的……陈时意？
他回过头用眼神跟李西波确认。
李西波这才续上话：“……就是这个张情情啊。”
“啊？”李遥一顿，再次回过头，是陈时意的同桌，那个女生正在跟陈时意说着什么话，陈时意侧耳聆听着。
“喂！你看完了没，这么出神？”
李西波打了他的后背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扭过头：“张情情？第三名？”
“对啊！”李西波表情微妙，“她一个倒数第五，跑正数第三了，你不觉得有些离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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